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蛇蝎心肠
洪荣狄(新加坡)、 小吉祥天2023-07-06 20:0010,272

从咖啡厅回到陆家后,陆雪亭带着沉甸甸的心情下车。就在这时,一辆黄包车也回来,车上坐的竟然是梨花。梨花下车,手里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陆雪亭看着好奇,问道:“梨花,你这是帮二嫂买东西去了?”梨花:“帮她买东西?这么好的事哪能轮得上我呀!”陆雪亭:“那这……”梨花:“给我自己买的,有三爷照顾,手头不是富裕些吗?我给自己添两件衣裳,要不然以后跟着你二哥出去,给陆家丢人啊。”陆雪亭一愣:“怎么,你要有好事了?”梨花:“还不是多亏三爷,才让我的好事越来越近了。”陆雪亭一头雾水:“可是你什么都没跟我讲啊!”梨花心情大好:“讲不讲的,你交代的事,我当然是尽心尽力的干了,不过……我是二爷的人嘛,肯定先得维护二爷,三爷你多担待呀!”陆雪亭追问,梨花却笑着岔开了话题:“陆家的男人呐,大爷二爷三爷,个个让人着迷,女人为了得到,只能不择手段咯!以后是一家人了,你可要多关照我。”说完大摇大摆扭着身姿进门了。梨花的话让陆雪亭很是疑惑,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梨花放下东西歇了片刻,便走进金碧云的房间。她像主人一样傲慢,继而来到电话机前拨着号码,很明显这个号码她很熟悉。

陆雪樵的小公寓里,小翠正蹲在地上用抹布擦地。陆雪樵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着小翠的身姿。电话铃突然响了,陆雪樵起身接电话。“喂……是你?想我了?”陆雪樵坏笑着,继而一愣:“在我房里打电话,你疯了吧?不怕被金碧云看见?”电话那头,梨花撒着娇:“我不怕的,二爷,那件事你什么时候跟她讲呀,你都答应我好久了。”陆雪樵瞟了一眼小翠,对电话:“哎呀,你急什么?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梨花更加娇嗔:“二爷,我最近恶心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今天早上还吐来着。二爷要是再不讲,我的肚子就要大起来了。”

陆雪樵捂着电话对小翠道:“你先去打扫里面吧。”小翠应了一声,起身走向里屋,目不斜视,对主人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多问。

小翠进屋后,陆雪樵继续敷衍着梨花,哄着说要把她接出来住,等顺利生下孩子,再慢慢给她名分。陆雪樵一脸的谄媚,又不时瞟向里间,怕小翠听见。梨花不急不徐地和陆雪樵周旋着,“其实我知道二爷是疼梨花的,但你怕那只母老虎对不对?我今天就跟她谈,不让二爷为难,谈妥了你可别打退堂鼓喔!”陆雪樵还没说完,梨花的电话已经挂了。陆雪樵露出不屑的神情,根本没把梨花当做一回事,他看向里间,又开始惦记小翠了。里间,小翠擦桌子、整被褥的仪态很优雅,她的一切让陆雪樵看在眼里都感觉很舒服。

金碧云今天亲自去接展元放学,车后座上,她对展元说,明天不用去上学了。展元问为什么,金碧云称要给他找一个全星洲最好的学校。展元自然不依,说自己就喜欢这个学校。金碧云气急,和儿子撕破了脸,说白薇是个坏女人,警告儿子以后离她远点,展元却一心只要姐姐。“她不是你姐姐!陆展元,你给我记住,我是你妈妈,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女人对你好,那就是我!我们明天转学,你以后要是再见到这个姓白的女人,你就踢她、打她、用牙咬她!”金碧云的歇斯底里让展元哭了起来,她一声低吼,吓得陆展元连忙噤声。

回到陆家,金碧云拉着啜泣的展元走进院落。两名下人迎上,金碧云没好气地:“梨花呢?”下人纷纷表示不知道。金碧云气不顺,命两个下人寸步不离的看着展元,守着他睡觉。吩咐完走进客厅,正见陆雪亭和陆雪樵在喝咖啡等着开饭。金碧云看了眼二人,不愿意搭理,扭身就要上楼。

