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宴扫了闫青云一眼，继续：“穆将军也想到有人会拿九歌血脉说事，说只要九歌选择姓穆，还当他女儿，就让儿臣在合适的时候将这个折子交给父皇。”
闫青云似难以置信。
雍巳帝瞥了眼穆九卿，意思很明显。
萧长宴：“九歌想把侯爵请给九卿，既然是她们姐弟之间的事，儿臣便让九卿来做这个决定。”
太后将折子看了一遍，都要捏碎了。
再开口时，声音却依旧没有起伏：“这事关其他边疆守将，年关将近，不如等南境副将杨拓、辰东临淄侯钟氏、镇北渊政侯姬氏、暮西楚湘侯柳氏进京述职再做定夺。”
“回禀太后娘娘，此事陛下前几日问微臣看法，微臣不敢擅断，已快马加鞭问过他们的意思了。”
一直沉默的梅首辅终于放下了他抱着的茶盏，起身恭敬地将摞在他手边的几个折子呈给雍巳帝。
雍巳帝一封封翻开，看到最后，消瘦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但他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稍顿须臾，转向太后，说：“九歌和九卿，母后如何看？”
大势已去，这个爵位让穆九歌袭，还是由穆九卿袭，对闫氏都没有多大作用了。
太后看了穆九歌姐弟片刻，最终还是不忘挑拨离间：“既然九歌是众望所归，那便这样吧。”
萧长宴扫了眼萧长轩，见他依旧温润和气，凌厉的眸半掩，遮住了里面的情绪。
雍巳帝脸色已变的不怎么好看，羸弱地剧烈咳嗽起来，接过大太监递来的帕子掩住嘴缓了半响，才扔下手中的折子。
他站起身，走到穆九歌和穆九卿面前，道：“不愧是君霆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虚扶他们，“等年后，九卿就跟你父亲的副将杨拓好好去南境历练，早日成为像你父亲那样能为朕镇守一方的将军。”
转脸向穆九歌：“先前你还小，又去大宛为质五年，这侯爵在你身上有名无实。从今以后，你务必要担起血衣侯的责任，让九卿无后顾之忧。”
穆九歌与穆九卿再次谢过恩，雍巳帝留下太子和萧长宴，让其他人都退了。
走出殿外，闫太后扶着闫淑仪转身看着她姐弟：“偌大南境，你们的父亲当年尚且吃力，你二人年纪还小，更要谦卑。俗话说的好，走大路，才不至于迷途不返。”
穆九歌与穆九卿当然听明白了她的威胁，齐齐道：“谨遵太后教诲。”
闫淑仪离开前看她的眼神，即便仍是排斥和看不惯，但里面却多了警惕而非不屑。
出了宫，穆九卿许是还在想太后的话，道：“阿姐，我们势单力薄，会步了阿爹的后尘吗？”
但这后尘，总要有人来步。
至少，她的父亲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穆九歌不答反问：“你知道陛下最后为何同意我依旧承袭侯爵吗？”
穆九卿：“你不会背叛南境。”
对，但不全是。
雍巳帝已然知道她忠于什么，且有四方将军的折子，才会如此痛快的让她继续当这个血衣侯。
一则，他顺了四方各将的意，将她立在京都，便是给他们定心。
二则，她是牵住穆九卿和南境的铁链子。
其三，她将是世家对付寒门四将首当其冲的活靶子。
但这与她而言，也并非全是坏事。
她想扳倒萧长轩，就得让闫氏、裴氏这些让他稳坐太子之位的人先倒下。
而照着雍巳帝的身体状况，他想料理闫氏的迫切程度不会比她低。
她自己送上门做了雍巳帝的刀不假，可没有刀自个儿冲出去捅敌人的，还得雍巳帝使力不可。
至少在对付闫氏这件事上，她可以借雍巳帝的力。
不过，对于这些，穆九卿暂时没必要知道。
穆九歌拍了拍他：“我会给你拟一份南境将领名单，你去南境后，虚心向他们求教，尤其要将杨拓当成义父一样对待。”
那些人前世至死都忠心耿耿，而杨拓更是在她父亲去后，与其他一路跟随她父亲的老将相互制衡拢住军心，守住了南境。
雍巳帝之所以力排众议让南境保持现状，除了没有合适的寒门将领安排，还有杨拓能力不俗，且能挡住世家的利诱这个原因在。
而杨拓曾经拒绝雍巳帝的提拔，便是他自知是血衣军中制衡的一环，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他跳出这一环，血衣军那些被她父亲一手带出来的老副将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平衡一破，人心必散，血衣军这个铁桶也必土崩瓦解。
好在穆九卿曾经也是在他们膝下长大的，一时成为她父亲那样被拥护的将军会很难，但到底能免了被处处排挤。
再有边境其他三将是他父亲一手提拔，还有她这个阿姐以血衣侯和宸王妃双重身份坐镇京中，剩下的，就只能看穆九卿自己的本事了。
穆九卿：“阿姐，闫家和杨家被我们得罪透了，你在华京会很危险吧？”
“南境归你，护好你的命，护好南境，这是你该做的。”穆九歌认真地对他道，“华京归我，父亲的仇也归我，这是我要做的。”
穆九卿垂头片刻，郑重点头：“阿姐，我一定会让自己尽快强大。”
他才十五岁，华京的公子哥儿这个年纪还玩儿呢。
但他不行。
穆九歌只能道：“好，我也会一直都在你身后。”
两人走到王府马车旁时，发现后面还停着一辆低调的灰布帘马车。
穆九歌带穆九卿走过去，梅首辅也下来了，俨然在等他们。
“今日之事多谢梅大人！”穆九歌执了晚辈礼。
梅首辅拱手回礼：“王妃客气了，老臣也是为了陛下，为了我天圣。”
穆九歌真诚道：“梅大人大义，九歌受教了！”
她知道梅首辅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前世她成为闫氏女后，就是他以身入局当了雍巳帝的刀，终是被乱刀砍死。
也正因此，穆九歌才千方百计地接近他的儿子梅尧臣，借他们的力扳倒闫氏。
梅首辅又问了穆九卿几句，临走时道：“王妃倒可以谢一谢王爷。”
梅首辅离开，穆九卿认同： “我们是该谢谢王爷，多亏他把阿爹的折子给我。”
穆九歌：“……”
她决定了，萧长宴还可以活一活。
但……她皮笑肉不笑向穆九卿：“来，这笔账咱俩先算算。”
穆九卿边跑开边道：“我担心陛下怀疑这事是阿姐的计谋，才没提前让阿姐看……唉，姐你走慢点，我不跑了……小心！”
最后两个字他骤地拔高了音，扑向穆九歌。
数枚暗箭带着破空的肃杀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