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里,一切又恢复了往昔,男工们盖楼,女工们运料,天晴担着空扁担来到装料处。七姑娘道:“天晴,你歇两趟。”
“我不累。”天晴大咧地回道,并未明白话中的含义。
七姑娘犹豫片刻:“我是想让你去找一下小头家,昨天听说有无赖纠缠你,小头家很生气,可一见到人……”
天晴回忆着昨日余世襄见到邝海生时的神情。
“他们可能认识,那个叫阿海的无赖来工地让小头家很难堪,你是不是应该去道个歉啊?”
又想到邝海生看到余世襄背影时说的话,为难地答道:“哦,好,我这就去……”
刺客,余世襄正紧皱着眉头在办公室里踱着步,突然听到敲门声,没好气道:“谁啊?进来!”见是天晴,余世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眼镜往桌上一扔,揉着眼睛:“什么事,说吧。”
天晴愧疚的表示:“昨天那个无赖到工地上来,是因我而起,我来道歉。”
“这也算是个事吗?”
“耽误了好大功夫呢,我认罚,扣我几天工钱都行。”
余世襄烦躁地揉了揉额头:“行了……你去把阿强、臭鱼仔,男工的来福,你们的大家姐七姑娘,还有蓝头巾的那个大家姐,都帮我叫来,尽快。”
天晴不明所以,答应便往回跑。
“叫我去?”七姑娘疑惑道。
“是,还有强哥,来福哥,金枝姐他们。”
一会儿功夫,强哥、臭鱼仔、来福、七姑娘、金枝都站在办公室里。
强哥率先提出疑问:“可这是为什么呀?”
余世襄解释了多遍,十分头疼:“我已经说了,这栋大楼换了大头家,他要停工,谁敢问为什么?
“嘿!”来福又生气又逞强:“我不怕,现在星洲男工紧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都找得着活干!”
金枝急切地问着:“停工,到底是停多久啊?”
余世襄扶了扶额:“没说。”
七姑娘有些上火:“我们人最多,要是不给个停工的期限,我怎么跟姐妹们交代啊?”
“也没人给我交代啊。”面向众人,余世襄也是十分无奈。
强哥倒是问到了点上:“新的大头家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葡萄牙人啊?”
“星洲人,还是个女的,我是惹不起,我们余家做判头的佣金能不能给,还不知道呢,你们若有疑问,干脆直接问她去得了。”
来福不解,追问道:“到底是谁啊?”
余世襄长吁一口气:“南兰,女神酒店的主人,星洲白天女,你们都应该知道到哪去找她。”
七姑娘站在一旁,这次她真的没办法了。
豆腐庄内,红头巾们或在一楼,或在二楼,或坐或站,或三三两两,或独自发呆。七姑娘也坐在天井里,神色茫然。良久,老红头巾阿凤突然开口:“一天不开工,一天就没饭食啦!”
玲姐忙呵道:“这叫什么话?七姑娘不会让大家饿着!”
话音未落,另一个姐妹带着哭腔道:“可家里的老人孩子还等着我寄钱回去养呢!”玲姐忙上前安慰:“你别哭呀!安心等几天啦!那么大的一栋楼,也不能一直不开工啊!”
二楼楼上,天晴和小蝉并肩坐着。小蝉揉着肩膀,轻声地说:“我觉得挺好,终于可以歇歇了,明天我要好好睡个懒觉。”天晴没理她,起身下楼走到七姑娘身旁:“七姑娘,我们能找别的工地做吗?”
七姑娘摇摇头:“不行,说是停工,没说大楼就不盖了,要是换了地方,人家用工的时候又找不到人,我们三水红头巾的名声就败了。”
玲姐补充道:“星洲工地是不少,可也不是所有工地都用女工的,再说,普通人家盖栋小楼用几个人工?要不是七姑娘接了这个大工程,今年也不能又从老家招你们十几个人来。”
阿贵说话夹枪带棍:“十几个人,就是十几张嘴要吃饭咯!”
美花一下急了:“阿贵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来抢了你的饭碗咯?”
小翠急的直拉美花。
“美花,你那耳朵塞鸡毛了?我说你抢我饭碗了吗?你是找茬想打架啊?”说着,阿贵和美花都猛地站起身。
“吵什么?”七姑娘瞪了一眼阿贵。
阿贵和美花只好都乖乖的坐下。
天晴愤慨道:“她说停工就停工,连个理由都不给?”
“人家是头家,想停就能停,我们就等几天吧,吃喝都算我的,总行了吧?”七姑娘无奈地说着,试图安抚大家。
老红头巾阿凤一下站了起来:“吃喝倒是不算什么,可只知道停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工,这么干等着算什么?我现在倒是羡慕秀禾了,摘了红头巾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有力气就有钱赚,起码不用这么干耗着……”
玲姐厉声道:“阿凤,你话多了吧!”
阿凤一脸不服:“怎么?没工开还不让说话了。”
玲姐吃了瘪,回头望着七姑娘。
七姑娘脸色铁青,冷冷道:“头家们的事情,我真的没办法,我也不逼着你们留下,愿意学秀禾的,现在就走,红头巾留下!”
阿凤听罢就要摘红头巾,“阿凤姐别摘!”天晴突然大声道。
阿凤嘲讽道:“你个初来乍到的,在工地逞强也就算了,还想管我啊?”
“我不是管你,是怕万一明天就开工了,你后悔。”阿凤顿时停了下来。
众人目光都转向天晴,天晴继续道:“这个新头家我听说过的,刚到星洲第一天,我们就赶上白天女的游神队伍,对吧玲姐?如果不是她,小蝉就被无赖们欺负了!玲姐还告诉我,白天女是专门保护女人的神,特别是穷苦女人,既然白天女就是新的大头家,她一定不会故意为难我们红头巾。”
说着,天晴看向七姑娘:“七姑娘,我觉得咱们应该去找她,问清楚情况,也告诉她我们的难处,没准明天就开工了呢?”
七姑娘苦笑一声:“想得简单,我来星洲这么久了,又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个南兰小姐,很不好打交道的。”
阿贵同七姑娘想法一样:“就是啊,哪有头家会搭理我们这些卖苦力的?”
玲姐走到天晴身边,低声道:“天晴,你是有点异想天开了,不是每个头家都像余世襄少爷那样,你打了人家,人家不怪罪,还给我们盖厕所。”
天晴笑着望向玲姐:“我从小跟着我爸给人家盖屋,当然知道头家都不好打商量,但也不是不能商量。”
继而又转向七姑娘,看似同七姑娘说,实则给大家伙打气:“我十五岁那年就碰到了这样一件事,有个头家天天改主意,盖好的屋顶,没有理由就让拆了重盖,工期又催得紧,我和我爸饭都没得吃,觉也没得睡,赶了两天才做好,可他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一看,又要改回原样,我就要去与那头家争!我爸劝我,说头家反复无常就是稀松平常,我们做工的就当吃个亏,改了回来就好。我偏不依我爸,去找头家讲理,现在虽然记不得当时是怎么说的了,反正头家就不让改了,还说我和我爸辛苦,吃饭的时候送了半只烧鸭来。自打那时起我便知道,事情再难,也要尽力去争取。七姑娘,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若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新头家谈判?”七姑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阿七没这个能耐。”天晴自告奋勇道:“那我去,替姐妹们要个说法,您看,我行吗?”说着,望向七姑娘。
众人都等着七姑娘的反应,“你愿意替大伙出头有什么不行,只是像我们这种身份,见得到人家吗?”七姑娘始终认为这事行不通。
玲姐小声提醒道:“对呀,那可是星洲最有钱的女人,你去哪找人家?”
