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贵嫔又说起了黑衣人。
她说闫家的护卫,多是当年跟随他父亲的兵,也一直想要为他父亲报仇。
她听说佐罗昨晚要带人进穆府,便召集了他们,趁乱去杀穆九歌姐弟。
穆九歌视线扫向闫淑仪,她又垂下了头,看不清她表情,但她微颤的身形表明她此刻并不平静。
而闫贵嫔自始至终没有提及穆君诚。
与其说她在刻意隐瞒,倒不如说她似乎压根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个穆君诚的存在。
简直鬼话连篇!
闫贵嫔用抱着死志的从容,以她一人,不仅掐断了谋害她父亲之死的线索,还将闫淑仪派黑衣人的锅也一并背了。
穆九歌转眸,迎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看到了威仪高坐的闫太后。
她睥睨着她,像是看着一个蝼蚁,神态意味深长。
穆九歌被截了一道!
她平静地移过视线,向雍巳帝请求道:“陛下,臣有几问,想请贵嫔娘娘解惑?”
雍巳帝:“你说。”
穆九歌向闫贵嫔:“我阿爹常年在南境,与杨氏也已隔阂多年,你明知他立马就能知道穆九笙不是他的子嗣,为何还要做如此漏洞百出的事?”
闫贵嫔转头看着她,这次,她的恨意字字真切:“他害死本宫的父亲,本宫恨他,就是故意侮辱他?”
穆九歌:“天圣多的是男人,你选谁不好,为何偏偏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敌国将军?”
不给闫贵嫔开口的机会,穆九歌继续:“又为何偏偏这么巧,穆九笙出生不久,我阿爹就战死沙场了?”
闫贵嫔转过一抹疑惑:“你到底何意?”
不仅闫太后,萧长轩和闫青云也蓦地看向穆九歌,生怒的神色各异。
穆九歌不疾不徐向雍巳帝:“回陛下,臣女问完了。”
雍巳帝扫视着下方,眼底转过抹沉思。
半响,他声音骤然一冷,吩咐江铭:“闫贵嫔下狱,她宫中上下全部杖毙。”
闫太后没说什么。
雍巳帝又道:“闫贵嫔身为闫家女儿,勾结敌国将军,闫青云及闫家所有在朝为官者,全部官降三级,罚俸两年”
“陛下……”太后如往前般沉声稳言开口。
却听雍巳帝情真意切道:“勾结外敌,本是死罪。母后,此事若还轻拿轻放,必教其他人再无敬畏。如果人人都效仿叛国,则我天圣危矣。国之不存,家又焉附!”
闫太后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口气,依旧是缓慢的声音:“哀家老了,陛下决断吧,只是也要顾及一路扶持陛下走来的这些老臣的体面。”
雍巳帝怒意一闪而逝,清瘦的面皮铁青。
闫青云以额触地:“贵嫔娘娘所为之事,微臣毫不知情啊。”
萧长轩跪下求情,刚说出一个“闫大人”,雍巳帝忽又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萧长宴几步上前给他抚背顺气,间隙,雍巳帝指着萧长轩怒其不争的呵道:“你去替朕……替朕拟旨!”
事态至此,穆九歌立马歇了联合各将上折子紧逼的心思。
穆君诚在这件事里到底充当了同伙。
既然雍巳帝处罚闫氏用的是勾结外敌的名义,她就不能再把人逼的狗急跳墙。
万一出现她无法把控的变故,将穆君诚抖出来,那穆家二房就会成为同谋。
到时定然牵连二婶和大哥及九月。
原以为就要找到害阿爹的凶手,没想到又变的缥缈起来。
她现在唯一肯定的是,闫贵嫔背后还有别人。
而且很有可能这个人,才是真正拿捏了穆君诚把柄,指使他协助了佐罗的人。
宫门口,闫淑仪看见她和萧长宴出来,突然走了过来。
她眼里清晰可见地压着愤怒,但对着萧长宴时,还是柔声:“宸王哥哥,我想和九歌说句话。”
恰好,穆九歌也想找她,对依旧推着她的萧长宴道:“王爷,你在马车上等我一下。”
萧长宴看了她一眼,留下句:“不要动脚。”
闫淑仪的愤怒已压不住,再开口便是:“穆九歌,你当真狠毒,一句话,就让我闫家背上了勾结敌国的罪名!”
穆九歌站起身,一句话没说,“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闫淑仪脸上。
萧长宴脚下一顿,却没有回身,只是站在原地,望着远处。
“……你敢打我!”闫淑仪反应过来就要还手,却被穆九歌钳住胳膊。
她目色森冷:“我知道黑衣人是你的手笔,提醒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否则即便你身体里留着我阿爹的血,我也未必再有耐心忍你到最后。”
前世,她无论怎样报复萧长轩,都从未真正碰过闫淑仪,便是因为她是阿爹的女儿。
“穆九歌,你干什么!”萧长轩大步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不妨先问问您的侧妃,昨晚派黑衣人来臣的府上干什么了!”
穆九歌唇边讥讽,“你我皆知的事,就别再冠冕堂皇的拉闫贵嫔当替罪羊了。”
萧长轩肃着眉眼:“陛下已了闫贵嫔的罪,你……”
“黑衣人,还有几个活口,在父皇手里。” 萧长宴泰然自若接了他的话。
萧长轩闻言,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怪不得他的父皇问了他两遍关于黑衣人的事。
听到他信誓旦旦说与闫淑仪无关后,他的父皇虽没再说什么,但今日一整日都对他透着失望和不耐烦。
望着萧长宴推着穆九歌离开的背影,萧长轩原本色泽温和的眸子变得阴郁。
闫淑仪捂着脸,眼含泪,楚楚可怜:“殿下,妾身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萧长轩:“……走吧。”
闫淑仪跟在他身后:“妾身就是担心他们把妾身供出来,才没有给殿下说。”
萧长轩眼里转过一抹思索,这才放慢了脚步,伸手牵她的手。
闫淑仪将手放进他手心,眼尾瞥着上了马车的穆九歌,面上缓缓露出固执和恨意。
马车里,穆九歌问萧长宴:“依你看,陛下将闫贵嫔收监,是不忍处死,还是准备再查?”
“继续查。”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萧长宴道,“父皇明确下旨,不允许任何人见她。”
禁军是雍巳帝握在手里的最后一道屏障,雍巳帝既然下了明旨,就是给江铭尚方宝剑,以绝包括闫家人找江铭通融的心思。
可雍巳帝今日迫不及待就对闫氏做了处理,那后面即便查出闫贵嫔是替罪羊,也不可能摆到明面来,否则对闫氏的处罚就像是错了一样。
除非还能查出闫氏更大的错处。
但穆九歌期待看到的局面是:被步步紧逼的闫氏,对雍巳帝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