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养尊处优已久的世家,早已没有适合沙场的狼性男儿,仗打的节节败退,疆域一片一片的丢失。
原本没有兵权在手的其他家族见状,都想趁机在兵权上分一杯羹。
各个世家你方唱罢我登场,原本的抗敌战乱,渐渐演变成了因兵权而起的世家内乱。
她的父亲穆君霆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出身农户,从小兵做起,一刀一枪厮杀出头,这也是他被称为“血衣”将军的由来。
当世家之争进行的如火如荼时,才骤然发现,那股被他们看不起的寒门势力已悄然冒头,并且以星火燎原之势,集结起真正的抗敌势力。
穆父带着如今的寒门将领,不仅拼杀到了世家面前,也让雍巳帝看到了他们。
雍巳帝抓住了这个期待已久,让他挣脱世家樊笼的机会。
他高调下旨,无论出身,只要能抵御外敌,收复疆土,通通论功行赏。
世家明知他的意图,却无话可说。
两年时间不到,逐敌寇,收失地,天圣以穆父为首的寒门四大名将强势脱颖而出,在四方边境上形成了强有力的屏障。
雍巳帝也顺理成章的将兵权从世家手里易到了寒门手中。
对战世家,雍巳帝首次大捷!
他趁势处理过一批世家,但也明白世家根基到底太深,若操之过急,难免动摇国本。
或许他以为时间还长,他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来。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一片大好的形势,在六年前穆父战死沙场后,戛然而止。
雍巳帝的身体渐渐出现问题,他也变的沉寂。
穆九歌如今再细想,为将者,马革裹尸是寻常,并不至于雍巳帝短短时间内便颓丧。
那就只能说明,雍巳帝早已察觉她父亲并非意外战死。
而同时,从她父亲手中提拔起来的辰东临淄侯钟氏、镇北渊政侯姬氏、暮西楚湘侯柳氏这三将门,在力保她不被送去为质无果后,也意外地变弱了。
时隔十多年,雍巳帝还是被世家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
经此一回合,雍巳帝何尝不明白,世家的弊病除不彻底,即便其他几位将领步了穆君霆的后尘,也只是白白送死,且还会让天圣陷入危境。
但现如今,穆九歌跳出来了。
她绕过被将养的偏向闫氏的嫡脉弟弟穆九笙,要将爵位请给庶弟穆九卿的这个折子,不仅仅是一个折子。
而是递给他再次杀向世家的一把刀!
这或许是他这一生,能为天圣换血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雍巳帝拿着这个折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日,再细致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穆九歌对闫家的态度,又从萧长宴嘴里了解他这个王妃。
心里大致有了谱,他才宣穆九歌姐弟觐见。
现下一看,穆九歌和穆九卿果然是穆云霆教出来的,没叫他失望!
他转头向闫太后,言辞恭孝:“母后几日前已叫闫爱卿夫妇验过亲,说淑仪是闫家女儿,想必对九歌的穆家血脉认同。”
闫太后叹息一声,“验是验了,但验的不清不楚,让哀家也糊里糊涂。”
“边境这些将领极是忌讳世家子掌了兵权,若九歌与闫家血脉有牵扯还继续袭爵,到底怕扰乱军心。”
雍巳帝不说话了。
僵持片刻,闫青云再给他加了力:“如今时节,边陲不稳,最需安定军心,否则苦的就是黎民百姓了,微臣万不敢让闫家有损国体。”
一直沉默着的梅首辅又被添了盏茶,稳重的继续沉默。
萧长宴兴致盎然地瞧着穆九歌,戏看得欢。
穆九歌觉得不顺眼,心里生出还好没有想过靠他的自爱。
果然萧家人没有好东西,等她把萧长轩弄倒台,若萧长宴与她同道,那便最好。
若不与她同道,大不了她就当他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让他的儿子与她同道。
死夫君,当太后,垂帘听政而已!
穆九卿手抓了抓袖子,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来。
穆九歌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向闫青云泾渭分明道:“我都说了我姓穆,闫大人何必没完没了的将我往你闫氏扯。”
闫青云胡须微动地看着她。
闫淑仪不干了:“你怎敢这般对我父亲说话?”
穆九歌:“你也说了,他是你父亲。”
只有这一点,她必须彻底划清界限。
穆九歌转而向雍巳帝:“闫大人说边陲不稳这一点,臣女也忧心,不敢让南境因侯爵之事出岔子,故而愿意听从太后娘娘的意思。”
雍巳帝神色不变:“母后的意思?”
闫太后抬眸,眸色沉着威仪。
穆九歌继续:“太后娘娘让臣女将血衣侯的爵位还到真正的穆家血脉身上,臣女这才上了这道折子。”
杨光济一听,立马跳出来:“太后娘娘乃是为了大局,但嫡庶尊卑有别,你绕过嫡子,将爵位请给庶子,有违纲常,”
他向雍巳帝:“陛下,此举应坚决予以制止, 否则人人效仿,我天圣将纲常混乱,礼乐崩塌。”
雍巳帝沉吟一瞬,问:“九歌为何要将爵位请给九卿?”
“九卿比九笙适合,”穆九歌顿了一下,难得半吞半吐,“也是家母的意思。”
屋内静默一瞬,萧长轩疑惑问:“杨夫人?”
穆九歌点头:“是。”
这一次,连穆九卿都意外地看着她。
“你胡说,”杨光济像是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激动又愤怒,“陛下,臣今日还要状告穆九歌,威逼母亲,胁迫幼弟,不孝不悌。”
穆九卿虽神色微动,身体却还是不由挡住穆九歌。
反观穆九歌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不做任何辩驳。
雍巳帝咳了一声:“有此事?”
太后:“哀家也听说了,昨晚雪大,她将人困在院子里闹了半宿?”
杨光济:“微臣得知后担心,带人上门,全被打了出来,现在都不知道家妹和九笙是生是死。”
闫淑仪皱紧了眉:“穆九歌,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我阿姐才不会做这种事,”穆九卿厉色反驳,“除非是他们有错在先。”
萧长宴嗤笑一声,引的雍巳帝头疼地瞪了他一眼,问:“她是你王妃,你不知道?”
萧长宴换了一条腿,大腿压二腿:“她昨日是出去了一趟,儿臣问她,她说杀人放火去了。”
穆九歌:“……”
去死!
这个眼神扫射到萧长宴脸上的时候,被他直接无视,向雍巳帝道:“活的叫进来,死了抬进来,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