“她不是开了女神酒店吗?又有什么难见的?”天晴很是自信。。
众人疑惑地看向天晴,趴在二楼栏杆上的小蝉更是惊得直咧嘴。
天晴在星洲街道上走着,小蝉在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
天晴也不回头,淡淡地说:“出来吧,早知道你跟来了!”藏在暗处的小蝉只得现身。
“为什么跟着我?”
“不放心你一个人嘛。”
“那就大大方方的一起去啊,我刚才问了路,一直走,右转就到了。”
小蝉快走两步,挎上了天晴,天晴欣慰地笑了笑。
月光下,一对戴着红头巾的姐妹走在星洲的夜路上。
二人一起向前走,小蝉嘟囔道:“我早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白痴……”
天晴皱着眉头:“你说什么?”
小蝉讪讪地说着:“那么多人都不出头,轮到你一个新来的了?”
“不开工就没有工钱,我这也是为了自己呀!”
小蝉撅着小嘴道:“你又饿不着,就算当不上小头家娘,做阿海嫂也不错的。”
天晴一板脸:“你又要胡说什么!”
“你没看出来嘛,连猪头强都怕阿海,还有小头家,一见到阿海扭身就走,也是怕的!这说明他在星洲还挺厉害的!”
天晴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个臭无赖,你忘了,他是要把你扔进海里去喂鱼的。”小蝉拉了拉天晴的胳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阿海哥对你真的挺好的,要不你去求求他,让他帮咱俩找个更轻快,挣钱更多的活干。”
天晴停下脚步,看向小蝉。
“你这么瞪着我干嘛?”
天晴厉色道:“我很讨厌那个臭无赖,我才不会见他呢!你以后也少在我面前提他!”小蝉见天晴有些生气,想撒娇蒙混过去:“可是求阿海给咱们两个人找事做,总比求白天女,几十人开工,更容易些嘛!”
“谁去求白天女?虽然她是大头家,我们是卖力气挣钱的,可我们也不低她一等啊,我就是帮姐妹们问清楚,她为什么停工,有没有正当理由,打算什么时候再开工,有没有定下日子……”说完,天晴甩开小蝉径自向前走。
小蝉只得跟上,嬉皮笑脸道:“等等我,我跟你作伴壮胆,我们是好姐妹嘛!”
晚上补完课后,陆展元用英文磕磕巴巴地冲白薇说道:“谢谢你,白小姐,see you tomorrow!”
白薇用英文点头微笑回应:“See you tomorrow。”
一旁盯着的金碧云眼神示意女仆将陆展元带走。陆展元向白薇招着手,挤眉弄眼的走了。
白薇看向金碧云:“展元少爷真聪明,英文进步很快。”
金碧云却板着脸走近,戏谑道:“还是白小姐聪明,一碗粥就留下了?”
白薇立刻诉苦:“您是说白天的事啊……二少奶奶,您这样的阔太太,是无法想象我这种小门小户,无依无靠之人的难处。在上海,我好不容易才求的麦太太给我写的推荐信,虽说您讲了价钱,可一个月三十块,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数字了。我真的很珍惜这份工作,所以去给老太太送粥,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说完,满脸忧愁地望向金碧云。
金碧云并未消除疑虑,上下打量着白薇:“你早就打听过了我婆婆是上海人?”
白薇神态自若:“我听麦太太讲过。”
金碧云有意顿了顿:“我倒是觉得你还好,毕竟你在教我儿子读书嘛,可是我妹妹……”说着,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白薇明白金碧云想着什么,先一步做出恭敬模样:“也不知道金二小姐为什么会反感我,但一定是我做的不好,还请二少奶奶在令妹面前多为我美言。”
“为了这份工作,你愿意这么卑微?”
“哪有什么卑微,生计嘛,比什么都重要。还有就是,我觉得金二小姐和陆家的三少爷实在是非常般配,真盼着他们早日喜结连理。”
金碧云看了白薇半晌,轻声笑着:“你这么说,我想碧华听了也就放心了,”说完,金碧云要走。
白薇叫住金碧云:“不过还有个事我得先跟您说一声,今天晚上我想出去一下,是三少爷约了我,实在是盛情难却。”
“去吧,你能先告诉我就是心里没鬼了,玩的开心点,”金碧云笑容可掬,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月色中,一辆汽车已经停在了陆家门口。
白薇身着巴斯尔风格的简易长裙,手里提着个淡蓝色绸缎小包,从大门里走出。陆展元西装笔挺、头发也梳的铮亮,想来十分重视今晚的约会。见白薇出现,陆雪亭连忙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陆某已经在此恭候多时,还怕约的太早,白小姐忘了呢。”
“那怎么会,只是展元用功,今天教的久了些。”说着,白薇上车。
陆雪亭坐会驾驶位,看着副驾的白薇,由衷地赞美道:“你这身打扮,让我立刻有了想请你跳一支舞的冲动。白小姐会跳舞吧?”
白薇淡然回应:“跳的不好。”
“我可以教你。”说着,陆雪亭得意地发动汽车。
望着汽车远去,树后的金碧云走了出来,眼中晦暗不明,便连忙向屋内走去。
金碧华正坐在躺椅上,脸上涂满了红色的不明液体,一个佣人在旁扇着扇子。
金碧云快步走来,忙用手帕捂住鼻子:“碧华,你在干什么?这怎么这么臭啊?”
涂成大红脸的金碧华不敢大声说话,轻轻努着嘴道:“我也得忍着,这是秘方,我今天才学的,能让皮肤更白更嫩!白了嫩了,雪亭哥哥就更喜欢了!”
没等金碧云反应,扇扇子的佣人先忍不住笑了。
金碧云拍着妹妹的肩膀,催促道:“快起来,把脸洗干净!”
“不行!才糊上,不能动的!”
“你的雪亭哥哥已经带着别的女人走了,你接着糊吧!”金碧云说完就走。
金碧华“腾”地蹦了起来,不再顾脸上的“秘方”:“什么?”
说着,金碧华快步追上金碧云,急切地问道:“雪亭哥哥去哪了,我追他去!”
“他开汽车走的,你追的上吗?”
“那他带谁走的?”金碧华追问道。
金碧云停了下来,看着妹妹:“还能有谁?”
“那个家庭教师!你就不该把她留在家里!”说着,金碧华哭嚎了起来。
金碧云嘴角上扬,得意一笑:“行了别嚎了,这个白薇来的就古怪,送粥的戏码演的更是让人拍案叫绝,一下子就成了老太太眼前的红人,我今天故意放她出去,就是想查查她到底是啥来路!”
金碧华瞪大了双眼:“怎么查?”
