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落在九卿身上。”
穆九歌好笑地看了眼有些紧张的穆九卿，“一则九卿才十五岁，年龄比几位公主都小，二则我是宸王妃，还承袭了血衣侯，陛下会顾及太子殿下些。”
她说的委婉，但杨拓就直接多了：“小侯爷的意思是，陛下要把军门势力给太子殿下分一分？”
穆九歌目色透着凉薄：“一定会的。”
雍巳帝从父子情分上偏宠萧长宴，想要他有能力自保是不假，但朝政上面却甚少让他参与，便是防止他动摇太子的地位。
而前世雍巳帝活着的时候，萧长宴也确实没把野心表露出来，给他添堵。
可如今因为换嫁一事，她代表的南境军门势力在萧长宴这一边。
雍巳帝为了平衡，必然要将将门拆开，往太子萧长轩那边拨一拨。
如此一来，陛下要么会让萧长轩那位一母同胞的妹妹琳琅公主在辰东、靖北和暮西三家中选驸马；要么让太子从这三家里选正妃。
可太子的正妃出自寒门这种局面，绝对不会是世家，尤其是闫太后和裴皇后所乐见的，她们必然要阻挠。
如此之下，太子萧长轩的站队和偏向便十分重要。
而如今的朝堂上，将门势力远不如世家势力，萧长轩又不得不忌惮萧长宴和她背后的血衣军，这般境地之下，萧长轩娶世家女拉拢世家，对他而言才是最稳妥的。
但他若真的偏向世家女这个选择，必然触及雍巳帝的逆鳞，叫雍巳帝对他更加失望！
雍巳帝和萧长轩嫌隙越大，矛盾越显，稳得住的萧长宴才会越突出。
穆九歌了解的萧长轩并非沉得住气之人，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一步步逼近他，让他铤而走险！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杨拓眉眼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以闫氏为首的世家这几年一直视我们为仇敌，当下实在不是军门被拆分的时候。”
雍巳帝又何尝想不到这里。
只是他如今愈发精神不济，有些事自然想的急，也要急着做。
不愿在他驾崩前，世家没处理明白，又留下个争夺皇位的隐患罢了。
穆九歌笑了笑，“杨叔近日与其他几家碰面的时候，请替我带句话。”
杨拓等着穆九歌下语。
“就说无论是六年前他们上书阻止我去当质子，还是此次侯爵的事，各位的恩情我都记着呢。这桩婚事，只要是各位所愿，我一定竭力促成！”
穆九歌将搭在腿上的毯子理了理，唇边依旧噙着笑，“但，要做纯臣还是忠臣，我阿爹已经为大家选了忠臣这个选项，前车之鉴不远，我还是希望大家谨慎取舍。”
杨拓点头：“小侯爷放心，老夫明白你的意思，定会说清利害，叫大家不在旁人打进来前，先自个儿生了分裂的心思。”
谈话一直到晌午后，穆九歌动身回王府，杨拓出来送她。
到门口时，穆九歌问：“杨叔知道，六年前，我阿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令他非得放弃生还吗？”
杨拓叹了口气，道：“老夫此次前来，见小侯爷处境尚且游刃有余，也不怕说了这桩事。”
穆九歌：“……”
杨拓压低声：“侯爷他最后几日，私下找过不少大夫，但军医说他身上的伤并不碍事，故而老夫猜想他瞒了其他事。”
穆九歌：“我阿爹找过的那些大夫，杨叔还记得吗？”
“事后，老夫一一问过了，他们都说侯爷并无大碍。”
杨拓神情变得严肃，“但其中唯有薛神医的父亲，未曾回复过老夫的书信。”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穆九歌从未听薛宴仁提过这件事。
而且他的父亲也在四年前去世了，听说是试药中毒而亡。
穆九歌思绪微转，或许趁着此次穆九卿的母亲要与阿爹合葬，可以开棺查验尸骨。
杨拓继续：“侯爷最后一战前，几乎无休无眠，给南境及血衣军做了周密部署，血衣军才能在这六年里依旧屹立。”
“他在六年前给你请爵位的同时，还上书陛下，说如果没有合适的将领，让陛下稍安勿躁，南境血衣军一定会守好南境。”
穆九歌：“能稳住南境局面至今，多是依仗了杨叔和其他几位叔伯，否则仅凭我父亲的部署，若无法执行，亦是徒劳。”
杨拓神色里满是怀念：“我们和侯爷光屁股长大，一起大半辈子，当年他给其他边境军提拔将领，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没去，就是想跟着他。又怎么会在要入土了，做出背叛他的事。”
回过神来，他看了眼穆九歌的脚踝，眼里透出凶怒：“只是你……本是我们悉心培养，寄予厚望的血衣军统帅啊！”
“这事就到这里了，”穆九歌道，“我如今在华京，对大家来说也好。”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华京的权力斗争，再一次害的穆九卿和血衣军落到她阿爹当年的境地。
等她不用再当雍巳帝制衡世家的棋子，就把侯爵彻底还给九卿，这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杨拓老父亲般，问：“王爷待你好吗？”
“挺好，”穆九歌道，“他重诺，因我阿爹留信托他照拂我，他很宽待我。”
杨拓仍有些不放心：“宫里在给两位殿下充盈后宅，你这性子被我们养的傲，改了皮，改不了骨，还是先要个孩子傍身吧。”
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说了，穆九歌心里淌过暖流之余又有些酸胀，笑着应了声：“好。”
道别杨拓，她登上马车，帘子一掀，正对上萧长宴那一张神色不明的俊脸。
他似乎原本要下马车，大约是听到了杨拓最后一句话，正将长腿收回去。
萧长宴没有出声，在桌子上点了两下，示意她赶快进去。
但杨拓似已察觉有异，神色微变。
穆九歌若无其事偏过头道：“杨叔，我刚才忘记给九卿交代了，他这几日带着大家玩归玩，不能太胡闹。若出了乱子，直接来王府找我。”
“小侯爷放心，老夫约束他们。”杨拓这才恢复了常态。
马车驶出一截，萧长宴故意说：“本王刚才是不是应该给杨将军打声招呼？”
“打招呼，还是吓他？”穆九歌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