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言继续：“王妃莫要急，是食物及熏香相克引起，薛神医已解了，已无大碍。”
穆九歌：“……”
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我就说让她别……”穆九歌好歹松了一口气，向梅尧臣告辞：“请梅公子务必保重。”
穆九卿却道：“阿姐，我想同梅大哥待几日。”
穆九歌看出他担心梅尧臣，问：“不知梅公子是否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梅尧臣笑着说，“有九卿舞剑，尧臣煮茶赏花更觉赏心悦目。”
“赏……赏心悦目？”穆九卿似惊了一下，又似有些不好意思。
穆九歌了然地笑了下。
穆九歌送她出寺，问：“阿姐的筹谋要提前么？”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穆九歌眼里闪过冷色：“她们折腾雁回，给她下马威，无非是因为陛下有意立她为太子妃，她们想让她知难而退。”
但她们此举便也挑衅了雍巳帝的龙威。
雍巳帝因着这股怒火，下定决心封雁回为太子妃之时，才是她所谋之事爆发的最佳时机。
穆九卿担心：“可那时捅破，阿姐会加倍承受陛下的怒火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穆九歌望向惨淡的落日，唇边扯起抹凉薄，“多少年了，他们站在岸上，将我们踹进水里冷眼瞧着我们拼命扑腾，可这样怎么行呢？”
“大家都下来扑腾，游戏才能进行的下去，才会更加精彩啊！”
……
穆九歌出了寺，刚到马车前，便见萧长宴边甩了剑上的血收入剑鞘，边大阔步地走过来。
上了马车，穆九歌瞧着车厢里不知何时多了件厚实且做工精致的雪氅，伸手去拿。
萧长宴握住了手：“梅花好看吗，冷成这样都舍不得回府。”
“好看，”穆九歌任他搓着她的手，“王爷若想看，趁还没走远，回去看一眼再走。”
“赏梅，赏梅，重在一个‘赏’字，看一眼有什么意趣。”萧长宴松开她，手指灵活地一挑，将她身上穿的柳雁回的披风挑开，扔在一边，将她裹进他的黑氅衣里。
“这几日挺忙啊，到处跑，脚踝不疼了？”
他身上真暖和，穆九歌每一次触碰他都很贪恋这温度，没有动，道：“这几日天气转好了，疼的不厉害，尚且能忍。”
“忍？”萧长宴捏住她冻的冰凉细滑的下巴，迫她转过脸与他相对，“宁愿忍，也要躲着本王，连王府都不回？”
穆九歌任他捏着：“躲你做什么，我好歹担着血衣侯的名头，侯府内务的事暂且不说，食邑要管，年节人情往来也不能不理，还有九卿也快要回南境……”
萧长宴随着她一句句话出口，眸色也渐渐变得凶狠起来，恼火地捏住她的唇，说：“穆九歌，别装傻，我说的是这个吗？”
那一夜，他以为他们都在沉沦。
可到了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这几日只有他念着。
那些冷淡与漠然，原来真的不仅仅显在那日天快亮时她的睡颜上，而是她打心里就没有多少在乎。
哪怕他们同病，她也并不屑与他相互怜惜。
他确实输了一筹。
穆九歌拨开他捏在她唇上的手，牵起抹笑，是那种时常挂在她唇边，既像嘲笑她自己又像嘲笑别人的讽笑：“王爷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只是不甘，在小打小闹的发泄啊？”
萧长宴垂眸看着她。
他是这么认为。
说她自己烂命一条也好，把战场上的胜利品送给陆明言也好，又或者给沈云开养猫也罢，他无一不是在逼着她认命。
除夕夜，她给他的时候，他也以为，她终于肯认这条注定被困的命了。
可现在他才咂摸出，她依旧是那个不肯认命的穆九歌！
“温情，纵容，你在践行我阿爹对你的托付，也在补偿你良心上对我当了质子这桩事的愧意吧？”
穆九歌掀开他的氅衣，从他温热的怀里出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脊骨挺秀，面容持重无绪，道：“你看，我是很冷、很疼，但也可以让你看不出我冷、我疼，更可以不说我冷、我疼。”
“可你对本王说了你很冷、很疼，你一次次的欲擒故纵试探本王对你的容忍和底线，就是为了故意靠近本王。”
萧长宴一动不动，双眸凌厉，“你飞不上南境的天空了，只能伏着翅膀困在华京，可你不甘，哪怕这是座牢笼，你也要在这牢笼里大杀四方，本王说的对吗，我的小侯爷？”
“这些我早告诉过你了啊，”穆九歌依旧笑着，“是你不信的，为何现在又自顾自的愤怒，反倒像是我诓骗了你。”
萧长宴眸色愈发的冷：“我的胸膛不暖吗，我的羽翼遮不住你吗？”
穆九歌轻叹：“宸王殿下，我是长了翅膀，自由翱翔过的人。”
“可它如今断了。”萧长宴残忍地逼视着她的脚踝。
穆九歌平静地回望他，须臾，突然轻笑出声：“我的宸王殿下，哪里用得着您这样提醒呢，我都记着呢，每一日每一夜，无时无刻都不敢忘呢。”
她明明语气缱绻，尾音却是掩不住的狠意。
“所以你见本王迟迟不入你的局，就想要本王的孩子？”萧长宴抬掌捂在她腹上，“你掩着身份见了大夫，确定怀上了吗？”
穆九歌与他对视片刻，缓缓拿开他的手，垂眸给两人都添了杯茶，心平气和：“王爷为何这样生气呢？”
她抬眸，“你我同房，总会有怀了孩子的可能，我如今用药量大，自该格外小心些，倘若真怀了，便及时停了汤药，也能免得伤着他。”
“……伤着他？”萧长宴嗤笑：“没影儿的他你都能想到，就没想过会伤我？”
“您也别这么想，”穆九歌放下茶杯：“我是连挣扎带爬，才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站在你面前的。”
“若非我拼命的苟且求了这生，如今是在大宛，还是在天圣，是曝尸荒野，还是被塞在哪捧泥土下，谁知道呢？”
“如今你想用点儿温情就换我死心塌地，就算我愿意，也还得回头问问我来时的路答不答应啊。”
“王爷若想要我的‘真’，那你就先拿出诚意来让我见着你的‘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