金碧云鬼魅一笑,随后两姐妹便在白薇房间里翻箱倒柜。
金碧华在白薇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也没有呀!”
翻找完衣柜无果,金碧云想起初见时白薇护着行李箱的场面便觉与蹊跷:“她的行李箱呢?”
想了想,金碧云跪在地上向床底探去,行李箱果然在这里。
打开行李箱,里面放着白薇的相机和一个笔记本。
金碧云取出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里面贴着各种剪报,报上都是多年来陆家的各种消息。
金碧华疑惑地看着:“姐,这不都是你们陆家的事情吗?”
金碧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竟然贴着陆雪霖失踪的消息,还配上了南兰白天女打扮的照片。
“这个白薇到底是什么人……”金碧云拿着手中的笔记本,久久失神,心中似乎已经推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车上的白薇对陆家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发现开车的陆雪亭不时看自己,白薇严肃道:“三少爷开车不用看路吗?”
“你怎么好像有点不开心?”
“没有啊,来星洲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出来,心里很激动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便内心有一团火,可能脸上也挂着冰霜。”说着,白薇故意冲陆雪亭笑了笑。
陆雪亭心中窃喜:“哇,这分明是句诗嘛!白小姐,其实我很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让我觉得那么亲切,那么熟悉……”
白薇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陆家掌房房内,陆陈氏坐在镜子前洗漱着,不经意地问道:“白小姐出去了?”
“三少爷开车带她出去的,好像是早就约好的。”
陆陈氏点了点头:“你说,雪亭之前就常带点心回来给她?”
黄妈回道:“可她从来没吃过,连盒子都不打开,就直接送来给我。”
陆陈氏若有所思:“这就不一般了,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啊……”
“她还给我赏钱呢,不止一次,”黄妈的言语中满是对白薇的欣赏。
陆陈氏起身,想了想:“那就更不一般了,从上海来的,倒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黄妈上前搀扶:“是啊,我也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她。”
“我问过年纪,刚好对的上,就是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话。那眉眼……”
黄妈接话:“倒是不十分像,但身上那个劲儿……”
“你说得对,神似。”陆陈氏与黄妈对视一眼,陷入了沉思。
华丽的水晶灯投射淡淡的光芒,五彩缤纷的热带花木扑面而来送来香气,柔和的萨克斯曲为女神酒店今日的晚宴增添了别样风味。
一对中年夫妇进入女神酒店,女侍者正在身后搬他们的行李。
女人看上去很清寡,有些文艺气质,怀里抱着一本英文小说。
桃姐在大厅发现二人的身影,连忙迎上:“平先生、平太太,欢迎你们入住女神酒店,房间已经打扫好了,还是你们去年来星洲度假时住的那个套房。”
平太太面无表情,朝着远处望去。
平先生礼谢后,问道:“我喜欢吃的娘惹菜准备好了吗?”
“当然!平先生是在餐厅就餐还是在房间里。”
“房间里吧,我吃完就要睡了,这一路上太困了!”
桃姐微微俯身,做“请”的手势:“好的,那二位请吧。”
桃姐指向身后的楼梯,行李生已经搬着箱子向楼上走去。
平太太突然道:“我不回房间,这音乐太适合读这本小说了。”说完,平太太便向舞厅方向走去。
平先生耸耸肩,轻轻地对桃姐说:“她坐在哪就把菜送到哪吧,我真的很饿了。”
桃姐会意:“明白,我这去安排。”
平先生中年发福,虽有钱,却显得十分平庸,跟在平太太身后活像跟屁虫。平太太走到距离舞厅近的餐桌前将书放下,随即优雅地坐下。书的封面是一个海盗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妇人在甲板上相拥的油画。平太太好像对这封面极其喜欢,会心的笑了笑才翻开。平先生坐在对面,满眼都是太太,可太太并未抬头看自己一眼。片刻功夫,侍者将餐食上齐。平太太仍然认真看着小说,而平先生则是大口大口的吃着面前丰富的娘惹菜,喝汤还发出很大的声音。平太太鄙视的白了平先生一眼,平先生却丝毫没发现。
平太太看了眼书,无奈地叹了口气:“谁来拯救我这平凡的人生,奇迹何时出现?”平先生听后忙擦嘴问道:“亲爱的你要什么?鸡是吗?太好了,你终于有胃口,可是鸡刚刚被我吃掉了,我马上让他们做一份新的来给你!”
平太太气坏了:“我在读小说,请你不要打扰我。还有,如果你喝汤的声音能小一点,就更好了。”
“呃,对不起,我又出声音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平先生不知该如何解释,在太太的白眼中羞愧的低下头,眼前的美食顿时索然无味。
没多久,白薇和陆雪亭步入女神酒店,服务人员将二人引向舞厅。
白薇一路上观察着女神酒店,这里富丽堂皇,二层主要是餐区,可以俯视楼下的情景,男男女女都穿着光鲜亮丽。演奏家弹奏着欢快的舞曲,舞池里几对男女伴着音乐翩翩起舞。
陆雪亭点完喝的便向白薇道:“白小姐,我有点迫不及待了,我们先跳支舞好吗?”
白薇看向四周:“等等吧,来了女神饭店,我们还没看到这里面的女神呢……”
陆雪亭会意,向侍者问道:“请问你们的大头家南兰今天会来这里吗?”
“是的,今天有舞会,她当然会来。”
突然,陆雪亭眼睛一亮,冲白薇叫道:“她来了!”
只见身着晚礼服的南兰在几个男人的簇拥下来到舞厅。这些人中有中国人,还有洋人,显然都是南兰的朋友。
舞厅里的朋友热情地同南兰打着招呼,南兰微笑着与他们行贴面礼。
南兰就像一阵风,在舞厅里飘来飘去,白薇的目光却始终跟随着南兰。
“你看,今天的她和你那天看见的白天女,是不是很不一样?”
白薇点了点头,轻声道:“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你带着我,我恐怕根本认不出来是她。”说时,白薇左手紧紧握住了绸缎小包。
南兰正与人寒暄,发现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自己。侧身望去,发现竟是陆雪亭。南兰款款走向陆雪亭,仔细打量着:“那天我都没仔细看你,你真的长大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雪亭热情地介绍自己的近况:“见面那天才下船,我的学业结束了,大嫂,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
南兰打断道:“别叫我大嫂,请叫我南兰小姐。是想夸我漂亮吗?你是知道我年纪的,别说违心的话。”,说着,南兰神色严肃起来。
陆雪亭立在一旁,很是尴尬。
南兰语气不善:“你来找我干什么?得到消息了?来为你们陆家求情?”
陆雪亭很是不解:“什么消息?求什么情?”
