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
一时间，整个大安城仿佛都寂了一寂，而后便是莫大的喧嚣。
“魔修？”
“魔头到了？！”
“他们怎会，他们来作甚？！”
是啊，做甚。
同样的疑惑出现在世家们眼中，也几乎同一瞬他们想到同样的答案，“宗主！”
立刻有人出声，备战状态几乎是一瞬，而后下一刻，虚空里出现一朵金色薄花，若隐若现，众人目光望去，那金花飞向高台之上，而后在众人目光中变幻成字：
应帖。
闪着金色的二字，众人都看在了眼中，这是……魔修来的回复帖……
回的他们那江湖大会的请帖，但……
这回应字多少不论，现在这个时机……
众人只闻得城中大躁，“城门！魔修尊主，入城门——”
高高一声，剑修世家的脸都抽搐了，这帖子……回应得还真及时！
人都到城门了才来回帖？！
大开的城门，两排魔修，行于最中的一架华丽车舆，高约几人，外有悬幔，隐约内里二人，正是晚晚与云休厌。
“这行吗？”晚晚坐在舆中，目光可见两旁喧乱的人群，还有远处高高的木楼，她悄问身边人，“回帖太晚，他们会不会误会我们意思？”
天知道她是为和平而来，就怕人家理解成宣战。
“不会，”云休厌捏一捏她的小指，自从二人确立关系，他就许多这小动作，譬如她在近旁时，他一定捉着她的手，先前他的小动作是摩挲他的扳指，现在就成了她的手，此时亦是捏着她的手，“若是回帖早，他们早几月便要开始担心，如今只是担心一时。”
也是……
她想了想，还真无法反驳，“那我们晚来也是……”
“来得早了，他们更该怀疑。”他神情慵懒，说话时捏着她的手把玩一般。
她点点头，手上轻轻重重的痒意，抽了抽手，没有抽回，反而身边人望过来一眼，眼神疑惑，好吧，她麻木了。
放弃解救自己爪子了。
车舆两旁，人声繁杂，所有魔修经过之处都被心照不宣的避开，聚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如看待瘟疫，避之不及，恶念，防备。
“魔修……他们竟真的敢！”
有修士怒声。
有人辨出了车舆中坐的人，“妖女？那是妖女？！”
此一声，众人的目光恨不得穿透舆壁，秦晚晚早年在江湖肆行，不少人见过她，便是没见过的，也多少见过她的画像，此时看她在高高舆驾之上，坐在魔修尊主身旁，哪里有半分落魄报应的模样，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暗骂她以色侍人，吃里爬外的，还要人多少带了点奇色，“……这二人难道还真情真爱？”
这般大的事云休厌还带着她，并且直接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这是什么地位可见而知。
更远处，木楼之上，今日没有下高台，自觉在楼中的白初初亦望着这方。
“晚晚……”低低的，她似呢喃。
身旁的萍儿气愤难平，大骂不知羞耻不要脸面，被钉上妖女耻辱柱还被逼跳断仙崖，现在竟有脸张扬回魔修界？！
白初初脸色苍白，看着那愈近的车舆，看着那影绰的轮廓，回来了……
她还是……回来了……
那个张扬跋扈，不许她靠近蘅哥哥的女孩子，她又……回来了。
如从前所有时候一样，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所有的目光便都在她身上。
从前是，如今……亦是……
“小姐，小姐……”
萍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心疼极了，“我们下去，昂？小姐不要怕，我们下去，有姑爷在，定不会让秦晚晚再欺负您！”
“蘅哥哥……”
“是了，姑爷会保护您，您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秦晚晚早就不是那个秦家大小姐，秦家早就不认她，她就是云魔头的一个玩意儿！”
白初初凄白着面色，双唇微颤，终还是抓着萍儿手，两人从高楼而下，下去时，魔修的车舆正到。
白初初看到世家里那五位家主，还有她的白宗主向那边而去……
“小姐，是规矩，听说是以前的规矩，”萍儿小声，“魔尊来江湖大会，需要以重客礼数对待……话是这么说，以前也没魔头真的来啊……”
不来是不来，真的来了，还得要按着礼数对待，这还真是……郁闷。
“不过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啊，”随即萍儿又骄傲，“我们与魔修当然不同！”