陆雪樵听到展元哭声,摆出当家人的姿态,训斥了金碧云两句。金碧云白了眼陆雪樵,并没理他,径自上楼了。陆雪樵只得给自己找台阶下,陆雪亭笑了笑,没说什么。

金碧云房内,桌上的多个首饰盒被打开,梨花将那串珍珠项链拿起来,在自己的脖子上比着,觉得满意,干脆戴上。正在这时,金碧云推门进来。

梨花听到动静,但并没有起身。金碧云已经累得有气无力,将包随便一扔,刚要坐下,发现了梨花,诧异道:“梨花,你在干什么?”梨花转过身。金碧云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敢戴我的珠子?”梨花有了白天金家老宅看见的内容,得意地:“这项链我看着好看,就想试试。”金碧云喝道:“摘下来!”梨花:“一串珠子而已,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梨花说着摘珠子。金碧云点指着梨花,怒喝:“你疯了吧?打自己两个嘴巴,马上给我滚!”梨花:“是。”说着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拍。

金碧云见状更是来气:“你糊弄谁呢?”她冲上前去抡巴掌就要打梨花。梨花却笑了:“太太,今天你可不能打我,以后你也打不得。”金碧云有些哭笑不得,问她什么意思。梨花:“我就明说了吧,我下人做腻了,想做个姨娘,请太太成全。”金碧云愣了一下,看着梨花,片刻哈哈大笑起来:“真是疯了,梨花,你和二爷那点破事,我早知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管吗?”梨花没说话。

金碧云:“因为你足够烂,足够丑!管了你,我怕他去招惹清白女孩!可是……”金碧云忽然语气缓和:“你家二爷这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让他占便宜的时候,他讲的话你也信啊?你也不照照镜子,还想当陆家的姨太太?现在就给我滚!”梨花竟不气不恼:“我滚不动啊,我肚子不方便。”

金碧云一愣,梨花慢悠悠地:“最近二太太老出去,我和二爷就见的勤了点,就怀上了。这是陆家的种,我得光明正大的生下来,所以二爷必须得光明正大的娶我做姨娘。”金碧云:“必须?你是指望陆雪樵为你做主啊?可惜这个家他说了不算!”说着,金碧云突然一巴掌抽在梨花脸上。梨花呆住。金碧云:“我告诉你,到什么时候我都能抽得了你!滚!”

梨花呆了片刻却笑了:“金碧云,老太太走了以后,你也算提拔我了,今天你抽了我一巴掌,这人情我算还上了,咱们两清。你让我走是吧?好,我出了这个门可就直奔警察局了。”金碧云猛然一愣。

梨花这才开始出底牌:“半年前就有人出钱让我跟着你,可你的黄包车每次都跑的好快呀,我都跟不上。直到今天,太太是有急事吧,这大白天的……”金碧云急切:“你跟踪我?”梨花:“是啊,你们金家老宅的地下室里有秘密吧?我进陆家不过三年多,可大爷的屋我打扫过好多回了,屋里那张照片英俊潇洒,好不迷人。虽然他现在长满了胡子,但我还认得出呦!”

这回换金碧云傻了,她一屁股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梨花继续:“金碧云,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都说大爷陆雪霖是被白天女杀夫熬了汤,没想到却是被你……这事警察要是知道了,是什么罪呀?”金碧云不知说什么,她的目光中闪出了许多可能。

梨花又道:“我来陆家这几年,你对我算不错,我去警察那里报告,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不愿意去的。我没什么野心,只想做个姨太太,其实和以前都一样的,你仍然是一家之主,我就是你的帮手而已。”金碧云还是没回答,她眼珠乱转,不看梨花。

梨花见状,胸有成竹:“你是大家闺秀来着,有的是肚量,就容不下个我吗,非得逼着我去警察局告发你呀?不然我去告诉南兰吧,她又有钱又大方,我帮她找到丈夫,她会不会给我一大笔赏钱呀?”金碧云终于笑了:“我们姐俩的事,何必让外人掺和?梨花你坐,我们好好谈谈。”梨花见自己震住了金碧云,大大方方的转身坐下。岂料金碧云猛地抄起一个花瓶,用尽全身力气向梨花头上砸去。“哗啦”一声,花瓶粉碎。

楼上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正在喝咖啡的陆雪亭和陆雪樵抬头,有些疑惑。

迷糊了片刻,梨花眼里充满愤怒,她毕竟是个干活的女人,有些力气,竟欲起身攻击金碧云。金碧云眼冒寒光,又抄起了第二件瓷器,双手用力再次向梨花头上砸去。梨花再次被击倒,倒地之际,她的颈部恰好扎在了地上之前的花瓶碎片上,尖利的碎片扎进了她的侧颈。梨花痛苦地抽搐着,颈部向外涌着鲜血。看到这一幕,金碧云终于开始害怕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