南兰轻笑一声:“哦,看来陆雪樵没告诉你,那你就不用知道了,本来跟你也没关系。”
陆雪亭愧疚地望着南兰:“我能看得出来,你和我们陆家矛盾很大,可这几天一直想起小时候你对我的好,所以特意来看望你。”
见陆雪亭一脸真诚,南兰语气和缓了些:“难得陆家还有个真诚的男人。”说着挥手示意侍者端几杯香槟送来。
南兰拿了一杯递给陆雪亭,陆雪亭接过酒杯,向南兰敬酒。
二人碰杯,刚喝一口,南兰却突然发现陆雪亭身后的白薇一直死死盯着自己。
南兰看向白薇:“这位小姐是……”
陆雪亭介绍道:“这是白薇,白小姐。”
白薇目光也未闪躲,优雅起身:“南兰小姐,您好,我叫白薇……您这饭店真是漂亮!像您一样……”
南兰打量着白薇:“小弟啊,眼光不错,从欧洲带回来的?”
没等陆雪亭回答,白薇道:“我是家庭教师,在陆家教小少爷。”
南兰点了点头,示意侍者送上一杯香槟。
南兰轻轻地与白薇碰杯,又与陆雪亭碰杯,一饮而尽。
陆雪亭也将酒干了。
南兰放下酒杯,笑着说:“小弟在欧洲有没有学和女孩子跳舞?”
陆雪亭会意,立刻做了一个邀舞的姿态。
南兰把手搭在陆雪亭的手上,二人旋转进了舞池。
白薇端着酒杯,目光始终在南兰身上。南兰和陆雪亭在舞池中旋转,陆雪亭还插空冲白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等。白薇举起酒杯对陆雪亭笑了笑,目光仍在南兰身上,丝毫不避讳。南兰边跳边说:“那位白小姐,怎么一直盯着我?盯的人心里发毛。”
“那天白天女游神路过我家门口,白小姐也在,被你的风采所折服,一直念念不忘——”
南兰笑了起来:“我现在都开始吸引女人了吗?”
“反正我是从小就仰慕你。”陆雪亭油嘴滑舌地说,不过这确实是心里话。
南兰神色凝重:“你不相信是我杀了你大哥。”
陆雪亭立马正经答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认为应该相信证据,如果没有法律的判定,不能随便把什么罪名安在一个人身上。”
南兰宠溺地望着陆雪亭,像是回到了过去:“小弟,你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将来也要做个善良的男人,别让女孩子为你伤心喔。”
“我从小就觉得大嫂是个善良的女人,现在仍然这样认为,却不知道那些匪夷所思的传言是怎么来的。”
称谓虽然又回到了小弟与大嫂,可话里的内容,并不会阻断已生的隔阂。
南兰淡淡一笑,不打算认真的回答陆雪亭:“原来你不是替陆家求情,而是来追查杀人凶手的?”
这时,有新客人进门,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立刻上前,引着客人向楼梯方向走去。天晴和小蝉趁机钻了一旁的小门,溜进了大堂。天晴四处观察,想找个人多的地方打探情况,小蝉怯生生的躲在天晴背后:“这好像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还是出去吧……”
“你怕什么?挺起腰杆来!”
小蝉只好照做。
天晴向舞厅方向望去:“那边人多,我们去那边打听打听。”
小蝉和天晴走进舞厅,灯红酒绿,看着男男女女翩翩起舞,一时失了神,小蝉眼里满是羡慕。二人的穿着与这里格格不入,尤其是她们的红头巾,很多客人看见立刻投去诧异的目光。一个女仆发现了天晴和小蝉,快步上前:“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是想找活干吗?那得白天来啊!”
天晴解释着:“我们不是来找活干的……”
未等天晴说完,女仆就开始赶人:“不管你们想干嘛,可不能站在这,赶紧出去!”
“我是来找你们头家的。”
女仆愣住了:“头家?”
看到这边的动静,桃姐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女仆忙认错:“桃姐,不能怪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听女仆这么说,天晴上前一步:“您是这里管事的吧?我们不是混进来的,就是从大门走进来的。我来找这里的大头家,南兰小姐。”
桃姐一愣道:“找南兰小姐?什么事?”
天晴表明来意:“我们是工地上的红头巾,今天得到了停工的消息,姐妹们让我来问问情况。”
“有什么事你们应该回去问你们的工头。”
“就是因为工头没给我们明确的答复,才来找大头家的。”
桃姐劝道:“可现在是舞会时间,不方便,你们明天再来吧。”
“我们希望明天就开工,一天都不想耽误,就请您帮着通融一下,让我们见见她吧,谢谢您了。”说着,天晴深深鞠了一躬,小蝉也跟着鞠躬。
受了大礼,桃姐一时不知所措:“哎呀,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好吧,那我就说得直白一点,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出去吧!”
小蝉有些害怕,揪着天晴的衣角不敢松手,天晴却一下来了脾气:“南兰小姐是你的头家,也是我们的头家,我们来这里找她,你凭什么让我们出去?如果她正忙着,我们可以等。”说着,天晴拉起小蝉,就往舞厅里面走。
“哎,你们想干什么……”
临近门口的座位都满了,天晴拉着小蝉快速来到舞厅中央的一处沙发坐下。天晴挺直了腰杆,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小蝉根本不敢坐,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桃姐跟了上来,蹙着眉道:“你不能坐在这里!”说着,就上前拉天晴。
天晴甩开桃姐的手:“别碰我!”
桃姐有些气愤:“你是成心来捣乱的?我这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这两个女孩是我朋友……”桃姐惊讶的回身,只见白薇款款走来。天晴还在辨认着,一旁的小蝉已经跳过去抓着白薇的手。
小蝉既惊喜又高兴:“白小姐,是你啊!”
白薇向小蝉笑了笑,继而对桃姐道:“我是和陆家三少爷一起来的,他正在和南兰小姐跳舞。”说着指向舞池里的南兰和陆雪亭。
白薇礼貌问道:“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请我的两个朋友一起坐吗?”
“好吧,冒犯了。”桃姐讪讪地说着,便走开了。
南兰和陆雪亭也看见了这边的混乱。
南兰有些疑惑地看向陆雪亭:“那两个戴头巾的女孩也是你朋友?”
“不是,没见过。”
三人坐下,小蝉满脸欢喜地望向白薇:“白小姐,我们真有缘分,又见到你了!”天晴答谢道:“谢谢你替我们解围。”
白薇笑了笑:“上次都没有问你们的名字。”
“我叫欧阳天晴。”
“何小蝉!”
“那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是来找白天女南兰,刚才听你说那个就是,对吗?”说着,天晴指向南兰。
白薇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蝉看着南兰,很是羡慕:“她的衣服真好看,那些首饰更好看,一定很贵的……”
三人同框的画面被不远处的南兰看在眼里,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奇怪,好像是来找我的……”话音刚落,钢琴伴奏声戛然而止,一曲结束。
舞池中的南兰和陆雪亭走向白薇,桃姐跟在身后告知方才的事。
天晴见状连忙向前迎了两步:“南兰小姐,你好。”
南兰点头示意:“嗯,过来坐吧……”说着,同白薇四人走向相对宽敞的沙发区。
这时,一名身着华丽的西洋女歌手来到钢琴旁,跟着琴声开始女中音吟唱。
南兰端坐在大沙发上,悠闲地品着酒。天晴和小蝉站在南兰面前,没敢坐,只是同南兰讲明来此处的缘由。
陆雪亭和白薇站在不远处。
陆雪亭问道:“你朋友啊?”
