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歌和柳雁回到客堂时，里面正坐着裴清漪和闫淑雅。
闫淑雅是闫淑仪的妹妹。
闫家养出的女儿气韵上都如出一辙的娇俏，只一眼，便能看出是被如珠如玉细致养大的。
两位小姐端着茶盏不说话，坐得住，但拉不下面子。
穆九歌反正在禁足，有的是时间跟她们耗，瞥了她们一眼后，便拨着浮茶想它事。
柳雁回如今都要回暮西了，又吃了一趟她们的暗亏，更不愿搭理。
客堂很静。
但这份静并未持续多久，尴尬的意味渐渐从两位小姐暗戳戳时不时对视的视线里生出，不久便蔓延了整个客堂。
这份尴尬又无孔不入，撩拨的两位小姐再不大能稳住。
双双看向上座。
穆九歌支着头，一手拨着杯中浮茶，目光虚虚地垂着，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柳雁回倒是盯着她俩，但目光十分生硬不耐，虎视眈眈的，丝毫不掩饰对她们的不待见。
裴清漪抬了下下巴示意闫淑雅：你说。
闫淑雅嘴一撅：你怎么不说？
裴清漪瞥过眼，喝茶。
闫淑雅：装什么高冷！
她一扭头，向上座，十分的理不直气也要壮，道：“我们今日上门，是为松景酒楼一事道歉的。”
没人搭理。
裴清漪咯噔放下茶盏，重复：“淑雅说，我们今日是来道歉的。”
穆九歌这才抬眸，目光越过半个客堂扫了她们一眼，扯起抹比冬日的日光还要没温度的笑。
柳雁回表情不变：“向谁道歉？”
裴清漪：“当然是你们？”
柳雁回：“我有名，她有姓，‘你们’是谁？”
闫淑雅咬碎一口细牙：摆什么谱，这事又不是她和裴清漪自己想做的。
“宸王妃/小侯爷，柳小姐，松景楼一事，对不起。”
宸王妃，是闫淑雅称呼的。
小侯爷，是裴清漪说的。
柳雁回十分不屑地回了个：“哼。”
穆九歌看了眼裴清漪，淡笑着问：“本宫这几日在被禁足，这件事细致处不太明白，不知两位小姐跟柳小姐道的什么歉，跟本宫道的又是哪门子的歉？”
裴清漪捏帕子的手指紧了一下。
“你别欺人太甚！”闫淑雅长这么大，走到哪里不是被捧着，何时受过这样的刁难。
“欺人？”穆九歌依旧勾着笑，挑了下眉：“上赶着来欺人的难道不是两位小姐么？”
裴清漪：“小侯爷何意？”
“两位小姐不像是来道歉的，倒像是来当座上宾的。”穆九歌淡了笑：“说的再直白点，两位小姐倨傲着眼，在说：‘跪下，我们来跟你俩道个歉’。”
闫淑雅腾地脸一红。
裴清漪也死死咬了下唇，但还是极力地维持着端庄。
穆九歌将茶盏给青芜，青芜重新给她换了热的，她抿了口，慢条斯理：“杨崇安杨公子先前来给本宫道歉的时候，无论心下如何不屑，但拱手作揖，态度谦虚，是丝毫让人挑不出错的。”
“同为以自己的身份为傲的世家子，你们倒是……”
未尽之意全在她最后的轻笑里，比把话明明白白说出来，还令人觉得羞辱。
闫淑雅再也待不住，向裴清漪：“来也来了，我们走！”
裴清漪缓缓站起身，却没走，而是行了个标准的礼，道：“我和舒雅为在松景楼在饭食里动手脚的事向柳小姐道歉，为在景安殿陛下问起时矢口否认，让小侯爷被冤枉，向小侯爷道歉。”
柳雁回见穆九歌没说什么，便也懒得再追究。
穆九歌起身道：“本宫送送你们。”
闫淑雅与裴清漪对视一眼，跟着出门，走了半道，她到底没忍住，问：“你不说原谅我们吗？”
穆九歌瞥了她一眼：“你们并非真心与本宫道歉，本宫就用不着自作多情浪费‘原谅’二字了吧。”
闫淑雅：“……这是礼节。”
穆九歌唇边勾起抹讽笑：“无礼的人偏偏要求旁人对她施以礼节，本宫这儿没这个道理。”
闫淑雅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道：“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穆九歌站定，垂眸看她。
闫淑雅：“你之前是不是打过我姐一个巴掌，以后对她客气点，少为难她，不管抱没抱错，我闫家只认她。”
穆九歌：“……闫淑仪？”
闫淑雅娇俏地瞪着眼：“不然还有谁？”
穆九歌看着她片刻，突然一笑。前世如果被这样说，她一点就能炸，可如今再听，心里竟连丝毫波澜都翻不起。
她转眸向裴清漪：“看你的样子，也有话对本宫说？”
“我不会放弃的，”裴清漪，“我自小喜欢宸王，就算是侍妾，我也会让皇后娘娘给我和殿下指婚，你根本不适合他，我……”
“嘭、嘭”两脚。
闫淑雅和裴清漪一前一后落进了面前的荷花池。
两人浸湿，柳雁回又将人给提了上来扔到地上，骂：“什么东西，清醒了吗？”
“你……你干什么？”
毕竟是冬天，两人冻的发抖。
此处离府门不远，在门口探头的小丫头缩回头不久，等在门外的闫青云和裴君泽便进来了。
两人面上都有些紧张和生气，穆九歌不等他们开口，便道：“不妨听听两位小姐自己说因果。”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自有彻骨的冷漠。
“说就说，我……嘶……”闫淑雅一句话未说完，冻的直打颤。
柳雁回看不上地哼了一声。
裴君泽见裴清漪躲他视线，便已猜出八分缘由，着急道：“失礼之处望王妃见谅，还请王妃找几套干的衣衫。”
“跟本宫来。”穆九歌看见柳雁回衣袖也湿了一截，将她也叫上。
等她们换衣衫时，穆九歌不经意抬眸，突然在裴清漪胸口往肩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印子。
有点像萧长宴胸口的那个梅花胎记。
穆九歌有些疑惑，这种胎记是这么司空见惯的东西么？
“看什么？”裴清漪侧过身，避开她视线。
柳雁回双臂抱胸，从上往下肆无忌惮打量了她一遍，还故意在她胸口处停顿了下，十分灵性地一哼：“你也没九歌有看头啊！”
她一句话引的裴清漪和闫淑雅都往穆九歌的身上看过来，瘦是真瘦，但纤腰束素，曲线流畅，只一眼，两人双双瞥过头。
穆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