楼下客厅,听到又一声“咣当”传来,陆雪亭和陆雪樵再次抬头。陆雪樵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女人想做什么?这个家还轮到她摔东西了?”陆雪亭皱眉,他眼前浮现起下午与梨花相见时的情景。他扬声喊道:“梨花在不在?梨花!”一名下人跑来:“好像在楼上收拾二爷和二太太的房间。”陆雪亭挥手让下人离开,对陆雪樵道:“二哥,今天我见到梨花了,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情啊?”

陆雪亭说着向上示意着:“二嫂不会是因为你们的事生气,才摔东西的吧?”陆雪樵嘴硬:“不可能,我跟梨花没什么事的,你不要瞎猜!我上去看看。”说着起身就往楼上走。陆雪亭淡淡笑了笑,他万万想不到有命案发生。

陆雪樵上了二楼进入房内,见金碧云正在打电话:“对,我在家里等你,你快来,挂了。”金碧云挂了电话,脸立刻变得冷冷的。与此同时,陆雪樵发现了还在抽搐着的梨花,不禁尖叫一声:“啊,梨花!”他冲上去想救人,但见梨花满身的鲜血又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金碧云连忙关上了门。陆雪樵抬头,声音颤抖着问:“金碧云,你竟……竟然杀人?”金碧云强装镇定:“我怎么会杀人?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又刚好摔倒了,刺破了喉咙。”陆雪樵略略松口气:“那还不赶紧救人!”金碧云:“已经没救了!”陆雪樵愣住了。金碧云:“你别大声嚷嚷,不然咱们陆家会被赖上的!”“可是梨花的肚子里……”陆雪樵适时止住言语。金碧云:“有你陆雪樵的种?”陆雪樵:“你知道?是你杀了她,就是你杀了她!你这个小心眼的女人!你杀了我的梨花和我的孩子!”

陆雪樵气愤地冲向金碧云,掐住了金碧云的脖子:“我掐死你!”金碧云被掐得窒息了,脸色憋得青紫。

陆雪樵愤怒:“你知道?是你杀了她,就是你杀了她!你这个小心眼的女人!你杀了我的梨花和我的孩子!”他气愤的冲向金碧云,掐住了她的脖子:“我掐死你!”金碧云的脸色憋得青紫,她努力挣扎,可是无法挣脱,被掐扁的嗓子里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掐死我,你们陆家就得完蛋,用不了几个月,你就得露宿街头!”陆雪樵动摇了,手一松,将金碧云推到一旁。

金碧云揉着脖子立刻服软:“二爷,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失手丧了命,我是你老婆,你不相信我,难道相信她吗?”陆雪樵看了看金碧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梨花。梨花已经不行了,但还瞪着眼睛,看到这一幕,她想使劲辩解,结果一口血卡住,咽了最后一口气。

陆雪樵吓了一跳,半晌才问金碧云怎么知道梨花怀了他的孩子。金碧云见死无对证,便信口拈来,说梨花借有孕之事敲诈她,所有事端一一推到了梨花身上。陆雪樵难以置信,又见梨花已死,只好叹了口气,问金碧云刚才给谁打电话。听到林龙青的名字,陆雪樵的脸上一会青紫,一会通红,他突然暴怒道:“这个时候你把你的奸夫叫来干什么?”金碧云一愣,知道和林龙青之事已败露:“别说这么难听,龙哥是你的朋友,他是江湖人……”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种事不是需要他们来处理吗?我又不认识别人”。陆雪樵忍无可忍,再次掐住金碧云的脖子:“金碧云,我掐死你,让你的奸夫一起处理尸体吧!”这一回,他掐得更狠了。金碧云眼见就要咽气,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陆雪樵愣住,向门口望去。

