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人你还记得吗?”
萧长宴不搭理她,垂头解腰带。
穆九歌连忙走上前几步,伸手摁住:“记得的话,在哪里,我想见他。”
明日要回穆家,她今日想尽量搞清楚父亲到底给杨氏送了什么信,多一个筹码,穆九卿袭爵的事就能多一分顺利。
她腿脚本就不便,现下薛宴仁正在给她治脚踝外面的皮肉,裹的粽子似得,一着急,差点摔倒。
萧长宴一把握住她手臂将人给提的凌空,蹙眉:“脚不要了?”
“我找他真的有紧要的事。”穆九歌心平气和的与他商量。
萧长宴暗着眉眼看她片刻,嗤笑一声,将她的手按在他腰带上,吐出一个字:“解。”
穆九歌眸子微眯,睨着他瞧。
萧长宴挑衅地瞧回去。
穆九歌心有些累,低头,素白的指攀上他玄色云纹宽边腰带。
她的红衣下摆摩挲在他玄衣上,一截仿佛轻易就能折断的皓腕在他的玄衣相衬下,无端透出些触目惊心。
手指若有似无地触着他的腰腹,磨的他身上的汗在皮肤上勾出又湿又痒的难忍。
“……让你伺候本王更衣,勾什么人?”
萧长宴拨开她的手,走到门口叫来陆明言吩咐了句什么,瞥了眼她,正着脸挑开帘子进了浴殿。
穆九歌给他的倒打一耙气笑了。
萧长宴听见了她的笑,狠狠闭上眼,摊开双臂架在池子边沿,借着大理石和空气的凉意平复身体里的血气。
办差几年,南街临河的秦楼楚馆,甚至南风馆,他哪里没去过,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见过。
偏偏这人,轻而易举就能在他身上点火,简直疯了!
萧长宴胡乱抹了把,连头扎猛子似的直接扎进了水里,水上荡起层层水波。
穆九歌没等多久,陆明言就将送信人带来了。
他在战场上失了一条胳膊,被萧长宴留在府里安排了个轻松的活计,当是养老。
信的内容他并不知道。
但他说杨氏拆开那封信后,十分恐慌,很受惊吓。
“你确定是恐慌,不是高兴?”穆九歌以为她父亲最后会给杨氏一封和离书。
“不是,”送信的人笃定:“夫人吓的都跌倒了,是她的婢女把她扶起来的。”
忽然,送信人又想起了什么,补充:“夫人当时说了一句,他竟然要和我……竟然这个时候要和我……”
送信人离开很久了,穆九歌还在猜测。
她怎么想都觉得“和离”二字放在她那句话里最合适。
至于惊恐……
莫非是她父亲那时候就已经知道杨氏有旁的男人了?
想到这里,穆九歌蹙紧了眉。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父亲在信上揭穿了,她和闫淑仪小时候被换的事。
“咚咚咚。”
萧长宴屈指敲桌子的声响将穆九歌拉回了神。
“你想在这坐一晚上?”
穆九歌怔怔看着他问:“听说你手下的锦衣卫拿捏了不少朝臣的阴私,你知道我阿爹最后一次送给我娘的信上写了什么吗?”
萧长宴无情无绪:“有些信本王看,有些,本王不看。”
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出现了分寸感。
身体突然被抱起,穆九歌被他放到了床上。
见他半跪的一条腿收起下床,穆九歌一把给拉住,问:“我父亲给你写了什么?”
萧长宴将擦头发的帕子丢去桌上,双臂抱胸,看着她:“让本王在京中对你多加照拂。”
穆九歌直觉他没有说实话,又或者没有说全部,但还是眼里有些热。
她慢慢地拉开被子,将自己盖住,转身朝里。
她心里其实一直很奇怪,为何萧长宴对她的容忍比对别人的容忍多。
原来是因为她父亲的嘱托。
薛宴仁给她治脚踝的事也是。
前世她问薛宴仁为何给她治,薛宴仁说她父亲对他有过恩,他知恩图报。
可这一世前几日她分明听钟管家说,薛宴仁是被萧长宴叫来的。
身后微微塌陷。
穆九歌转过头。
“你睡觉不脱衣裳?”
“你要睡床上?”
两声同时响起,前一个是萧长宴说的,后一个是穆九歌问的。
紧接又同时一下沉默地望着对方。
先是萧长宴不爽:“这是本王的床,本王睡不得?”
穆九歌的视线往榻的方向飘了下,她怕冷,也不想去睡那个,默默转过头:“睡得,睡吧。”
反正已经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几日了。
萧长宴意外地挑了下眉,双手压在脑后,转头盯着她的后脑勺。
穆九歌被盯的不自在,闭上眼忍了。
许久,萧长宴仍旧清醒。
前几日她还没醒的时候躺在他身边,他说睡也就睡着了,可今日脑子莫名地活跃。
她身上的味道还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子里钻,不浓,很淡,莫名的好闻。
虽丝丝缕缕却霸道,跟她这个人一样。
他被扰的睡不着,便也想知道穆九歌有没有睡着,伸手往她脸上抹了一把。
“干嘛?”穆九歌抓住他的手甩了回来。
“怕你眼泪沾湿我枕头。”
萧长宴抬手将她的脑袋又朝里转过去:“别这么瞪人,大半夜要给你吓的做噩梦。”
这人睡个觉都不消停,像有大病似的。
穆九歌觉得要这样,今晚他俩谁也别想睡了,起身准备下床。
萧长宴长腿一拦:“去哪儿?”
穆九歌:“怕你压着我脚,我睡榻。”
萧长宴的目色渐渐变得危邃,坐起:“还知道找借口,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善解人意?”
穆九歌团巴团巴被子:“不用,让开就行。”
萧长宴不换眼地凝着她,曲起的长腿放了下去,就在穆九歌一只膝盖刚跨过他腿的时候,后颈一疼,被他一个手刀砍晕了。
她那句“你大爷的”都没来得及骂出口,便栽进了他怀里。
萧长宴将人摊平放在床上,果然还是觉得她睡觉不脱衣服是对他的戒备,她这防备的举动冒昧的让他觉得碍眼。
跟那只蠢鸡拜的堂又怎样,那鸡代表的是他。
她既然在换嫁那天选择了那只蠢鸡,那就等同于选了他。
自己选的,那就得接受!
萧长宴让人将青芜叫过来,道:“去给王妃换寝衣。”
青芜咻地瞪大了眼,脸也唰的红了个透。
萧长宴额角一跳,冷色:“乱想什么,还不麻利点。”
青芜走到床边见穆九歌穿着白日的衣衫,第一反应竟是失望,连忙收敛表情,全程鹌鹑似的快速动作。
只不过在挑寝衣时,她特地选了嫁妆里,被穆九歌压箱底的那件最丝滑最轻薄的。
换好,她贴着墙根一溜烟跑出屋子,嘴里咕哝:“大小姐醒来也没说回客房住的话,心里肯定是愿意的,若能早日生个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