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是父皇的心病,萧长轩作为储君,对闫家、裴家等世家的依赖,一直以来是父皇与他最大的隔阂。”
萧长宴凌厉的眸渐渐溢出冷意:“萧长轩明面上假意用柳雁回的婚事向父皇投诚,表示他有意对付世家。”
“暗地里却用松景楼一事陷害你插手太子妃人选,意图用你的手断了父皇要他娶柳雁回的心思。”
“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父皇不仅对他对付世家的决心信以为真,还因此对他抱了大期待。他如今已势成骑虎。”
在雍巳帝眼里,萧长轩主动选了寒门柳雁回为太子妃,世家必会与他离心,如此一来,萧长轩只能和他一心。
而萧长轩作为正统太子,这些年对雍巳帝最大的怨言,便是雍巳帝让萧长宴掌管了锦衣卫指挥司。
雍巳帝都看在眼里,此次拿了萧长宴的锦衣卫指挥司,不但是在奖励萧长轩的投诚,而且是在明示萧长轩,只要他与他一心,他想要的,他这个做父皇都会给。
可仅仅因为萧长轩的一次示好,雍巳帝轻易就舍弃了她和萧长宴这两个活靶子,穆九歌自嘲地笑了笑。
但也有一点令她疑惑:“你不觉得,陛下未免太容易相信萧长轩要对付世家的决心了吗?”
萧长宴没什么表情:“腊月二十九,父皇宠幸了一个宫女,自她照顾父皇以来,父皇身体日渐强盛,因而极宠她。”
“枕边风?”穆九歌:“这宫女是什么人,她没安好心吧?”
真相总会被揭开,现下雍巳帝愈是信任萧长轩的投诚之心,待谎言戳破时,他定然愈会因受到欺骗而震怒。
她觉得萧长轩在被这个新宠妃煽风点火的捧杀!
“小顺子的心上人。”萧长宴沉默片刻:“要用她,还得再等等,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穆九歌微微皱眉:“你准备何时向陛下揭开萧长轩的意图?”
虽然她的初衷是阻止柳雁回成为太子妃,让将门不被分裂,如今萧长轩也上钩了,但她不得不承认,她低估了雍巳帝对萧长轩这个太子的看重。
“不急,”萧长宴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放远,一点一点抚着她眉心,问,“知道今日走水,失踪的是谁吗?”
“松景酒楼的……”穆九歌看着他注视的眼神,“掌柜?”
她想了一下:“羽林卫围住松景酒楼,是在等大理寺卿带仵作来,以确定死的人是否是真正的掌柜、伙计?”
“是了,”萧长宴邪气一笑,“萧长轩亲口向父皇求了追捕大宛人的差事,他的祸,他自个儿已经埋下,本王便暂由着他们踩个痛快又如何。”
萧长轩用大宛人这把刀对松景酒楼一众先杀后烧,如今又卸磨杀驴追捕人家,却不想禅封又岂是什么软柿子,可不就是祸了。
“萧长轩哪里是想要追捕大宛人,”穆九歌从眉心取下他乱动的手,“他分明是想要你手中的锦衣卫,却被梅首辅的‘实属巧合’四个字横插了一杠,给陛下点出了他们的居心。”
雍巳帝主动撸萧长宴手里的锦衣卫指挥权是一回事,但旁人通过算计他,从而夺取萧长宴的权,那又是另一回事。
况且萧长宴是他儿子,即便再如何,雍巳帝总归不会要萧长宴失去所有倚仗,陷入危及性命的境地。
萧长宴眉心一抬:“把话绕回来,是想让本王夸你在殿上的那招‘杀鸡儆猴’用的妙?”
穆九歌侧眸看他:“王爷觉得用的不妙吗?”
萧长宴瞧她丢过来的视线里莫名含着抹傲娇的意味,抬指拂着她雪腮边的碎发,说:“妙啊,否则你我如今已背上勾结大宛人的罪名了。”
“少自作多情,”穆九歌歪头,将脸离他的手远了点:“我纯属要在场的人再有伸出脏脚踩我的想法之前,先合计合计,他们赶不赶得上我不要命。”
萧长宴倾身迫近她,一双大掌不由分说将人脸捧住,盯着她:“本王怎么觉着,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你也可以听听。”穆九歌拍他手腕,示意他放开。
“穆九歌,你没长良心!”萧长宴不仅不放开,还就着捧住的动作,恶狠狠地亲了好几口,问,“在殿上看本王被丢下水,痛快吗?”
穆九歌给他亲的满脸口水,平静地拉起他寝衣擦脸:“夫妻本是同林鸟,本侯都在水里扑腾呢,你还在岸边悠哉悠哉的水不沾翅。”
“本侯早就怎么瞧都不顺眼了,如今你这一下来,咱俩一起扑腾,我哪能不痛快呢!”
萧长宴也不知被她小心眼的话气笑了,还是给她扯着寝衣抹脸的举动气笑了,大掌将她纤腰一带,拉向自己,抱住人,下巴抵在她发顶上,磨着牙不爽地嗤了一声:“出息,睡觉!”
“还有一个事,”穆九歌往后仰身,“在景安殿上栽赃沈云开的那个松景楼的伙计,是被陛下令江铭收押在宫中禁军牢房了吗?”
萧长宴俯身垂眸了然看她:“你想用他查对柳雁回动手的人?”
穆九歌:“现在只有他了。”
“嗯。”萧长宴话锋一转,“但父皇封了消息。”
穆九歌略一思忖:“当日跟雁回用饭的就那么几个人,用点手段怎么都能问出谁动的手。”
“陛下这么做是想用大理寺的问询结果和伙计交代的,两厢对质?”
“对,”萧长宴倒身平躺,一只手垫在他后脑下,一只手拉起穆九歌一缕头发:“但或许不止。”
穆九歌微挑眉:“卖关子?”
“本王说是呢,”萧长宴将拉起的那缕头发放在鼻翼下嗅着,拿眼觑她,“小侯爷要怎么求本王?”
穆九歌看了他一会儿,冷若冰霜地拉回她的头发,从他身上探过去熄了烛,拉过被子,道:“求你,也得你查清了,让我有的求啊!”
“小侯爷果真不好诓骗。”萧长宴笑了一声,硬是把人捞进怀里来睡。
……
穆九歌禁足在侯府几日,府前冷冷清清,一个探望的也没来,跟过年时踏破门槛的盛况截然不同。
钟管家提着包袱一路被人领进来,怎么瞧怎么凄凄惨惨戚戚,叹了一路的人情冷暖。
府卫听着他哎呦哎呦的碎碎念“王妃心里该有多难过”,表情十分一眼难尽,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两三番,又不知为何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