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潇强压下情绪,站在大殿之中默不作声地看着段祁玉。
此时,他眼神中带着质问与不解,却又碍于君臣之礼,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待众人都退下后,段祁玉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皇叔生气了吗?”
段寒潇沉默了一瞬。
“臣不敢。”
段祁玉卸下沉重的玉冠,似笑非笑的站在段寒潇面前望着他。
“那便是生气了。”
段寒潇见段祁玉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时有些难以判断,到底此刻的他是真的他,还是方才不由分说就给事情定性的他才是他。
帝王将相。
段寒潇心里五味杂陈,他缓缓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俊却又有些疲惫的脸。
“陛下知道周瀚蕴并非舞弊主谋,为何不能彻查到底?”
段寒潇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而段祁玉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皇叔认为该如何彻查?”
“证据确凿,人证具在,只要陛下下令让大理寺主审,再请个宗室监察,自然不怕挖不出背后主使。”
段祁玉低头笑笑。
“皇叔知道,此事,太后,公主,各方势力均有参与,若真彻查,难道朕还能把他们都抓起来杀了吗?”
段寒潇眉头皱得更紧了,“陛下,武举乃国之根基,若是此番放过,只怕他日,他们还会效仿……”
段祁玉转过身来,看着段寒潇,“皇叔,周瀚蕴认罪,便是朕给太后和公主的一个警告。如今西夏北辽都虎视眈眈,若是急于清理内患,怕是会寒了朝野上下都心。”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当日先皇面临五族之乱尚且狠心灭了外戚。陛下如何一次次地放过太后?端慧公主向来不理朝政,如今她都敢插手武举了,那之后这朝堂岂不是更加乱套了。”
段寒潇的苦口婆心,让段祁玉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皇叔,你可还记得,这次武举是为了什么?”
段寒潇心中虽还是不满,但也明白段祁玉有他的难处。
“自然是为陛下选些能抗衡旧族的耿直之才。”
段祁玉点了点头,“我看了武举三甲的名录,其中不少都是朕曾经看好的人,虽说太后和公主都在其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党羽,不过这也算自古有之,不算过分。”
“不算过分?”
段寒潇皱眉:“陛下,武举若不公,天下学子会对朝廷失去信心,长此以往,必然动摇根基,您……”
“特事特办。”
段祁玉打断了他:“如今这朝堂,六位丞相中四位都是淮西一族门下,若非实在没有可用之人,我又如何会支持钟离玉一个女子入朝为仕?如今这样难道不好吗?太后和公主受了敲打自然不敢对钟离玉夺魁的结果有异议,朕也能趁机培植自己的亲信。皇叔,朝堂之事复杂,不可能做到非黑即白,我已经尽力了。”
段寒潇沉默了。
这次,他并没有信段祁玉的话。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
“那殿试结果该如何处理?此次舞弊事件,让不少学子的努力付诸东流,若不妥善处理,只怕会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段祁玉说道:“舞弊之事绝不可外传,周瀚蕴,朕会用其他罪名将他撤职。皇叔调查的结果,朕会暗中腾抄一份,凡所涉官员,朕都会派隐卫暗中敲打,若还有再犯,严惩不贷。”
段寒潇心中依旧有些郁闷,但也只能按照段祁玉的意思去做。
“陛下既然已经想好如何处理,又何必再问臣的意思呢。”
段祁玉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皇叔还是在怪我?”
“臣不敢。”
“皇叔,母后毕竟是我的养母,姑姑当日更是对我多加照顾。未来,不管朕如何裁撤旧族,那些叔叔伯伯,朕也一定都会善待。”
段寒潇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丝动容。
“当日父皇离世前曾要我发誓,绝不能与先太子一样,心狠手辣,残害同族。我知道,我不是父皇最喜欢的皇子,也不是兄弟中最优秀的那个,朝臣之所以推举我继位,或许也是看中了朕虽平庸却是个心软之人。”
段祁玉淡淡地叹了口气。
“当日我若知道,这皇位坐的这样困难,还不如随了众人的意,让皇叔即位,倒也不用陷入此时的两难境地。”
“陛下说这些做什么?”
段祁玉的眼里涌起疲惫。
“皇叔,下月十五,西夏使团便会进京,到时京城贵族均会派族长官眷进宫和谈。此番我们虽胜了西夏确实险胜,那呼延单德与我朝羁绊颇深,朕并不想让淮西一族与他牵扯过多,所以这一批武举的学子,应当尽早派官,最好能在使团进京后,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段寒潇微微点头。
“陛下的想法是对的,您亲政后的第一次武举,自然重要,不能出错。”“皇叔能理解我变好。”
段祁玉见段寒潇终于缓和了神色,大大松了口气。
“此次多亏钟离姐姐提点,我才知道武举之事并非只有太后和公主动了手脚。——皇叔,如今你和钟离姐姐可有进展?她现在拿了武举魁首,你若是再不求婚,她怕是真的要招婿入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