门外传来陆雪亭的声音:“二哥二嫂,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趁陆雪樵慌乱,金碧云挣脱,她大口喘着气,继而道:“不用啊雪亭,是我今天心情不好,一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让你见笑了……你先吃饭,你二哥马上就下来。”陆雪亭想了想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听到陆雪亭的脚步声走远,陆雪樵逼近金碧云:“好你个金碧云,撒起谎来一套一套的,你说,你还骗了我什么?”金碧云可怜兮兮地求饶,陆雪樵却少有的果断起来。他认定是金碧云杀了梨花,要为给梨花和他的孩子报仇。金碧云从没见过陆雪樵如此认真而凶狠,她试图用金钱诱惑陆雪樵放下杀机,但陆雪樵毫不在乎。眼见陆雪樵真的会杀死自己,金碧云顾不得其他,搬出林龙青威胁陆雪樵。陆雪樵闻言更气更急,他歇斯底里的寻找着,从地上捡起最尖利的一块陶瓷片,那是个现成的凶器。金碧云满眼惊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但红了眼的陆雪樵根本不买账。

求情没用,金碧云索性把心一横:“是我杀了梨花,我该死,但我现在不能死,我不能看着我的男人窝窝囊囊一辈子!”这话竟让陆雪樵愣住了,片刻才明白金碧云说的是自己。金碧云一副大义凛然之态:“我的男人,就算讨小老婆,也得讨清白的大家小姐,而不是这种烂货!雪樵,等我们陆家成了星洲首富,你想讨几个女人都行,我帮你操办!”陆雪樵用嘶哑的声音苦笑道:“你就是怕死,你信口胡说!我们陆家早就败落了,还成哪门子的首富!”金碧云:“不,机会就在眼前!我们不仅要拿回那栋大楼的控制权,还有可能把属于南兰的一切都拿到我们的手里来!”陆雪樵:“你说什么?”金碧云见陆雪樵动摇,忙道:“南兰也是陆家的媳妇,而且跟大哥并没有离婚,她的家族没有别的亲戚,如果她死了,谁继承她的财产?我没有信口胡说,我咨询过律师的!”

陆雪樵杀人本来就心虚,此时已经被金碧云洗了脑。可作为男人的那点自尊心,让他还是问了林龙青的事。金碧云知道风向已经攥到自己手里了,不禁恢复了几分太太的姿态:“哎呀二爷,我金碧云怎么会看得上他?他最多就是我帮助我男人成为星洲首富的垫脚石!”陆雪樵越听越信,金碧云用柔情似水的口吻道:“我嫁了你,你窝窝囊囊一辈子,我也窝窝囊囊一辈子,你顶天立地,我也跟着风光,我心里有数,胳膊肘不会往外拐的!你是我心中的大丈夫,你不可能窝囊下去的!男人图的是大事业……”她指着地上梨花的尸体:“可不能为了她,崴了脚啊!”陆雪樵呆呆听着,金碧云趁热打铁,让他赶紧下楼想办法支开陆雪亭,不然尸体运不出去。金碧云露出恳切的目光,令陆雪樵彻底屈服了。

陆雪樵深呼吸几口下了楼,假装不在意道:“雪亭,走!”陆雪亭懵:“去哪啊二哥?”陆雪樵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跟那女人吵架了,生气!出去喝酒去!你陪我!”陆雪亭犹豫之际,陆雪樵一把拉住他,硬生生的拽走了。陆雪亭又瞟了眼楼上,却没想更多。

黄昏的街道,陆雪亭开着车,突然发现副驾的陆雪樵在掉眼泪。陆雪亭将车停在了路旁,这是他头一次见这位二哥哭,忙问怎么了。陆雪樵抹了一把脸: “没事!别问了,开车喝酒去……”陆雪亭:“你和二嫂吵架是因为梨花吧?”陆雪樵一惊,有点慌:“你怎么知道?”陆雪亭有些愤愤不平:“梨花跟我讲她想当姨娘,这女人心眼不少,二哥可要想好怎么安置。”陆雪樵发现陆雪亭根本不知道梨花已死,便松了口气:“梨花是有点想多了,纳妾不是小事,妈虽然不在了,可陆家的脸面还要顾及,我也不能胡来呀!”陆雪樵给自己找着借口,话锋一转:“你二嫂确实小心眼,她跟梨花闹的也不愉快,梨花在陆家也待不下去了,说是要走了。”他凑近陆雪亭,讨好似的道:“给二哥点面子,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啦。”陆雪亭:“想让我不提,以后少欠些风流债咯!”陆雪樵笑着打哈哈。