“就算是吧,下船那天认识的。”
“她们这身打扮我见过,好像就在我家工地上做工。她们会有什么事需要找南兰啊?”
“我也不知道。”白薇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平太太还在看小说,书中的剧情伴着音乐效果让她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平太太翘起小拇指正准备拭泪,却瞟见了躺在对面打鼾的丈夫,由于头垂着,假发也被碰歪了,这让平太太更难过了。
见天晴陈述完毕,南兰淡然地表示:“原因?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我想停工,不行吗?”天晴恳切地请求着:“如果没有正当理由的话,我希望明天可以开工。”
南兰气笑了:“我已经拿下了那栋大楼的控制权,我愿意停工就停工,需要什么正当理由?”天晴追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开工呢?”
南兰放下酒杯:“如果我喜欢,可以永远不开工,又怎么样?”
看着南兰满不在乎的神情,天晴不觉加大音量:“停工对你可能没什么,但那是我们几十个红头巾的生计。很多姐妹等着工钱,寄回乡下,养活老人、孩子呢!”天晴一口气说完,仍努力控制情绪,“虽然你是头家,可你也是女人,请你想一想我们的难处。既然没有停工的理由,就请你明天正常开工吧!”
南兰瞟了眼不远处的陆雪亭,疑惑道:“是陆雪樵派你来的吗?”
天晴愣住了:“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我是代表红头巾姐妹来找你的!”
南兰也不在乎这些,手指轻轻拂过发髻:“你说的我头都疼了,就像你不认识陆雪樵一样,我也不认识你的红头巾姐妹呀。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或者代表谁,我已经见你了,你可以走了。”
天晴仍穷追不舍:“那明天开工吗?”
“不。”南兰态度决然,说着起身离开。
“我们顶着星洲的大太阳,流着汗水,靠双手一块块地搬砖头,靠双脚一步步地爬楼梯,靠一副肩膀挑着和我们一样重的箩筐,你们头家的大楼才一点点盖起来!我们哪里做错了?你说停工就停工,我们红头巾也是人,我不指望你有同情心,但你身为头家,总得讲规矩吧!”
南兰本已越过天晴,听到这话又转过身来,她看向天晴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却仍然不怒自威地道:“我是头家,开不开工自然都有我的道理,我不可能只考虑你们红头巾拿不拿工钱,我也有我想拿回来的东西啊。”
天晴不屑一笑:“看来白天女就是个传说,骗人的。我才下船就有人告诉我,白天女是这里专门保护女人的神,尤其是穷苦女人,可今天得见真容,我真后悔那天拜了你的轿子!”说着,天晴回身对小蝉道,“小蝉,我们走,不再求这个有钱的女人了,大不了回三水去,我们有手有脚,有的是力气,在哪都能靠自己养活自己!”说完,天晴拉着小蝉径自向外走。
从来没人这样和自己说话,南兰有些惊愕。她朝着天晴的背影想再说点什么,却又笑着摇摇头作罢。
白薇和陆雪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站了起来。
天晴和小蝉向外走着,被翩翩起舞的情侣逼得改变路线,又回到了舞厅中央。
女歌手唱得正投入之际,一支飞刀从她面前划过,正钉在身后的墙上。女中音一下变成女高音,将整个舞厅的气氛彻底破坏。钢琴演奏声骤停,钢琴师吓得缩趴在琴键上。
只见李先生和亨得利一人举着一把枪,冲到舞厅中间。
“别动!想活命就都别动!”
客人们都被吓到了,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
小蝉更是被吓到了天晴身后,因为李先生的枪正对着她们,天晴紧张地大气不敢喘。随即郑千举着两把刀,大摇大摆地踏上钢琴,大声喝道:“女士们,先生们,别紧张,打劫而已!”
见身后的女歌手转身要跑,郑千从兜里掏出把飞刀顺手一甩,飞刀穿透女歌手的礼服肩头蓬松处,将女歌手钉在了柱子上。女歌手花容失色,大声尖叫起来,郑千向女歌手示意噤声,表情中满是戏谑。
女歌颤抖着双手捂住嘴,不再做声,郑千顺手又从衣襟里掏出一把飞刀玩着,声音洪亮道:“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请不要乱跑乱叫……先生们,请把你们的手表、钞票都掏出来,放在桌上;漂亮的女士们,请把你们的珠宝也都交出来!”
一个站在前排的胖女人恐惧地尖叫起来,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前的珠宝。亨得利冲上前去,一把拉开胖女人的胳膊,将她胸前的蓝宝石拽了下来,放在兜里。面对枪口,胖女人只剩下发抖,完全不敢反抗。平太太还在看小说,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绽放出期盼的光芒。身旁的平先生也醒了,正了正假发,赶忙将金表、钞票全都放在桌上。
郑千看到平先生的表现十分满意,用刀指着向众人喊道:“那位先生做的就很好,各位听清楚了,好好配合,按我刚才说的做,我是不想伤害你们的。”
南兰镇定自若,在一旁思索着对策,而白薇紧紧握住手中的小包。
这边,李先生和亨得利用事先准备好的布袋子开始装钱和东西。郑千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千,是一名海盗,这次在星洲上岸,是想找一位女士做我的压船夫人,她将和我一起去大海上乘风破浪——”
平太太听了这话,激动的直颤抖,她将看到最后的书轻轻扣在桌上,故意将坐姿调整得更端正一些。书的封面上描绘着海盗和少女在甲板上拥吻的场景。与其他贵妇人不同,平太太眼里的郑千不是强盗,而是就自己出火海的勇士。
“大家请放心,我只带走一个女人……南兰小姐,你在哪啊?”郑千抬头张望着。
平太太听了这话有些失望。
陆雪亭、白薇二人一同看向南兰。
桃姐在南兰身后跟着紧张,缓步向吧台方向移动。
“大哥,在那!那个就是!”李先生指着南兰。
舞厅里所有认识南兰的都看向了她。
郑千当然是认识南兰的,装作第一次看到:“喔,果然名不虚传,星洲最有魅力的女人。”
南兰站起身呵斥道:“亨得利,姓李的,你们这两个下流的东西,竟然招来了海盗?”
亨得利用瘪嘴的中文说道:“是你玩弄了我的感情!”
李先生附和:“对,是你先无情无义的!”
南兰环视众人:“大家不要害怕,这几个毛贼很快就会被警察抓去枪毙……”
郑千从钢琴上跳下,轻蔑地笑了笑:“是吗?”
突然随郑千手一甩,飞刀切断了电话线,吧台里正要报警的桃姐吓得扔掉了电话,退了好几步。“忘了告诉你们,我的飞刀可以站在甲板上,取另一艘船上水手的性命,哪位不信,可以再试试。”说着,郑千一掀衣服,衣服内衬挂着整齐的三排飞刀,“我这里的飞刀有的是。”
现场一下安静下来,郑千看着亨得利和李先生,命令二人:“你们两个动作快点,大家还等着继续跳舞呢。”说完,郑千手握飞刀,把控场内形势。
亨得利和李先生继续用枪逼着大家。
李先生用枪指着一个老头:“你的手表!你想死啊?快点!”
