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忙碌的元旦节,但郑义却感觉自己十分的悠闲。本来他今天就没打算着出去执勤,所以他并没有穿警服,依旧保持着他那身皮夹克,牛仔裤,胡子拉碴的油腻造型。
等他赶到市区执勤点时,可是把负责现场的交警支队长魏磊给气的不轻,这哪里是来帮忙的?简直就是请过来了一尊佛。有哪个警察出勤是穿着便装的?这位爷敢情是刑警的架子放不下,跟自己这摆谱闹情绪呢?这联合出勤也不是我给安排的啊?
于是只得将郑义给打发回车里,让他别出来,如果查到了什么违章酒驾的帮着做做记录就好了。
这倒是让郑义对魏磊印象大好,一边笑呵呵的连道辛苦一边自顾自的钻回了车里。
坐回了车里,郑义从上衣兜里又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一页页的翻着,脑海里却在回忆着关于屈凡生的案情——
去年7月12日晚上8点42分,120中心接到报警电话,报警人称路过柳河新村时看见14号楼305室有个男人正手持尖刀与一名女子发生搏斗。120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柳河新村附近的警力,当时郑义正和石头在离小区只有两个路口的大排档里吃宵夜,在收到了警务通的消息后立马就赶到了现场,并且将屈凡生现场抓获。
案情十分简单,但是却有很多的疑点。
首先,报警人称路过柳河新村,但是案发地14号楼却并不是在临近马路的位置,而是在小区内靠后的位置,并且该楼也在小区的最西端,也就是说报警人如果所述情况实属的话,那么他应该也是从14号楼出来,否是根本不可能“路过”这栋楼的,因为这栋楼的另一边就是小区的围墙。
事后郑义也想过是否存在小区里的住户当时正好在散步,路过了14号楼附近呢?但是经过排查,这个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还有个可疑点,郑义曾经亲自试验过。案发现场在3楼,他曾经带着石头尝试着在楼下透过窗户往房间里看,但是能够看到的范围十分的有限,除非当时报案人目击现场时屈凡生和梁冰的搏斗正好发生在窗前,否则能够完整的将案发情况描述的如此详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郑义事后回忆了一下,当时他们赶到现场房间里可是没有开灯的,在这样的条件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屈凡生手握尖刀对被害人实施犯罪,这位报案人的视力是有多么的强悍?
最后在案件的侦办过程中,现场发现了屈凡胜的鞋印,而且屋内多处都有他的指纹,组织样本。但是奇怪的地方就是,屋里只发现了屈凡生和被害人梁冰的生物痕迹。但是被害人的职业是个妓女,平时自己租住的房子就是她接待客人的地方,每天总是会有陌生的男人的出入她家。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害人家里居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生物样品,这本身就很不合常理。而且虽然整个房间里都有屈凡生留下的证据,但是梁冰的指甲里却提取不到任何成分,既然是搏斗,为什么指甲里却没有残留任何屈凡生的皮肤组织样本呢?而且抓获他的时候他因为头部受伤满脸是血,可是伤口在后脑勺上,他又是怎么伤到那里的呢?还有伤到他的又是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解释不通,感觉好像是有人刻意伪造了这个现场。
前段时间,郑义去了一趟电信公司,不是为了调查之前屈凡生的最后那通与被害人的通话,而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拨打举报电话的那个目击者失踪了。他试着去寻找当初的这个举报人,当时拨打120的是一个手机号码,可是回拨过去这个号码已经暂停服务了。而且从电信公司查询到这个号码根本就没有通过实名认证,而且从报案之后这个号码就再也没有任何通话,短信记录,包括流量也没有任何消耗,很明显这张手机卡被人遗弃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个报案人。他是整个案件的关键。
捏了捏眉心,将脑子里的事情整理清晰。他打开车门走下了车,靠在车上从兜里掏出了今天刚刚混来了中华,拆开后点上一支,幽幽的向着空中吐了个烟圈。
无论他查到最后的结果怎样,屈凡生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可是人已经死了,再去纠结最后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意义。
既然心中依然有了方向,郑义暂时将屈凡生的案子从脑子里放到了一边,接着他又想到了那本日记。
关于那本日记,郑义想到这儿不觉又皱紧了眉头,且不说这本日记的真实性究竟如何。只是当时屈为民记录了最后一天的内容,他感觉到了自己有危险,所以才将这本日记隐藏在了图书馆中。可第二天他们一家就发生了车祸,这究竟只是一个巧合,还是说有人故意制造了一起事故。
他很想看一下当时车祸的记录,如果能从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对他接下来的调查意义会非常重大。可是这份记录又该从哪里才能查到呢?他正想着,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向了不远处的魏磊,眼前不正有一个合适的人可以帮他吗?