陆雪亭见陆雪樵没甚大碍,便问他想去哪喝酒。陆雪樵却说自己没心情了,想找个地方安静安静去。他抬眼看了看方向,离点心铺不远,便打发陆雪亭去找小蝉,说着拍了拍陆雪亭便下了车。看着陆雪樵的背影,陆雪亭想了想,并没去点心铺,而是调头驶回了陆家。

二楼房内,金碧云正坐在角落里颤抖着。林龙青手下已将梨花的尸体和沾满血迹的破布,都扔进了一个内胆被油布覆盖的大箱子里。检查完,林龙青点了点头。手下封箱,抬起就往外走,林龙青也要跟出,去被金碧叫住。林龙青回身凑近:“陆太太还有什么吩咐?”金碧云:“抱抱我。”林龙青一愣,回头看了看。手下已经出门,但林龙青还是有些心虚,毕竟这是在陆家。

林龙青走到门前将门别上,重新走近金碧云,金碧云紧紧扑到他的怀里。林龙青感觉到金碧云在颤抖,使劲地抱住了她,安慰着。金碧云泪如雨下:“我现在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龙哥。”林龙青拍了拍她:“这点小事情我会料理好的,放心吧!”

金碧云突然仰望林龙青:“还有……”林龙青让她尽管说。金碧云:“我想让龙哥和我一起做件大事。”林龙青:“比杀人更大的事?”金碧云:“大,或者说不止要杀一个人。”林龙青有些心虚,他仔细端详着金碧云:“果然,你还有我琢磨不透的地方。”金碧云:“龙哥,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我必须有所行动,而且要立刻行动,不然,我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龙哥,你得帮我!”说着,金碧云掉下了泪水。

林龙青一时没答应,只小心翼翼捧着金碧云的脸,擦拭着她的泪水。金碧云加码:“这件事情不白做,事成之后可以得到很多钱,龙哥不仅是帮忙,这应该算是我们联手成就大事!一旦事成,得到的钱五五分,到时候,你我就是星洲最富有的人!”林龙青咽了口唾沫,毕竟金碧云说的话极具诱惑,他再次望向金碧云的眼睛,那目光里充满了野心。

陆雪亭的车疾驰而来,停在家门口。他来到下人住处询问梨花去向,下人都表示没看见。陆雪亭发现床上梨花买的大小盒子都在,松了口气。他在陆家客厅、厨房、展元房内四处找着,却都没寻到梨花的身影。他仍不死心,又到院子里逡巡着,正碰上金碧云走出,诧异问道:“小弟?你不是陪你二哥喝酒去了吗?”

陆雪亭便将陆雪樵半路改主意一事告知金碧云,还特意谎称陆雪樵找朋友打牌去了。金碧云假装叹了口气,骂陆雪樵不务正业,说着就要走,眼神中藏着一丝后怕。不料陆雪亭叫住了她:“二嫂,你看见梨花了吗?我四处找她找不到。”金碧云心里一惊,猛地回身:“你找她干什么?那女人可不正经,不会也勾搭你了吧?”陆雪亭自然不会招惹梨花,金碧云一副知心嫂嫂的模样,提醒陆雪亭当心,还肆无忌惮地编排了一出梨花勾搭被辞园丁私奔的故事,怀疑梨花偷了自己的首饰跑了。陆雪亭感到难以置信。

深夜,陆雪樵的小公寓响起了敲门声,他并没有去打牌喝酒,而是约了一个人到小公寓。陆雪樵前去开门,那人戴着一定遮住半张脸的费多拉帽,跟着陆雪樵进门。二人面对着落座,桌上早已摆好厚厚一摞大额叻币。陆雪樵将钱推向那人:“这是定金,我找你来的目的,何爷已经转达了吧?”对方点了点头:“目标是谁?”陆雪樵:“这个人在星洲还是有点名气的,他住在安祥山街,叫林龙青,别人都叫他龙哥。”对方:“有没有名气对我来说都是一个价位,我杀人的规矩你听说过吧? ”陆雪樵:“听说了,你只杀坏人,这个人绝对是坏人,该死!”

