小玉一听那朱睨安亲口承认，顿时火冒三丈，顺手抓过身边条案上的砚台，一抬手朝着朱睨安的身上招呼过去，砚台里还残留昨天研磨的墨汁，倒也没浪费尽数招呼在了朱睨安的外衫上，弄得平素清秀整洁的人一塌糊涂。
“你个混蛋。”小玉窜了过去，扯着朱睨安的领子，眼里泛了红来，“你为什么要害她？”
朱睨安自觉有愧，低眉顺眼，连脸皮都不肯抬一下，脖颈上被小玉下了狠手，勒得喘不来气，竟也不挣扎，任由小玉扯着他的脖领不停摇晃着。
严麾见小玉这般模样，知她心里定是十分难过，伸手按了按她的肩头，柔声劝道：“知你难过，不过你先放开他。我才好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睨安自述，他于墨家小姐相识于避仙居，墨玉玫十分喜爱《精魂》，便有意结识，一来二去便渐生情愫，碍于身份，两人常常私下见面。那晚他由角门进入墨府与墨玉玫相见，不知何事墨玉玫突然发难，两人争执间墨玉玫说出要让他身败名裂的狠话，朱睨安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大理寺录事的官职，鬼迷了心窍勒死了墨玉玫。
事后冷静下来，便模仿墨玉玫的笔记写了一封遗书，将她挂在梁上。
小玉听了朱睨安的自述，瞠目结舌，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两人因何事发生争执？”
朱睨安摇了摇头，蹙起了眉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小玉，“女子心事，实难揣摩，连圣人也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墨小姐不知为何说我与她结识早有预谋，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对她没有真情。”
朱睨安想到墨玉玫那温柔婉约的美好样子，只觉得十分愧疚，恨自己软软无能，被逼就范，害了她的性命，如今事情败落，以自身之性命偿还给她，至此长眠于地也可释怀，连夜的噩梦缠绕着他，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几欲崩溃，原来承认是这么简单坦然。
瞧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口供上按着自己鲜红的手印，朱睨安倒是松了一口去，差人推搡间，挣扎着回头对着两人轻轻一笑，竟有一种“求仁得仁”的释然。
两人望着朱睨安远去的背影，心中诸多疑问仍未有答案，只是朱睨安对谋害玉玫的过程描述的细致无错，可其他事情便含糊其辞，言语闪烁。
“他......在保护另一个人。”
小玉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闪过墨玉致摩挲肚子的样子，随即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严麾，“不会......是......另有其人”。小玉用手指了指严狐狸的肚子，又抬手捂了嘴巴，做了干呕状。
“你的怀疑来源于哪里？”严麾璀璨的眸子瞥了过来，瞧着她那一副被自己吓到的样子，伸手在她的额头戳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难不成是来自那无聊的话本子和市井八卦？”
小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脱口而出，“还......还真是。”
“你若有这样的猜忌，咱们便去找找。”
“找什么？”
“当然是找证据。”
“大人，你也这么认为？”
“......”
两人直奔了朱睨安那小院。小玉跟在严狐狸身后，喋喋不休，问东问西，只得到严狐狸三五个白眼，两三个“嗯”“啊”。
租来的小院地处偏远，虽小倒被人整理得规矩干净，几件家具大概也都是房东留下的，粗糙破旧。瞧着这屋摆设，朱睨安日子过得并不好，可以说生活拮据。
可就是这样一处陋室里，一间屋子竟然有半屋子的书。
严麾瞧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心里着实吃惊，这满屋子的书籍，可不是一个个小小录事就能置办的起的。且不说书籍本就价格不菲，有些绝版的即便有钱也没有门路弄，而这书架上居然有许多罕有的书，有的价值千金。这朱睨安守着一屋子宝贝，居然过得如此清贫拮据。
桌上厚厚一沓的宣纸用一块木头压着充作镇纸，歪瓜裂枣的木块，尾端还开了裂，但却被主人打理的很是光滑。
小玉随手移开那木块，纸上写满了毛笔字，一张纸上满满当当，叠罗汉般写了一层又一层，简直把一张雪白的宣纸变成了黑纸，“这朱睨安还真是.......？”
“与他几次相处，我便觉得他家学渊源，这些珍贵的书籍想必是几代人的收藏积累。”严麾随手用架上拿起一本，轻轻抚了抚，竟然没半点灰尘，想来主人一定试试拂尘，珍惜爱重，“朱睨安想来是受过富贵也受过苦的人，颠沛流离间还没丢弃这些书，倒是让我心生佩服。”
“咦”
小玉探身过来，瞧着严狐狸皱起了眉头，“大人，发现什么了？”
“你瞧瞧。”严麾摊开几本书，指着每本书的下角。每本书都印着一方红章，梅花纂字刻着几个字。
小玉瞧着这七扭八扭的字，只觉得头疼，她不认识它们，它们自然也不认识她，小玉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发窘，试探着问道：“大人，这......”
严麾突然顿了一下，想到小玉恐怕并不认识这种先秦字，“这是古字，晦涩难懂，很少有人用了。”
“我说怎么从没见过呢？”小玉方才的窘迫顿时烟消云散，一副暗自窃喜，还不忘夸赞几句大人博学。
严麾见她一副明媚笑容又现，耐心解释道：“是“孙府流云阁藏”，这满书架的书大多都有这方印章，想来这些书都是这个孙府所藏，而朱睨安的折扇上落款便是流云居士。”
“难不成，这朱睨安根本不姓朱，该姓孙？只是他到底是谁？”
严麾回身瞧着一眼，“这些东西，你瞧着不起眼，在书香门第，亦或是喜欢风雅的钟鸣鼎食人家可是好东西，想来这孙家能有这样的藏书，想来也不难查。”
小玉点了点头，也学着严麾的模样摩挲起手边的手来，许是这样，书里的先贤圣人能给她来一把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啪嗒”两本书的夹着一封信掉了出来。
小玉抖开那信，刚粗粗扫了几行字，还没来得及读完，便迫不及待喊起严狐狸来，“大人，大人，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