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回到指挥所，桌上已经摆着一封电报。
电报开头客客气气：“西山军乃我军盟友，应予尊重。”——这话听上去像敷衍。
可后面全是夸，夸他雷厉风行，夸他胆大心细，夸他敢从鬼子嘴里抠肉。
老总憋着火，早看不惯那些缩在后头当缩头乌龟的军官。别人怕死，叶林敢冲。别人怕惹事，叶林敢掀桌。
现在八路军正要扩编，正需要这种敢扛事、敢拼命、敢踩着刀尖跳舞的硬骨头。
所以，电报没骂他，也没表扬他。
叶林懂，这叫——默许。是老总用最硬气的方式，给他撑腰。
最后一行，是老总亲自写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与叶生共勉。”
底下还加了一句大白话：
“叶林，专心干鬼子。有事儿，我替你顶着。”
叶林攥着电报，手都在抖，胸口热得像烧了一把火。
几天后，楚云飞的部队清干净了城里的残敌。
临走时，他站在叶林面前，低着头，声音发涩：
“叶先生……是我们没管好，让那帮小人钻了空子，祸害西山。”
“我楚某人，惭愧。”
“屈先生的事，我会亲自跟西山那边交代。这是仓库的钥匙。”
“还有县衙的，里头有点心意，权当赔罪。”
“今日一别，愿下次见面，是在鬼子的坟头上。”
楚云飞一走，叶林的队伍就正式开进迟光城。
百姓都踮着脚张望：这新来的叶长官，是真能带来好日子，还是又一个吃拿卡要的主儿？
西山那边，也在冷眼盯着：看他能点起多大火。
叶林没废话，刚落脚就派张二河出去踩点：哪里有高地、哪里有水井、哪儿能藏人、哪儿能设伏，全都给我标得清清楚楚。
接着，叫周卫国去翻仓库——看看鬼子和巡警们到底偷了老百姓多少粮、多少钱。
安排妥当，他带着和尚，直奔治安队。
迟光城的老百姓，嘴上常念叨两个“爷”：
一个是扛枪的军爷——楚云飞那些兵。仗着有枪，上街白吃白喝，见着好东西就顺手牵羊。你跟他讲理？他抬枪就怼你。
可人家军爷好歹有点底线，一周只准进城两次，没敢太疯。
另一个，是穿狗皮的巡警。
这些人才是真狗，披着皮就敢吃人。街上卖菜的，不交保护费？直接抄你摊子。赶集的老头不低头？当场捆进牢车，连问都不问。
巡警？说白了，一群没王法的土匪。
更别说前几天打仗，鬼子都杀到门口了，他们一个个锁门关窗，连个屁都不敢放。
今天，军爷刚收拾完。
现在，轮到这群穿狗皮的混账了。
叶林带人一到治安队院门口，外头老百姓“呼啦”一下围得水泄不通。
院子里，几个巡警正歪坐着抽烟，聊着荤段子，压根没当回事。
等叶林一露面，几个家伙“唰”地弹起来，腿肚子直打颤：
“首、首长好！”
叶林没看他们，淡淡问：“就这仨？你们治安队的人呢？全死光了？”
声音不高，但听得人头皮发麻。
没人敢回。
屋里头，一个胖巡官连滚带爬跑出来，脸都白了：
“我、我这就去喊！马上就喊！”
没十分钟，全城巡警全被揪来了，黑压压站了一大片，三百多号人，个个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外头人山人海，老百姓挤成一团，互相打听：
“听说没？新来的叶长官，今天要拔了这些狗皮！”
“真的假的？那我得蹲这看，可算有人管管了！”
人群越聚越多，几百个巡警被围在中央，汗珠子往下掉，连裤衩都快吓湿了。把人全都叫到一块儿后，巡长赔着笑，对着叶林点头哈腰：“首长，人齐了。”
叶林扫了一眼，随手拽过旁边一个摆水果摊的汉子，问：“老哥，你天天在这儿卖货，这些爷们儿，有没有欺负过你？”
那小贩抬头一看——平日里横着走、瞪眼就骂人的巡警们，今天一个个缩着脖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可那眼睛，全往地上瞪，里头的火能燎了天。
他声音抖得跟风中芦苇一样：“没…没敢啊首长，各位大人平日里都挺照顾咱的，俺们感激都来不及。”
叶林眯了眯眼：“哪位‘照顾’得最多？”
小贩挠头，嘴皮子直哆嗦：“记…记不太清了……”
叶林心里有数了，扭头对和尚说了一句：“打。”
和尚没废话，一拳砸出去，像抡大锤。
最前头那个巡长当场跪趴地上，脸贴着地，鼻血喷了三尺远。和尚留了劲儿，没下死手——但也足够让这帮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爷们儿，尝尝什么叫骨头断了都喊不出声儿。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先是一愣，接着“好——！”一声吼，炸了锅！
“看看！看看！这帮玩意儿被打，咱能喊好！”
“以前踩咱头上拉屎，现在轮到自个儿趴地下舔泥！”
叶林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就叫因果报应！”
那小贩眼眶一热，眼泪啪嗒就掉下来，直接扑通跪下，抱着叶林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天大老爷啊！您可算来了！青天大老爷——！”
叶林伸手把他拉起来，回头对人群吼：“乡亲们，我叶林今天站在这儿，就一句话——你们受的苦，今天，咱一笔一笔，讨回来！”
话音刚落，人群像开了闸的洪水，轰地涌上去。
拳脚如雨，骂声震天。
巡长捂着肚子，鼻青脸肿地冲叶林喊：“叶…叶首长！我可是西山先生的拜把子兄弟啊！”
叶林头都没回，指着地上那坨烂肉说：“行啊，那就往西山他妈都认不出他模样了揍。”
二十分钟不到。
这群巡警，一个个被打成了灌满泥的猪头，连亲爹站面前，都得端详三秒才敢认。
叶林下令：清点人数，罚去南坡种地。
谁家的地被占了、钱被抢了、牛被牵走了——全给我吐出来！一分不少！
那天晚上，迟光城的百姓，是笑着睡的。
这不是孤例。
凉城，李赤水带着人把恶霸的金牙一颗颗敲下来，挂在城门上，全城请吃羊肉泡馍，连乞丐都吃上了热乎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