那人这才缓缓抬头,露出完整的脸,竟是海盗郑千。郑千微微一笑:“陆先生,人,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我自己会调查。”陆雪樵:“这么说,这活你接了?”郑千点了点头,陆雪樵忙问几天。郑千:“你这么急?”陆雪樵略心虚:“也不是……我听说你以前在海上,做事稳得很,杀这个人有把握吧?”陆雪樵虽如此说,眼神却瞟着桌上的钱,心里害怕被骗。郑千微笑:“你放心,我不要定金,办完事我自然会来找你收全款,可这个人要是不该死,那你就得死。”

陆雪樵吓了一跳:“什么?为什么?”郑千:“因为你见过了我。”陆雪樵没想到还有此规矩,介绍人何爷并未提过。陆雪樵有点傻了,他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可能的,你我之间不会有那一天的,那个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还勾搭有夫之妇,绝对是坏人,绝对该死!”郑千点了点头,沉吟道:“但愿如此。安祥山街林龙青,龙哥……”

此时的林龙青正在金家老宅地下室,诧异的看着满脸胡须的陆雪霖。陆雪霖也上下打量着林龙青,有些紧张,更有些恐惧。尽管见惯了黑社会作派,林龙青对被折腾成这样的陆雪霖都有些不寒而栗。脚步声传来,林龙青回头看向楼梯处。金碧云提着食盒款款而来,打扮的格外正式,胸前还佩戴着那串珍珠项链。金碧云让林龙青给她一点时间单独和陆雪霖说说话。林龙青点了点头,走了。

被勒住嘴的陆雪霖一阵乱叫,希望林龙青能够留下救自己,但林龙青看都没看他一眼。金碧云温柔的将陆雪霖勒嘴的布解开,又拿过水喂他,一口,两口,很有耐心的样子。陆雪霖仍看着外面,目光充满期待。外面,林龙青命手下的祥哥和财哥四处转转,看看老房子里还有没有别人。

金碧云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很精致,她告诉陆雪霖都是自己亲手做的饭,都是他爱吃的。金碧云一口一口的给陆雪霖喂着饭:“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吧?那时我最愿意来喂你,可惜时间不允许,好几天才能来一次。看着你吃的香,我心里可幸福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只属于我。”陆雪霖不敢接茬,只是大口大口地吃着。金碧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吧?怪我,照顾的不经心,你又瘦了好多呀……”

金碧云说着,伸出手抚摸陆雪霖的头发,淡淡道:“吃吧,多吃点。”她今天的声音格外温柔,在陆雪霖听来却感觉更加畏惧。金碧云:“你也经历过大风大浪,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你早该知道的。我也一样呀,当年我接受了你送我的这套珠,就等于把自己给了你,一辈子,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陆雪霖盯着金碧云胸前的珠子,回想起十几年前的光景。

当时,年轻而风度翩翩的陆雪霖为待嫁闺中的金碧云戴上了那串珍珠项链。金碧云喜欢极了,扑入陆雪霖的怀抱。

陆雪霖的思绪被金碧云的声音打断:“那年我十九,你大我十一岁,其实都挺老的了,可是我真的为你着迷啊。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一个小姐该有的体面和矜持都不要了,可是你,陆雪霖……你对我不起呀。”陆雪霖目光游离,他不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金碧云继续说着,风轻云淡地:“你常到这里和我幽会,我背着爸妈为你打开后门,还有我闺房的窗。那段时光真的很浪漫,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我每天都盼着你来提亲,却在报纸上看到了你和南兰结婚的消息。那么盛大的婚礼,星洲所有的名流都去为你们祝福。陆雪霖,你知道那一天我是怎么过的吗?”陆雪霖无言,甚至不敢正视金碧云。金碧云的脸上流淌着泪水,眼泪滴到了陆雪霖面前的餐食上。

夜晚的星洲街道,陆雪亭开着车行驶在夜幕中,脑袋里不断浮现着金碧云和梨花各自的反常状态。他晃了晃脑袋,却又想起下午在咖啡厅白薇的话:“我怀疑展元是我爸爸和金碧云的孩子,而我爸爸失踪或死亡,都与这个秘密有关。”想到此处,陆雪亭一脚急刹车,倏尔又重新坐回车里,但脑子里仍在回忆。这一次他脑中浮现的,是金碧华临行前带他到金家老宅那晚,金碧华进出前后的奇怪反应。陆雪亭猛地一激灵,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连忙发动车子。

金家老宅地下室里,金碧云仍满脸是泪地说着:“然后就是你趾高气昂的来金家提亲,把我甩给了你那不争气的弟弟。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这门婚事吗?”陆雪霖瞟了眼金碧云,金碧云自问自答:“因为我不会放手!我的东西我要自己抢回来!”陆雪霖打了个寒颤,他想狠狠抹去眼前的画面:十几年前的一个深夜,金碧云和陆雪樵房内,一番云雨过后的金碧云坐在梳妆镜前,而她背后床上躺着的男人,竟是陆雪霖。