想到这里他立马上前来到魏磊身后。
“魏队,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啊?”郑义冲着魏磊说道,顺手从烟盒中抽出一根中华递了上去。
魏磊听见有人叫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刑警队的那尊大佛,有看了看他手里递过来的香烟,当下也没什么好气说道:
“不好意思,执勤期间不能抽烟,我正穿着警服呢。”他其实对郑义没什么好感,尤其对他明知道今天要出警却还吊儿郎当的穿着便服十分不满,所以言语间特意将警服二字加重了音量。
听到魏磊的话,郑义却也不生气,淡淡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其实有些事情想向您打听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方便不方便?”
听到郑义的话,魏磊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随即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只问了两个字:“案子?”
郑义没有答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魏磊沉吟了片刻,深吸了口气,然后扬了扬下巴向他示意去他车里说,顺手却也接过了他递上来的香烟。
两人坐在车里,郑义还没有开口,魏磊却先说了话: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也干过一段时间刑警,只是后来得罪了些不该得罪的人,这才被下放到了交警队。我能理解你们这些干刑警的,看不上我们这些站马路的,刚才你坐车里半天手里拿着个小本,不时的写写画画,这事当年我也没少干过。“
说着他好像回想起了当年也曾有过的意气风发,点上烟闷声的抽着。
郑义也有些吃惊,没想到眼前这个40多岁的老交警,居然以前也是拿过枪拼过命的老前辈,当下态度也陡然尊敬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魏队。我今儿没穿警服,您别跟我置气。唉!跟您说实话吧,其实我今天压根儿就没打算来执勤,我手上正有个案子比较头疼,这几天忙着整理线索,根本就没有心思顾其他事。”
“行了,废话咱们也不多说了。你说吧,想跟我打听什么事?赶紧说完,我那儿还忙着呢。”
魏磊也是爽快人,不会跟着郑义在这拉家常,扯些自己年轻时的光荣事迹。
“是这样的,我想向您打听下,一起二十年前的交通事故,我现在应该从什么地方可以查的到?”
听到了郑义的话,魏磊也有些惊讶。
“二十年前!?你这什么案子?怎么还扯到二十年前了?”
郑义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别说今天刘队已经明确要求他不可以再调查关于屈凡生的任何事情,就是单说这屈为民,单说那本日记,其中的零零种种,他也没法说出来。当然,就算他说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有些为难的皱了下眉毛,正在思索应该怎么和魏磊解释这件事,谁知道魏磊却很理解的向他摆了摆手,“你不用跟我说了,关于案情上的事你不可能向外透露,不方便说的话你就不要跟我说。”
将手中的烟抽完丢出了车窗外,魏磊接着说道:
“按道理来说,如果是案情需要,你可以向上面反映,让你们刘队发出协查通告,我们可以帮你调阅相关材料。不过你说的那起事故已经二十年了,我不敢保证数据库里还有存档,如果电脑里已经没有了,只能从档案室里调阅纸质材料。”
郑义听到此话,顿时感到事情棘手了。让刘队发通告?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哪怕现在他跟魏磊打听情况这事要是让自己的顶头上司知道了,他都能想象老刘肯定会立马把他停职。
思索了一下,他带着一些试探的语气问向魏磊: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查的这事不方便通过局里来做呢?有没有其他什么方法?”
听到他的话,魏磊顿时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睁大的双眼带着惊疑。
“你到底想要查什么?”警觉的问向郑义,他现在也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30出头的年轻人究竟在调查些什么?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先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是不能查也不能碰的,老哥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你还想要在刑警队里混下去的,必须学会有些事要睁只眼闭只眼。“
叹了口气,郑义点了点头,”魏队,你说的话我明白,但是我这人有点犟。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后,我就必须要弄个明白,哪怕因为这事我得罪了人,丢了乌纱帽我也不在乎。虽然我很多年没有穿过警服了,但是当年我也穿过,我还记得我穿上这身皮的时候在国旗下发过什么誓言。“
他说道这默默的低下了头,沉声说道:”我要对得起自己穿的这身衣服,我不想有人因为我的错误而蒙冤,虽然很有可能我现在已经害死了一个人。“
看着他低沉的样子,魏磊有些震惊于他刚刚说的话。但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刑警却是真正的心怀正义,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怎么讨厌眼前的这个人了。
想了想,他开口说道:
“如果你可以找到一个在交警队里有职权调阅案件的人,并且说通他让他私下里帮你,那么想查这份卷宗,也并不是难事。“
说完他背过脑袋,不再看向郑义,而是盯着窗外的车流。
“很巧的是,我恰好就是有这个职权的人。”
听到这话,郑义突然双眼放光,他感觉到了魏磊话语中的异样,连忙向他问道:”魏队,这事你能帮我吗?我真的很需要调查这起事故的全部资料。“
听到他的话,魏磊将看向窗外的脑袋转了回来,带着一丝沉稳而又坚毅的目光看向他,笑着说道:
“那么!请你说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