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薛宴仁、青芜以及沈云开在梅首辅前的几案后落座,低声向他道:“王爷安排了几个便装锦衣卫专门护卫大人,稍后无论发生何事,请您务必保重自己。”
梅首辅颔首:“多谢王爷、王妃。”
“梅大人客气,”怕他忠君之心泛滥,非要往雍巳帝面前挡,穆九歌又道,“稍后万一有事,陛下有禁军护,太子殿下有羽林卫护,世家有五军营,您不必担心。”
梅首辅没再客套,让他的仆从取出棋,道:“犬子说王妃棋艺精湛,闲来无事,厮杀一盘。”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显出一抹生动,竟有点老顽童的意味。
穆九歌盯着已经被摆好的棋盘,问:“……您不会也悔棋吧?”
“咳咳。”梅首辅抚了下胡须,拿起黑子便下。
穆九歌:“……”
梅尧臣执黑子先手前,还带给她说一声的,他这老父亲更加不客气。
几盘下来,穆九歌都麻了。
梅首辅悔棋悔的毫不避嫌。
许是穆九歌这边表现的太松弛,殿中的惶然之色渐渐地开始消散,一众人的面上显出安定来。
但这样的安定并未持续太久。
大约丑时末寅时初,守在猎场外围的一个五军营士兵浑身染血,狼狈不堪地被带了进来,雍巳帝面上一瞬惊慌:“贼人打来了?”
“是,来人还在增加,”士兵道,“我们内部也出现了叛徒、细作。”
最后一句,更是让殿内大多数人魂飞魄散,一时看谁都像这兵士口中的叛徒和细作。
雍巳帝消瘦的身体又在抖,他极力地绷着。
江铭问:“到哪儿?”
“还在外围,”兵士说着,看了眼穆九歌,“刚才锦衣卫和血衣侯府的府兵也出去援助了,不知能挡多久?”
一时间,殿中的视线全看来。
雍巳帝稳了一稳,问:“宴儿走时说调了宸王府和侯府的府兵,你的府兵到了,宸王府的呢?”
“回陛下,”穆九歌起身,“侯府的府兵经过血衣军规格的训练过,骑马速度较快,宸王府的府兵恐还需些时候。”
太子萧长轩也道:“儿臣的府兵恐会和皇弟的府兵一同到。”
雍巳帝沉吟一瞬,道:“殿中有禁军和羽林卫,大殿外围的猎场……九歌,你是军将出身……”
又看了眼她脚踝,似在犹豫。
穆九歌道:“臣去外面守着。”
“臣也去。”在座的武官也纷纷起身。
下午比试驰逐、投壶等的热血少年也跃跃欲试,有的被家人拉住了,有的没被拉住。
穆九歌起身时道:“陛下,五军营的人,可否暂交给臣。”
毕竟要和五军营一同对外,她担心她的府兵和宸王的锦衣卫在打敌人时,被他们在后面捅刀子。
毕竟这种事,这些人很擅长。
雍巳帝看了眼身旁的江铭,和萧长轩身后的羽林卫,微思索,将一块明黄的腰牌递给身边的小内宦,送到穆九歌手中。
可还没等穆九歌起身,又有一个小将被跌跌撞撞地被带进来,惶恐着脸道:“膳房发现了暗道,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潜进来了。”
他的一句话炸开了锅。
“先把暗道砸塌。”穆九歌将手里的腰牌往他面前亮了一下。
那小将迟疑地看了眼雍巳帝,又看了眼穆九歌,听见雍巳帝说:“从现在起,五军营全部听穆小侯爷令。”
“是。”小将跑了出去。
“你和梅首辅待在一块,别乱跑。”穆九歌拿起佩剑和弓,交代薛宴仁,薛宴仁看了眼她的脚,气的扭过头,“多管闲事!”
穆九歌:“……”
说的好像她多想护这些人似的。
穆九歌虽然拿到了五军营的调令,但那些人认的主子并非雍巳帝,她站在门口让把五军营各自的统领叫来,故意道:“如有违抗,视为叛贼同伙,格杀勿论。”
她的声音带着森冷的寒意与威厉,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裴家、闫家等几个世家眼神一碰,未过片刻,便有站在他们身后的人出了大殿。
穆九歌下令将猎宫四周全部用火把点亮,共形成两道防线,最外围是人数最多的五军营,仍由五军营的五位统领领各自的兵坚守。
里面一层由锦衣卫和她的府兵构成,她派了沈云开和萧长宴的锦衣卫副统领带领。
待她布置好后,江铭和萧长轩也自她身后开始,用宫中禁军和羽林卫将大殿包围起来,开始搜寻通过膳房暗道潜进来的贼人。
穆九歌站在阶上,瞧着五军营对抗的还算卖力,一旦有突破包围圈的,皆被里面一层的锦衣卫和她的府兵截杀。
大约过了一刻钟,穆九歌下令最外一层和里面一层调换位置。
如此轮换,两道防线上的兵卫都有喘息调整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五军营的统领不会因她把自己的人一开始布在了里面而心生不满,消极怠惰。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外围的攻势渐渐退去。
但令穆九歌疑心的是,这些前仆后继想要攻进来的人里面,并没有禅封的人,那些人会无差别乱杀。
她回头望了眼一道道门后大殿的方向。
此时,禁军也层层向殿内传进了消息,道:“猎场外围暂时抵挡住了。”
雍巳帝及殿内一众侧耳听了一下,果然先头刀剑相击、喊打喊杀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渐没。
“好好好!”他的面色终于缓和,看着殿中的人松了口气,他又问,“刚说是暂时?”
传话的禁军道:“密林外尚有人在集结,不知是在修整,还是想对策。”
他的话又将殿中一众的心都提了起来。
“还有几个时辰天亮?”雍巳帝极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帝王风度,以免露了怯,“宸王说援军天亮就能到。”
江铭:“还有半个时辰到卯时。”
就在众人略略放松的这一瞬,萧长轩和上前伺候茶水的侍女视线对了一下。
始终关注着雍巳帝周遭动静的薛宴仁毫无意外地瞧见了。
他往那侍女鬓角的皮肤和头发接缝处细细看了眼,果然用了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