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歌从大宛回到天圣后,虽与柳雁回书音未曾断过,但若真算起来,已有好几年未见过面了。
“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她将合她口味的糕点挑着往她面前垒。
柳雁回喝了口甜茶咽下:“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穆九歌怔愣了一下,眼里猝不及防泛热。
“怎么了,别哭啊!”柳雁回忙丢下糕点,就着袖子替她擦。
穆九歌缓缓将泪意平复了下来,道:“好动听的一句话,我听着高兴。”
“出息,”柳雁回笑着摸摸她眼睛,“你要爱听,我以后多说几次给你听。”
“好,”穆九歌看她风尘仆仆的,给她卸银盔:“都没让你回家,就把你带到我这了。”
“我是来见你的,当然来找你啊!”柳雁回说的理所当然,“再说了,平时我和我爹娘,还有我哥都待在暮西,这边没什么亲近的人。”
突然,穆九歌想起陛下在给太子选正妃的事,且还有意从将门挑。
柳雁回只比她小半岁,正好适婚。
穆九歌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夹冰的冷水,心顿时被高高的揪起。
“我想跟你说话,你今晚和我睡好不好?”
陛下在明晚的贺春宴上就会提太子妃人选,在此之前,穆九歌不想让华京太多人,尤其是陛下知道柳雁回回京。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柳雁回道,“我已经让我的随从回府说了。”
穆九歌高兴了:“那我让人也去给柳伯说一声,让他别担心。”
“行,”柳雁回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吃货,问,“晚上吃啥?”
“府里在做一些拿手的,我还让人去酒楼买回来一些大家都说味道不错的。”
青芜抱来换洗衣衫,穆九歌道,“走,咱俩今晚住的房间收拾好了,你先沐个浴,去去乏,我们待会儿吃饭。”
萧长宴和薛宴仁过来时,穆九歌正看着摆饭。
她平日里自个儿吃饭跟吃药似的艰难,而今却温柔着眉眼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
薛宴仁好事的揶揄萧长宴:“怎么没见过你的小王妃对你这么上心过?”
萧长宴没搭理他。
柳雁回过来,见礼寒暄过后,穆九歌瞧她头发梢还在滴水,拉她进内室给她绞干。
内室不时传出穆九歌的声音:“又不好好擦头发,冬日里冷,小心风寒和头疾……”
薛宴仁下巴扬了一下,眼里含着暗戳戳的兴味,问萧长宴:“你的小王妃给你绞过发没?”
萧长宴嗤了一声。
上了饭桌,穆九歌时不时给柳雁回夹个菜,道:“这个味道偏甜,我觉着还不错,你试试。”
饭用过一半,萧长宴发现,穆九歌对人好的时候,当真是很专注的好。
以前能让她这么温柔对待的,还只有穆九卿。
但因为穆九卿是她弟,他倒也能忍。
可如今她对一个外人,都比对他这个当夫君的好,他内心就有些嫉妒的想扭曲了。
但良好的涵养,还是让他生生忍住,不在外人面前嗤她表示不满。
薛宴仁瞧见萧长宴忍着恼火,更加兴奋起来,这顿饭他跟来的真有意义,又有创作的素材了。
“这个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今日怎么没见你碰。”柳雁回将一道辛辣的炖菜夹在了穆九歌蝶中。
萧长宴抬眸看了眼,给了青芜一个眼神。
青芜会意,倒了碗清水,放在穆九歌手边。
穆九歌边用清水涮着,边道:“我在治脚踝上的伤,喝着汤药,薛神医让我忌口。”
薛神医很平静地把锅背上:明明是她胃上有疾,碰不得这些。
柳雁回早就听人说过她的腿脚毁了,她知道这对穆九歌意味着什么,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没忍心问,却不想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
她尽量装作如常:“那你就得好好记着,等好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穆九歌笑着应“好”。
饭毕,大家喝了会儿茶散了,穆九歌抱着寝衣跟柳雁回走:“我今晚陪雁回睡!”
萧长宴心头直窜火。
薛宴仁扭过头抱着茶盏挡住脸憋笑。
等收拾完杯盘的人全部退出去,屋内便只剩了他二人,萧长宴推开雕窗,冬日的凛冽和夜色一齐倾了进来。
他冷硬刚毅的侧脸也染了夜的晦涩。
薛宴仁看了他一眼,抬手拢住被吹斜的烛火,面上也正经了颜色:“太子选妃的当口,柳雁回归来,谁知道存了几分别有用心呢?”
萧长宴没说话。
薛宴仁少有的面露不豫:“你的小王妃承袭侯爵,无形中拉来了血衣军不假,但也让陛下对你生了制衡心思。”
“若她拢不住这四大将门,让他们从原来的缩头求存中奋起,顺应陛下附了萧长轩的富贵,那这一回合,你就落了下风。”
原本因质子及换嫁一事,四大寒族将门对世家憋着气,对太子萧长轩也不满。
本来可以利用这一点,暗中将他们一点一点的全部拉拢过来。
可穆九歌强势地出现在了雍巳帝面前,让雍巳帝拿她对付世家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太子与宸王之间势力的失衡。
萧长宴:“也不是没有办法。”
“杀了柳雁回最简单!”薛宴仁道,“靖北渊政侯和辰东临淄侯若也敢起这样的心思,先让他们看看柳雁回的下场。”
萧长宴终于看了薛宴仁一眼。
“仁医?”薛宴仁恢复了无欲冷淡之色,但说出的话却含恨,“我就算脱离薛家,也要他们血债血偿我爹的命!”
萧长宴沉吟片刻,阖上窗:“先不急。”
薛宴仁看他:“你怕你的小王妃生气?”
萧长宴:“这几大将门如果想步穆将军的后尘,就不会龟缩这六年。”
“但要他们真正地把九歌当回事,还得看九歌的本事,或许这次是个机会。”
薛宴仁不赞同:“太冒险了。”
“指婚不是成婚,”萧长宴眸里透着冷硬,“即便闫氏、裴氏会冷眼看四将门因此分裂,但也不会让他们的女儿在太子妃之位上坐稳。”
薛宴仁想了想,道:“借刀杀人?是我多虑了。”
他起身准备回房。
走到门口时,又转回头来,话问的正经,眼珠子却灵活地转了一下:“你就是怕你的小王妃生气,才不动柳雁回吧?”
萧长宴:“本王怕你打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