晚晚面上无多表情——并非她不愿做出温和得体的笑容，只是现在不笑还好，如果真笑了，对面诸位眼中怕是真要防备。
舆驾到高台前，所见之处，尽是白衣，他们这一行黑衣，人数虽未众，但在这白衣中却显得那么扎眼。
世家诸人，簇在白蘅身后，晚晚与云休厌步下时，仿佛一张对峙法阵，在肃声里已然形成。
“白宗主。”
还是云休厌，他先开口，打破这对峙的一形。
“云尊主。”
一身白衣的白蘅，面冠如玉，晚晚好奇往他身后去看，奇怪的是没看到白初初。
——咦，按着原剧情他们就快成亲了，这次江湖大会白初初正式站在白蘅身边，成为他此后庇护一生，也被剑修无数女子艳羡的神仙眷侣。
便这一个走神，她没注意到白蘅落在她身上的一眼，几不可察的一眼。
这两句声音在对峙中打开一个缝隙，接下来的表面功夫，不管内里如何，至少明面上规矩礼数已到。
剑宗邀请云休厌入座——是了，按着规矩，云休厌在他们上座占有一席之地，不止如此，所住高楼中也有他一层所居。
但云休厌拒了。
他表示对今日议事并无兴致，今日便不参加，言罢令人转道，却向着住所——当然不是那高楼而去。
“云尊主！”
转身时，花不降开口，却是问，“云尊主身旁这位，老夫观似眼熟，这位名姓？”
“花家主，”晚晚眉微挑，直接回答他，“断仙崖上方见过，老家主便不识我了？”
“果然。”花不降松弛的面皮扯出笑。
晚晚神情不变，随着云休厌转身，城中为他们避开一条道，两侧魔修为守，她和云休厌到了他们的住所。
陈折芳安排的宅子，与那高楼相隔两街，闹中取静，庭院有静雅意境。
这一行浩浩荡荡，世家脸色瞬时难看——连住处都已备好，魔修在大安城中行动，而他们竟在这时才知道！
若不是云休厌现身，若是他要潜入呢，若……
众人不敢多想，“宗主！”有世家家主忍不住，“宗主，魔修此行来……”
“没听他说么，对今日议事无兴致，那么他对什么有兴致？”
“今日议的是我剑宗事宜，过去四年以及未来四年，云魔无兴致，能有兴致的无非是……”那人咬牙切齿，“云魔难道欲染指盟主位？”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只有白蘅和五大世家脸色变化不大，白蘅抬手，微止他们，他目光略过众人，“既已来此，我当应之便是。”
魔修来与不来，江湖大会都要举行，盟主要选，事亦要议，与其揣测自乱，安然应对便是。
许是他特有的沉稳气度影响了众人，众人望着他，脸上的乱意稍收。
这其中，方才开口的花不降却，“宗主此话有理，只是秦女今日现身，断仙崖上诛杀令，还请宗主勿忘。”
“诛杀……诛杀令！”
这时方想起一般，“是啊，那妖女诛杀令还在！”
“妖女奸猾，先假死骗过我等，花公所说有理，诛杀令一出，若容此女在眼前，我等还有何颜面立身江湖？”
“但……妖女如今……”
花不降眯眸，“自是该问云尊主，”他看着白蘅，“宗主，当日诛杀令，乃我宗与云尊主一同定下，处死妖女之事，我等言语怕不能得云尊主看重，此事还得烦劳宗主。”
岳、宋、陈、潘家沉吟不语，但不语已是态度。
白蘅面上肃然，此时已明白这是五大世家给他设的一陷，他们或许不知晚晚会来，但即便她不来，此事也会出。
只是晚晚的到来将此提前。
他徐徐看过几位家主，“此事，我亦有考量。今日议事最重。”
“……是，宗主此话有理。”
五大世家里，一直开口无多的却是五大家之首的岳家家主开口，“既然宗主有考量，我等只待便是。”
——明面站在白蘅这边，实则是将他架在了这件事上。
至多江湖大会止，他必要过问此事，不，是遴选盟主时。
*
“明日就是了。”
晚晚一到新住处，就忍不住与云休厌说，“今日他们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明日就该提及盟主的事，毕竟是最紧要的事嘛，全剑修都盯着呢，不过……”
她想着花不降那语气神色，“那五家，我总觉他们要搞事……”
云休厌正打开一匣，匣里是魔修界的一种果子，晚晚爱吃，他挑了出来给她吃，闻言将一粒送到她嘴边，“想做什么？”
她张口吃了，甜汁在口中爆开，甜的她喟叹一声，口里的话也唔了一唔，含糊糊的，“你这么问好像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似的……”
他浅浅含笑：“未尝不可。”
见她张眼看过，他笑意微深，帕子拂过她嘴角，看着她被果液浸润的双唇，又克制的松开目光，道：“晚晚想做什么，本尊兜底，嗯……只要天捅不破，大抵都可兜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