老头连忙摘下手表。
亨得利一副恃势凌人的模样:“太太,你的耳环,手镯!”
妇人见状规规矩矩地摘下。
亨得利的枪扫过平太太,见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有些失望,便收走了平先生的钱物。李先生的枪对准了天晴,却发现天晴和小蝉身上什么也没有。
“这两个穷女人怎么跑到这来了?让开!”李先生喊着,枪口一直对着天晴。
天晴和小蝉只能后腿,退着退着就退到南兰面前不远处。
李先生拨开天晴,用枪对准南兰:“把你的项链摘下来,说好的,财富归我们的!”南兰不摘,只是死死盯着李先生。
“我让你摘下来!”说着,李先生就抓向南兰胸前的钻石项链。
李先生的手离钻石近在咫尺之际,突然被天晴抓住,天晴一用力,李先生的腕子被翻了过来。
李先生连忙拿枪,枪口划过了陆雪亭和南兰的脸,指向天晴。
危急时刻小蝉冲来想去抓李先生的手,陆雪亭猛地发动,率先抓住李先生握枪的手。李先生扣动扳机,子弹打向房顶。
另一侧的亨得利连忙举枪过来,但见几人缠在一起,他无法瞄准。
郑千随手一甩,一把飞刀正扎在陆雪亭肩膀。
陆雪亭栽倒在地上,小蝉也被顺势带倒,二人几乎同时摔在地上,脸贴着脸。
陆雪亭这才发现自己带倒了一个女孩,忙说:“对不起……”说完,陆雪亭就要挣扎起身。
此时,李先生已经甩开天晴,狠狠在陆雪亭身后踹了一脚,正准备对着地上的陆雪亭开枪,小蝉尖叫一声。
南兰一声断喝:“不许开枪!”
枪口下的陆雪亭愣住。
“如果你敢杀他,我就跟你拼命,女神酒店自我之下几十个人,我看看你们有多少颗子弹!”随着南兰的话,桃姐等服务员都往前走了两步,虽说都是女的,但人数不少。
李先生愣住,看向郑千。
郑千摇了摇头。
李先生又气得指向天晴要开枪:“你这个死婆娘敢捣乱!”
小蝉惊呼,爬起身冲向天晴,却被天晴拦在身后。
南兰也挡在天晴身前:“也不许杀她!”
天晴有些意外。
南兰假意妥协:“你叫郑千?我可以跟你走,但条件是你们不能在我的酒店伤害任何人!”躺在地上的陆雪亭挣扎着要起身拼命。
南兰唯恐陆雪亭再受伤害:“小弟你别动,就躺在那,待会儿去医院。”
陆雪亭看向南兰,不服的要起身。
郑千的飞刀和李先生的枪又同时指向陆雪亭。
南兰向陆雪亭使着眼神:“这个人飞刀厉害,没必要跟他硬拼,我很久没坐船了,出去吹吹海风,又不会有什么事。”
郑千拍了拍李先生的肩膀:“要怪你了,她是我未来的船长夫人,她身上的首饰你就别惦记了。”
李先生觉得很吃亏,可也无奈。
郑千对南兰道:“那我们走吧。”
南兰走向郑千,示意望门口走。
郑千一把抓过南兰,将刀卡在南兰脖子上:“从大门出去太容易惊动巡街的警察了,这里不是有个小门通向你的老宅吗?那里的街道寂静,去海边也很方便。我已经踩过点了,带路吧。”
南兰无奈只得向帷幕方向走去。
南兰边走边道:“海盗,我是星洲白天女化身,你绑架我上船,不怕诅咒吗?海风会吹折你的桅杆,闪电会劈开你的甲板,海浪会吞噬掉你的船——”
郑千十分不屑:“是吗?可海盗不信白天女,我们拜海神,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白天女和海神哪个更厉害?一个女神一个男神,也许他们会相爱生个小神仙出来?”
南兰气得说不出话来。
郑千突然发现天晴一直跟着南兰,还有怯生生的小蝉。
“你们跟着干什么?”
“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们的大头家。”
郑千刚要生气,却听南兰道:“你这个红头巾,要工钱不要命啊?”南兰使劲地瞪着天晴,示意不要再跟。
天晴只好驻足,郑千那明晃晃的刀吓得小蝉死死拽住天晴,也不让她再动。
郑千看李先生和亨得利还在搜刮叫道:“我的两位兄弟,不要太贪婪,该走了!”李先生和亨得利系好麻达,回身用枪对准大家,向郑千方向聚拢。
突然,平太太站了起来,大声道:“等一等!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说着平太太向郑千走去,身后的平先生撅着屁股忙去拉:“老婆……”
平太太没理会平先生,只盯着郑千:“你要带她走吗?”
郑千皱眉,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随意附和:“啊!”
平太太一脸忧伤:“不对呀!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是应该带我走吗?!”
“啊?”郑千着实有点懵。
平太太突然快步跑向郑千,她的举动太过惊人,亨得利和李先生也只当她与郑千有旧,举着枪却都没拦她。
郑千也惊到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平太太推开南兰,一把拉住郑千的胳膊,毫无畏惧:“你一定是弄错了!你再好好看看我!”
郑千被这平平无奇的中年太太一顿挼搓,彻底蒙了:“我看什么?”
“你一直在寻找的,不应该是我吗?”
郑千一脸嫌弃:“这位太太,咱俩没见过吧?”
平太太却满心欢喜:“可你刚刚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注定的那个,打破我平淡生活,给我奇迹的男人!而我,我就是你寻找了一辈子的女人,你那些海上的生活,我都在书里读到过,你进来的那一刻,我还在读!我一直为今天的相遇做着准备,你看……”说着,平太太将小说举在郑千面前。
小说封面近距离贴着郑千的鼻尖,郑千皱眉看着。
平太太有些嗔痴,拉住郑千的胳膊摇晃着:“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命中注定!”
“这位太太,我要带走的是南兰,不是你,你快让开吧,不然我兄弟的子弹会走火的!”说完,郑千用眼神使劲给亨得利暗示。
亨得利这才明白,将枪举起对准平太太。
平太太却视若无睹:“你为什么要带走她?她根本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你呀,海上骑士!我知道你生活的全部细节!太平洋的朝霞,印度洋的落日,海风徐徐吹来,我们在甲板上相拥……哪怕风暴来临,你也会保护我,我毫不畏惧,我是个渴望冒险的女人,我对即将开始的生活充满期待!”
平太太突然指向南兰:“而那个女人,她除了脸蛋,还有什么?她的内在是苍白的!她根本配不上你!”
“太太,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庸俗而好色的男人,我觉得她挺配得上我的……如果你再不让开,我的刀……”郑千实在说不出杀掉这个女人的话,他看着远处的平先生,生气的叫嚷着,“嗨,快把你的精神病太太带走好不好?”
平先生虽怯懦,却不忘维护自己的太太:“我老婆不是精神病,你别胡说。”
郑千实在没有办法,冲亨得利喊道:“亨得利,把她弄走!”
亨得利上前一把抓住平太太的肩膀,就要往外拉。
平太太不肯撒手:“海上骑士!你会后悔的!我才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那个人!”
