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才敢想。
穆九歌：“如今的我，在华京比回南境，对穆家和血衣军有用。”
有用？
穆九重的手指又不自主的摩挲起茶杯壁的花纹，清浅的目光从她薄淡的笑上滑过，掩下长睫，问：“王爷他待你好吗？”
穆九歌唇角弯起极浅的弧度，眼神中有种无所谓的态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王爷人品贵重，对我也顾惜，挺好。”
冬日苍白的日光打在她身侧的落地香炉上，她的声音随着炉中那缭绕的烟气稀薄四散，无端透出些缥缈的旷味来。
“……趁现在要个孩子吧。”
穆九重微垂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打出一片暗影，给他的温雅端净染了几分隐晦。
近些日子，她毫不顾忌地得罪闫家，闫淑仪又是太子侧妃。
越是了解穆九歌，穆九重越是觉得，她不会是那种不留后路的人。
无论她的后路是南境血衣军，还是其他，她不满闫家等那些妄图一手遮天的的世家的想法，与他作为士子对天圣未来的期望是一道的。
总归，他与她，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来。
穆九歌眉眼轻抬，又笑了下：“那明年的科考，哥先踩稳了。”
“放心，”穆九重敛容沉稳，“穆家，哥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他话音尚未落，便听到沈云开道：“主子，杨将军到了。”
帘栊打起，光线一亮，杨拓带着几个年轻人裹杂着外面的寒气进了屋。
杨拓已近六十了，但体魄硬朗，浑身透着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血气与威猛。
“小侯爷。”
他进门便向穆九歌见礼，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小将见状，神色一敛，也连忙恭敬向穆九歌行礼。
杨拓这是给她立威呢，穆九歌扶了他一把，道：“都坐。”
跟杨拓来的几个年轻人，都是她阿爹的那些副将最看重的儿子或义子，亦是被重点培养的血衣军后备。
杨拓看向穆九重：“听说你这大哥已经连中两元，明年要能再中一元，短短这二十年里，咱们寒门就有三个连中三元的栋梁之才啦！”
穆九卿在一旁给几个小将解说：“梅首辅是一个，梅首辅的儿子梅尧臣梅公子三年前也中了状元。”
穆九重难得局促，轻咳道：“晚辈尽量，尽量。”
“无妨，无妨，探花和榜眼也行。”杨拓一掌拍在他肩上，给他一个文弱书生差点拍的趴下，惹的一团笑。
穆九歌也跟着笑了笑，问穆九卿：“听说你们比试了，如何？”
几个小将瞬时有些赧然。
杨拓哈哈大笑，神色欣然：“九卿功夫没撂下，好样的！”
穆九卿起身抱拳一揖到底，规规矩矩：“以后还请杨叔多多指教。”
杨拓受了他的礼，而后将人扶起，道：“我们这把老骨头就盼着你们这些后生争气，还有什么不指教的！”
穆九歌也起身：“这几年，让杨叔和各位叔伯为我们姐弟操心了，九歌无以为报，以后只要我在京中一日，便不会让各位再陷入六年前的困境。”
“好！”杨拓习惯性地想拍穆九歌，穆九卿见状一急，还没等他开口，杨拓已然反应过来收了手。
他叹息一句：“……你如今的身子骨太弱了，等九卿年后去了南境，我们多打些野味送来，好好补补。”
穆九歌笑着应了。
闲话了一会儿，几个小将坐不住，不服输地说是穆九卿精进了，而非他们的功夫退步了，非要沈云开去试他们。
之前在南境，沈云开当过他们武学师父。
人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屋子里只剩下穆九歌、杨拓和穆家两兄弟。
杨拓立马道：“小侯爷放心，老夫一定会全力扶持九卿。”
穆九歌问：“九卿如何说？”
穆九卿：“……我想先试炼，如果就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让杨叔得罪人推我上去，即便忠于父亲的穆家军乐意，其他人也会不服，反倒扰乱军心。”
杨拓望着穆九卿的眼神愈发欣赏起来。
穆九歌：“有杨叔在，这些我不担心，只有一点，我阿爹和各位叔伯是凭实力拼出来的，同时也是时势造出来的，一定要管束好南境军，军权比世家更让人坐立难安。”
杨拓似乎也想过，听她说完，并不惊讶，只问：“小侯爷怎么看世家和寒门？”
穆九歌：“闫氏、裴氏、杨氏、薛氏等现在最盛的六大世家，在几十年前，何尝不是我们这样的寒门。”
“换言之，我们这样的寒门，再过几十年，未尝不会成为新的世家。”
“现成有汝南薛家这样受人尊崇的世家，也有闫家这样树大招风，终让陛下坐立难安的世家。可见最后终归于人心。”
穆九重略一思索：“你的意思是，对于世家，对抗，也要调和？”
“嗯，人有好坏，谷有良莠，世家也并非都是一个做派。不能因为我们出生寒门，就觉得他们都是敌人。”
穆九歌没有再深说，笑了下，“京中有我周旋，南境血衣军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刀尖向外。”
“如果有一日要刀尖向内，那一定不是因为对方是世家而对付他，而是因为，他损害了我们守卫的安定和信念。”
如今因情势所迫，世家被严防死守在兵权上插手，作为报复，寒门也被世家文官格外排挤。
但若有一天，臣强君更强，能制衡住他们，让寒门真正撅起，世家不能独大，文臣和武将的派别自然不会再如此泾渭分明。
“小侯爷的意思，老夫回去一定转达，六年前我们就是因为不得不成为对付世家的刀，侯爷才……以后绝不会轻易往这摊浑水里掺和。”
杨拓整个人像是了了什么心事，问穆九卿：“你也明白了？”
穆九卿点点头：“明白！”
杨拓：“京里妖风大，小侯爷你也要多加小心。”
“我倒是无妨，”穆九歌话锋一转，“只是这几日陛下召见时，有意无意问及辰东临淄侯、靖北渊政侯及暮西楚湘侯膝下儿女，怕是有旁的想法。”
杨拓沉吟道：“陛下膝下尚有三位适婚的公主，老夫见陛下对九卿也多有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