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宴缓缓抬起虎背,又是蓄势待发的模样,侧头:“何事?”
“主子,今晚袭击王府的刺客里,有您大婚那日进城的大宛二王子和与他一起逃出来的佐罗。”
来人是萧长宴的护卫陆明言,“他们也是冲着王妃和穆大公子来的,不过又给他们跑了。”
据萧长宴探查来的消息,一年前大宛王死,大宛内乱,以及随后二王子禅封的逃亡,多多少少跟穆九歌有点关系。
一个做质子的,竟参与到了大宛夺嫡里,这也是萧长宴一直试探防备她的重要原因。
“有无伤亡?”萧长宴打马折返。
“没有,咱们布置的周密,”陆明言说完,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言难尽道,“有个刺客拿刀砍钟叔,钟叔被穆九卿丢出去时,闪了腰。”
他小声琢磨: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力气真大,一只手就提起了近二百斤的人。
萧长宴不久便瞧见到了闪了腰的钟管家,他正斜着身子扶着腰,站在府门口指挥人清理尸体。
护卫牵走马,萧长宴查看完情况,又将守卫加强了一遍,这才进了地牢。
站在入口处就能听到咚咚咚的闷打,以及人的惨叫声,再往里,浓郁的血腥迎面扑来。
萧长宴进去便见沈云开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穆九卿正压着一个人,全凭双手,一通暴力输出,另一旁的角落里还叠摞着几个鼻青脸肿的。
“说,到底是哪个杂碎指使你的,否则小爷弄死你!”
萧长宴:“……”
陆明言走到萧长宴身边,低声禀报:“死士没有活口,这几个被抓的都是卖命杀人的,他们连雇主的面都没见过。”
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身份不明,也不会这个时候往他手里送。
“处理了。”萧长宴捏住穆九卿后领,将他提起。
目光从他剑眉星目的眉眼,转到他年轻俊俏的脸上,这爽朗疏阔的模样与穆将军有六七分相似。
“去休息,把身上的伤收拾好,九歌明日就醒了。”
穆九卿原本还在愤怒地扑腾,听见穆九歌的名字,立马偃旗息鼓。
可第二日早膳都用完了,穆九歌仍旧没醒。
明里暗里探听消息的人还在络绎不绝地来。
自打穆九卿“死而复生”后,已连着好几日了。
萧长宴今日脾气格外坏,按着眉骨,叫来陆明言,让他多带几个锦衣卫去当门神。
陆明言还没动,青芜已动若脱兔般跳出来,颇有些谄媚地道:“王爷,不用麻烦您的人,奴婢和云护卫去帮钟管家。”
沈云开木着眼退后一步,撇过头。
青芜恨铁不成钢地小声怂恿:“他们都带礼盒了,不收白不收。大公子回来了,大小姐……”
称呼刚出口,她连忙捂住嘴,飞快看了下萧长宴,改口:“王妃养大公子更费银钱。”
沈云开迟疑了。
钟管家笑眯眯:“王爷,老奴带青芜丫头去前院招待。”
“……我去。”沈云开不情不愿开口。
钟管家见萧长宴没有阻止,脸上更加慈爱了。
青芜瞧见钟管家时不时扶一下腰,很有尊老意识,向沈云开道:“钟叔腰不好,你要帮忙提东西。”
钟管家:“……”不自主就走直了。
萧长宴:“……”
捏了捏眉心,刚进屋又听见薛宴仁说:“城外截杀你的人里,凡是被你姐射中的,全部正中心脏,无一活口。”
话里挑拨的不要太明显。
穆九卿像是没听出他的意思,傻骄傲:“那当然,我阿姐的箭术能闻声射雁,百发百中。包括柳家、姬家、钟家的边境老将在内,她说第二,没人好意思称第一。”
“你今年十五,只比你姐小三岁,你父亲当年把血衣侯的爵位请给你姐,也是觉得她比你厉害?”薛宴仁带着狐狸般的笑。
萧长宴看了他二人一眼后,径直去了内室。
床上的人鸦羽轻颤,蹙着眉缓缓掀着眼皮。
外面传来穆九卿的声音:“我阿姐当然厉害,她十一岁那年,大宛用兵拖住了我阿爹的大部队,后又放水淹城,企图阻断我们的前后方,将我阿爹活捉。”
“是我阿姐带着她的轻骑,冒雨淌水过河,到淮济渠上游,引水倒灌他们的城。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解了我阿爹的危局。”
“我阿爹在时时常惋惜,她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但我觉得,不是男儿身也没什么,因为她是穆九歌!”
薛宴仁望着他骄傲又怀念的神采,压下眸中异色:“她的身世……”
不及他说完,便给穆九卿粗暴打断:“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你出于什么缘由来问这些,我无所谓。”
“但我阿姐既然不认她姓闫,那她就是我阿爹的嫡女,是我穆九卿的阿姐,永远都是我穆家人!”
“九卿,”室内传来穆九歌轻柔里带着沙哑的声音,“不得对薛神医无礼。”
穆九卿嚯地站起,几步跑到内室珠帘前,却有些害怕似的猛地顿住,慢慢掀开珠帘。
看到穆九歌还显得苍白的脸,绽出了他熟悉的笑容,他牛大的圆目骤然赤红。
丢下珠帘,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出门,把自己塞到窗户下埋着脸,肩膀颤抖。
萧长宴出来吩咐婢女进去伺候穆九歌梳洗。
薛宴仁望着缩在窗户外的穆九卿,嘴毒:“一模一样的蠢样子,有什么好试探的。”
说着转头向萧长宴:“但他是庶出,放着一个嫡出的穆九笙,你的王妃想把侯爵给他,怕是要费些周折。”
穆九歌毫不弯弯绕,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向雍巳帝上了道折子。
直接请求将她承袭的血衣侯侯爵给穆九卿。
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闫氏这次不适合出来打头阵,穆九笙的外祖弘农杨氏首先跳了出来。
其他原本就在观望蓄势的朝臣,随之纷纷将折子飞向雍巳帝案头。
无一不是指责她“嫡庶尊卑不分”。
晌午过后,穆九歌的二叔穆君诚再次进了宸王府。
青芜这几日收礼已经收魔怔了,十分灵巧地就要去接他身后仆役拿的厚礼。
“……别!”穆九歌一把把青芜抓回来,好气又好笑,“给二叔看茶。”
钟管家妥帖地将那仆役请去茶房了。
穆君诚见穆九卿与他见过礼后,又坐回了穆九歌下首,隐晦地瞧了他好几眼。
穆九歌带着淡笑道:“二叔是为了我上折子请爵位的事来的吧,您有什么想法说便是,这些都不避九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