亨得利一使劲儿:“去你的吧!”
平太太被甩出很远,亨得利气愤的举枪就要开。
“老婆——”平先生飞身扑向平太太,他抱住平太太,使劲转身挡住了枪口。
枪响了,子弹打飞了平先生的假发套,平太太在平先生怀里惊恐不已。
被掀翻假发的平先生转过身来,眼睛瞪得牛一样:“你敢对我老婆开枪?”说着,平先生握紧双拳,向亨得利冲去。
亨得利对准平先生,准备再次射击。
此时郑千三人正站在大厅中央,头顶是巨大的平底玻璃吊灯。白薇早就观察到了这一点,突然从包里拽出枪,对着吊灯便是“嘭、嘭”两枪。
南兰等人惊愕的看向白薇,露出疑惑的目光。
吊灯被打碎,像无数利刃一样砸向下面的三人,三人全都受了伤。
平先生愣了片刻后,直扑亨得利,一拳拳砸在他的脸上:“我叫你对我老婆开枪!”
腿部和肩头受伤的郑千上前一脚踹开平先生,平太太赶忙上前抱住平先生。
舞厅里一阵大乱,南兰趁乱径自向帷幕后的小门跑去。天晴、白薇、小蝉尾随而来。南兰连忙打开小门进去,郑千双手持刀在后面追赶。
眼见郑千就要追进来,天晴推一边的门,白薇和小蝉推另一边的门,三人合力竟将郑千挡在门外。
南兰连忙上前插上了门栓。
天晴四处观察着,发现一个能撑门的木棍:“你们推着门!”
南兰连忙帮助推门,天晴用两根木棍死死地将门卡住。
帷幕内,郑千用尽全力撞了下门,却没撞开。
外面一阵嘈杂,郑千明白大局已定,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没人再撞门,四人松了口气。
天晴道:“大头家,我们在这守着门,你赶紧出去叫警察!”
“不用了,酒店里那么多人,这一乱,早就有人去喊警察了,等那边安全了,桃姐自然会来接我的。”说完,南兰就往里面走,“都跟我来吧。”
南兰提着裙子走在前方带路,余下三人在后面跟着
白薇神色慌张,枪口一直对着离她近在咫尺的南兰。
一辆黄包车驶来,停在南兰老宅外,拉车的正是邝海生。
邝海生问帮忙推车的阿九:“是这吗?”
“错不了,女神饭店背后,白天女的老宅嘛。”
邝海生四下溜达观察着:“这倒是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管他有没有人呢,干完活咱就走人,有龙哥撑着怕啥?”
邝海生瞅了一眼阿九:“那可不行!我跟龙哥说了,杀人的事我们不沾!你去敲门,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阿九有些无奈:“海哥,有你这样的吗?放火还先告诉人家?再说,出钱的头家不都说这老房子里没人了吗?”
“那个陆二爷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我不信他!你不去啊?我自己去!”说着,邝海生径自走向大门,用手砸着门,没见有回应。
“好了海哥,你声音再大点警察就来了,可以干活了吧?”说着,阿九将黄包车的苫布掀开,里面装着汽油和棉纱。
“等一等!”邝海生又向一旁走去,敲了敲侧面的窗户,贴着耳听里面的动静。
见无人回应,车旁的阿九使劲倒着汽油,将棉丝全都弄湿,又将一部分棉丝甩进老宅。一会儿功夫,棉丝已经将老宅一圈围住。
邝海生将空汽油桶扔在了一旁,见阿九回来,不咸不淡地问道:“这边点火,不会烧到女神酒店去吧?”
“女神酒店的墙多厚啊,烧不过去!”
邝海生还在犹豫:“要不还是算了吧?打个架、收个欠债什么的,我还行,这杀人放火的事,真没干过!阿九,我劝你也别做了。”
阿九劝道:“海哥,事到临头反悔,龙哥要罚的!”
邝海生无所谓地表示:“大不了挨顿打!”
阿九双手插兜,看向远处的女神酒店:“我们是出来混的!好不容易龙哥器重,给你事做,你这个样子,我跟着你,什么时候才能混出来?什么时候能像龙哥那样有自己的街面?”
邝海生也觉得阿九说得有道理,但心中拿不定主意,一个劲地挠头。
“海哥,要不抽根烟,好好想想?”说着,阿九一手拿着烟,一手打着打火机。
邝海生心里正烦着,顺势一打:“哎呀,不抽!”
邝海生这一打,将打火机打飞了出去,正落在地上沾满汽油的棉丝上。
阿九想去捡打火机,可火迅速地燃烧起来了。
“哎,我打火机好贵的!”
火势迅速蔓延,照红了邝海生呆若木鸡的脸:“回头给你买个新的……”
因为有汽油,火势迅速顺着阿九放的棉丝着进老宅院里。
四人摸索着到了老宅祠堂,南兰轻车熟路的打开了祠堂内的灯,屋里瞬间亮了起来。南兰回头看着天晴和小蝉,笑着问:“我们刚刚吵的那么凶,你怎么还会帮我?”
天晴爽朗一笑:“一码是一码,总不能看着海盗把头家抢走吧?”
南兰很是欣赏:“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天晴!”
小蝉忙巴结道:“大头家!我叫何小蝉!”
南兰苦笑:“别头家头家的叫了,我们也算是共过生死,我叫南兰,叫我名字就好了。”
此时的白薇正看着墙上南兰的结婚照,她下意识的凑近,死死盯着照片上的男人。南兰发现白薇正在看照片,瞟了一眼枪,有意试探:“我身边那个男人英俊吧?可惜已经死了。”
白薇没回头,也试探着:“是你的丈夫吧?他看上去很年轻,怎么会?”
“被我杀了……”听到这话,白薇下意识把枪攥的更紧。
可没想到南兰紧接着道:“这是星洲的传言,很多人都愿意相信白天女杀夫的,你们信吗?”
白薇嘴唇抽动了一下,就要回手射击的她决定放弃。
小蝉和天晴虽与此事无关,但听南兰这么说,也是有些诧异。
南兰走到白薇身边:“白小姐枪法真好,你怎么会随身带枪呢?”
白薇转身,看着手里的枪:“孤身一人,带把枪是为了防身。”
二人四目相对,南兰目光柔和起来,可心中的疑虑并未打消:“这个习惯好,我刚才要是带着枪,那个讨厌的葡萄牙人和姓李的,我一枪一个全给崩了!”
白薇审视着南兰了,试探地问道:“那天在陆家门口,我见过你开枪,杀人,对南兰小姐来说并不是难事。”
南兰耸了耸肩:“也不容易,今天这个海盗就挺难对付的,要不是你开枪打碎了灯罩,我已经被他绑走了。”
南兰和白薇想问的仿佛根本不是一回事。
小蝉突然吸了吸鼻子:“南兰小姐,你点蜡烛了吗?”
“没有啊。”
“那怎么这么大味啊?”
白薇也闻着:“是啊,烧木头的味道……”
天晴突然发现什么:“有烟,外面都是烟!”
南兰向祠堂门口冲去,刚一出门,又被烟呛了回来。
院内仿佛火海,有些地方的火苗已经蹿上房顶。
南兰愤恨道:“海盗竟然放火烧房子!他想烧死我们呀!”
