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卫领着钟管家一路穿过前庭，转过回廊，进入后园，迎面一株株红梅开的正艳。
绕过一方半遮的八角亭时，有袅袅白烟从里面飘出来。
白烟散开，穆九歌、青芜和将蒙面黑布换成半张遮脸面具的沈云开三人正围着石桌涮火锅。
每个人被热气熏的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其乐融融，迎着红梅和未拆卸的灯笼，瞧着特别喜庆。
府卫离开之前还特别好事儿的欣赏了一眼钟管家的表情，攒着笑走了。
钟管家直接看呆了。
“王妃，您不能吃我们这个辣锅的，仔细晚上胃不舒服。”青芜伸手挡。
“清汤没味道，”穆九歌强词夺理，“吃火锅就要吃辣的，我用水涮涮再……”
她一抬眸，看到白胖胖的钟管家站在亭外，“钟叔怎么来了，一起吃。”
钟管家抱紧怀里的包袱，觉得操心完王爷，又操心王妃，到头来却发现都是瞎操心的他，才是最该难过的那一个。
青芜热络地拉钟管家坐下，并添了一副碗筷。
钟管家终于回过神来，板起慈爱的脸：“这……这成何体统！”
“吃吧，咱们府里没那么多规矩。”穆九歌给他捞了块牛肉。
“老奴多谢王妃，”钟管家沐着穆九歌温和的目光拿起筷子，食难下咽地吃完，“王妃您好歹还在禁足，如此惬意闲适，要是让旁人知晓，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一怒……”
他说的先把自个儿给吓着了，脸色都变了变。
穆九歌又正大光明地从青芜面前的辣锅里“偷”了块豆腐，吃的心安理得：“放心，咱们府里现在连狗都不来，况且还有府卫呢。”
钟管家：“……”
青芜发现钟管家表情不对，立马找补：“除了钟管家您。”
穆九歌觉得这话听着也不对，她问钟管家：“王爷带雁回进宫了？”
钟管家：“是，午后就去了，老奴来时，王爷和柳家小姐还未回来，不会有碍吧？”
“没事。”穆九歌道。
她前几日拜托梅尧臣，就是为了今日向雍巳帝澄清，柳雁回并非是她冲着太子选正妃而有意把人叫回来的。
但穆九歌这几日闲下来后，又把近日的事重新理了一遍，忽然察觉故意让柳雁回中毒之事，像小姑娘的手笔。
但对松景酒楼里一众灭口之事，却像个冷酷杀手的做派。
她总觉这里面还有旁的暗流在涌动，可是当下出不了府，想来想去都是猜测。
钟管家问：“王妃的禁足今日能解吗？”
“不知道。”穆九歌吃了两口便搁了筷。
据她前世所知，松景酒楼实际是萧长轩的产业，就是不知道雍巳帝清不清楚。
若是雍巳帝清楚，那他扣下那个伙计的心思，正如萧长宴的怀疑，恐怕就不只是为了查对雁回吃食动手的真相……
穆九歌抬头望了眼惨淡的日头，视线落向皇宫方向。
萧长宴带着柳雁回在御书房外没等多久，就被宣了进去。
伺候在雍巳帝身侧妃嫔装扮的宫装女子就要请退，却被雍巳帝温声留住：“无碍，不算公务事。”
她便是雍巳帝年前宠幸的宫女，姓徐，二十岁出头，容貌在这宫里不算特别出挑，但胜在温柔婉约耐看。
短短一个月不到，她已被连抬两级，昨日封为了美人，可见得宠。
萧长宴和柳雁回请安后，柳雁回便道：“陛下，臣女回华京之事，宸王妃并不知情。”
雍巳帝眸色莫变：“你为何今日才说？”
柳雁回：“臣女怕没有证据证明宸王妃不知情，故一直在找梅公子，得知他今日进了宫，又因家父与杨将军去了城外五军营，这才请宸王殿下带臣女来求陛下明察。”
柳侯、杨拓及穆九卿等人去五军营看京师卫军及京外官军操练的事，还是雍巳帝下的令，他自然清楚。
雍巳帝只道：“你说的梅公子是尧臣？”
“是，”柳雁回道，“臣女想见宸王妃，临时起意，只带了几个随从就上了华京，连家父都不知情。”
“兄长担心臣女有危险，派人来追，恰好臣女遇到了梅公子回华京，以与他同行的名义，求的了兄长同意。”
雍巳帝望了她片刻，吩咐内宦：“去叫尧臣来。”
不久，梅尧臣便来了。
雍巳帝问：“尧臣这几日去哪儿了？”
梅尧臣：“回陛下，臣去城外兰若寺住了两日，又与昭明师兄到华京周边的山上赏雪煮茶……”
他共细数了八处地方，雍巳帝笑着一一听完，又问：“年前，你与柳家女儿一道回的京？”
“是，”梅尧臣的视线转向柳雁回，“快到华京时，柳小姐嫌臣的马车慢，自己骑马走了。”
又接了一句：“尧臣是腊月二十九回的京，按柳小姐骑马的脚程，腊月二十八就该到华京了。”
柳雁回：“是腊月二十八。”
雍巳帝沉吟一瞬，问柳雁回：“你说宸王妃不知你回京，她为何腊月二十八去城外接你？”
“宸王妃并非特意来接臣女，”柳雁回道：“是有人说知道穆家二叔的下落，约她去城外破庙。她去后受到了大宛人的埋伏，臣女遇到她时，她方与对方打斗毕。”
雍巳帝似想起了什么，看萧长宴：“小顺子给你假传圣旨，也是腊月二十八？”
听到这句话，一直垂首静立在侧的徐美人眼睫忽闪了一下。
“是，”萧长宴转头向伺候在一旁的江铭，“儿臣在宫门外遇到了江统领，这才知道父皇您没宣儿臣。”
雍巳帝颔首：“此事江铭向朕禀告过。”
萧长宴拿出一封信：“九歌收到这封信才去的城外，府中护卫送信给儿臣时，江统领也看到了。”
“江铭提过这信。”雍巳帝看了眼信，搁在一旁，问柳雁回，“松景酒楼里，你吃食被动手脚的事呢？”
柳雁回：“臣女点的菜品偏辛辣，其他几位小姐都点了清淡的，且极少动筷，臣女想不出头绪。”
正说到这，有小内宦禀报，大理寺卿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