陆雪霖痛苦地缓缓说道:“我已经受到了惩罚,碧云,求你宽恕我!”金碧云笑了:“是啊,再大的仇恨,也会因为爱而宽恕的,何况我爱你爱的那么深。我已经决定了,今天就让你离开这里。”陆雪霖眼里绽放出光芒:“真的?”金碧云不置可否的目光:“但是……”金碧云这两个字一出,陆雪霖立刻想到什么:“我什么都不说,离开这里以后我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有罪!我不会说出去的!”金碧云:“你真聪明,难怪你妈妈那么喜欢你,可是雪霖,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既然敢做,又怎么会怕你讲出去呢?”陆雪霖迷茫:“那……”金碧云:“我想说,你暂时不可以回家,需要再稍微等一等,时机到了,我会通知南兰去接你。”陆雪霖不明白金碧云什么意思,甚至不敢点头答应。

外面的一个破房间里,手下搜察回来向林龙青报告,老宅不仅没人,连有过人的痕迹都没有。财哥感叹:“这地方藏人,真是绝了。”祥哥请示:“那个亚辛对陆太太也真够忠诚,龙哥,这个女人……”不料林龙青竟销魂地:“绝品,在星洲没第二个。”祥哥和财哥都皱了皱眉头,相互对视。林龙青:“富贵险中求。像咱们这种人,想混进上层社会,只有跟着陆太太这种人才有机会!带着小弟打打杀杀的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啊?”手下哥都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亚辛走来。林龙青使了个眼色。祥哥立刻拿出一个餐盒打招呼:“兄弟,陆太太给你带来的,吃吧!”祥哥只讲中文,亚辛也能听得懂,咿咿呀呀的表示感谢。亚辛打开食盒,看到丰盛的饭菜很开心,笑着坐到餐桌前就要开吃。突然间,亚辛猛地浑身一颤,愣住了。身后出手的正是林龙青,他将一把利刃刺进了亚辛的后心。亚辛一声都没哼出来,便栽倒在地。林龙青擦着手上的血,示意手下处理尸体,自己转身离开房间。

深夜的一个简洁小屋内,白薇听到敲门声打开了门,是陆雪亭。她诧异地:“三叔?快进来!”陆雪亭:“不了,我想说对不起,今天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冷静的思考了一下,觉得你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要不要一起去?”没等白薇回答,陆雪亭已拉着她出门。

很快,陆雪亭的车停在了金家老宅附近,陆雪亭和白薇下车。已是深夜,整个老宅以及周边的环境漆黑无比。陆雪亭示意白薇不要害怕,拉着白薇摸向了那栋房子。

叔侄二人摸进老房子里,家具都用布苫着。陆雪亭打着打火机,借着微弱的光亮探寻着。二人环视,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陆雪亭和白薇对视。白薇和陆雪亭又进入一个破房间,房间平平无奇,并没有引起他们注意。白薇发现有电灯,拉下灯绳,灯亮了,但并没发现什么,二人转身要离开。白薇突然道:“你看那!”白薇手指的墙角有一块不太明显的血迹,是林龙青等人没清理干净的结果。陆雪亭蹲下身,用手摸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血……”白薇有些紧张,二人继续寻找。

陆雪亭和白薇来到一处铁门前,铁门很厚重,铁锁很大。陆雪亭:“这应该是地下室了。”他敲了两下门,回声很渗人,震落了许多尘土。白薇对金家地下室安这么大的铁门感到奇怪,陆雪亭想起金碧云家有精神病人,好像是她的爷爷还是外公,猜测地下室是很多年以前关精神病人用的。白薇:“那刚才的血迹呢?还很新鲜……”陆雪亭:“也不一定是人血,这屋子没人住了,恐怕会有很多动物光顾的。”白薇有些失望。陆雪亭看到这房子那么老旧,觉得即便自己的大哥真的和金碧云幽会,也不可能住在这里,毕竟他是个很讲究的人,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

陆雪亭叹了口气:“我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我们两个这样私入民宅好像不太好,走吧。”白薇只好跟着陆雪亭离开。

继续阅读:第六十二章 丛林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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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女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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