众人都慌了神,天晴倒是冷静:“无论如何,我们得先离开这个房间,冲到天井里去!”
“那要憋一口气,捂住口鼻!”
天晴看向白薇,很明显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于是便第一个这么做,冲了出去,紧接着是小蝉,然后是南兰……但天井里情况同样糟糕,四处都是火光,后院的火甚至更大。
南兰傻眼了:“完了,女神饭店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天晴冷静分析着:“这是你的家呀,还有别的门吗?”
南兰思索片刻指向前方:“有啊,前门!”
天晴想冲向前门,看着浓烟和火又退了回来。
天晴四处观察着,见天井里有个大石槽子,里面装满了水。于是立刻摘掉红头巾,塞进石槽。瞬间,红头巾已经沾满了水。
天晴冲小蝉喊道:“小蝉,快!”
小蝉照做。
刚从祠堂跑出来的白薇看见天晴的动作顿时明白,将外套脱下沾湿。
南兰不知所措,双手还提着晚礼服的大裙摆。
天晴焦急地看向南兰:“南兰小姐,快把您的大裙子脱下来,沾上水!”
南兰蹙眉:“啊?那可不行,多难看啊!”
白薇漫不经心说了句:“没别的办法,不然可能会烧焦你的头发,甚至是脸!”
南兰想了想,一狠心想脱,可又脱不下来:“可这裙子是连体的呀!”
天晴上前,用力抓住裙子中间的部位,使劲的撕。
“小蝉,帮忙!”
两人一起用力,竟将裙子的大下摆整个撕了下来,只剩下内里白色的衬裙。
天晴迅速将整条裙子都浸泡在水里,然后披在南兰身上,将南兰大部分身体都遮挡住。
天晴这才有时间用红头巾将自己盖好:“我们一起冲出去吧!”
南兰指着一个方向:“这边!”
又是天晴第一个冲了出去。
四人向前跑着,前堂的门梁突然掉了下来,大火一下阻断了她们前行的路。
火光映红了四人的脸,光影中四人心思各异。天晴急切地在原地徘徊,想着救急的办法;南兰从未遇见过这种情景,不知从何下手;白薇不甘的看向南兰,自己的任务还未完成,就要命丧于此;小蝉十分恐惧,眼泪止不住的流。
阿九站在老宅外,看着院内火势冲天,冲邝海生嬉皮笑脸道:“现在救都救不灭了,走吧,回去找龙哥邀功,拿赏钱喝酒去啦!”
邝海生看着火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阿海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烂仔,白纸写黑字,改都改不过来了……”
说着,二人拉着黄包车准备走。
火光中,小蝉突然大声喊着:救命啊——
邝海生猛的回头:“我怎么听着有人喊救命?不会里边有人吧?”
阿九一把抓住邝海生:“哎呀,哪有啊海哥!你别发癔症了!真的该走了,不然警察来了就说不清楚了。”
邝海生不肯走,扔下黄包车就往回跑,
小蝉哭着喊救命。
白薇也跟着喊了起来:“救命啊——”
天晴运足力气,大声喊:“有人吗?救火呀——救命呀——”
邝海生竖起耳朵:“你听,就是有人!这声音好像是我老婆!”
“是有人喊,但怎么可能是那个红头巾呢?她跑这来干什么?火这么大,我们也救不了!快跑吧!警察来了,就要吃一辈子牢饭了!”阿九使劲拽着邝海生往外走。
邝海生甩开阿九,跑到了老宅外,侧耳向里听着。
老宅内,南兰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你们都别喊了,这老宅的附近就没有人住!”
天晴等人听了这话,仿佛被泼了冷水,露出绝望的神情。
小蝉嗓子已经哭哑:“那我们也不能等着烧死啊!”
白薇提议:“先回到天井去吧。”
天晴点头:“对,先回去!”
见没声了,邝海生试探着喊:“是欧阳天晴吗?老婆?里面是你吗?”
阿九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四下张望,唯恐招来警察。
四人已跑回天井,里面根本听不见邝海生的喊声,
四处都在掉火,天井里的安全区域越来越小。
天晴指着一个方向向南兰问道:“那里是厨房吗?”
“是!”
“厨房有后门吗?”
“没有,有窗!”
天晴听着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少顷,天晴跑回:“窗子太高,火也大,出不去!”
南兰见天晴吓了一跳:“那你这是干什么?”说着,南兰指向天晴手里的菜刀。
天晴将菜刀放在地上,用红头巾沾水:“刚才我看见过道上右手边的墙都是木板做的,我试试能不能劈开一条路。”
天晴动作利落,说话间已将沾了水的红头巾再次披上,攥着菜刀冲向火海,抡足劲往墙上砍着。过堂的木板比较薄,但在这么大的火势面前,想砍断也不容易。
南兰望着天晴惊叹道:“她怎么这么勇敢……”
四面都是火海,三人沾湿的衣物已经干了。
白薇对南兰说:“南兰小姐,快再把裙子弄湿一次!”
说着三人分别将衣物沾湿。
天晴用力的砍着,已经砍出了豁口。
此时邝海生也跑了过来,冲屋内喊道:“里面是有人吗?”
天晴闻声回应:“有人!快救火!里面有好几个人呢!”
邝海生瞪大了眼睛:“是我老婆吗?欧阳天晴?”
天晴难以置信:“臭无赖?阿海!”
邝海生听着天晴的声音满眼泪水:“对啊,是我啊!我是阿海!”
天晴忙问道“:你那边有没有什么东西,把这个地方撞出洞来,我们好出去!”
邝海生想了想:“好!等着!”说着向原路跑回。
天晴又一刀劈去,突然天上掉下一根木梁,正砸在天晴头上,将她砸倒。
三女见到这一幕,惊恐的叫着。
“天晴!”小蝉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瘦小的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天晴从火海中拽起,拖回天井中。
天晴头昏脑涨,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蝉立刻用手往天晴脸上撩着水。
“我没事……”天晴缓了过来,顶着满头的血,起身又冲了进去。
白薇捡起地上的棍子,也冲了进去。只剩小蝉和南兰二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天晴在火堆中捡起菜刀,踢开着火的木头,继续砍木板。白薇在一旁使劲用木棍去捅,豁口越来越大。
天晴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慢,很明显没了力气。南兰瞪大了眼睛,猛地冲进火海:“给我!”
已经抡不动菜刀的天晴只好递给南兰。南兰双手握刀,狠狠向木板劈去。小蝉也赶忙跑来,接过白薇手中的棍子去杵。
邝海生出去找工具,手忙脚乱,倒推着黄包车就往回跑。
到了老宅果糖啊口,邝海生冲里面大喊一声:“老婆,我来了,你们让开!”
追来的阿九没想到天晴真在里面,直接傻了眼。
四人听到声音连忙退后。
“啊”的一声大叫,邝海生用黄包车向那扇木墙撞去。
一下,两下,三下……
此时的天晴一直在犯晕,毕竟刚才那下砸的不轻,她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恍惚中天晴看见那面墙被撞倒了。
邝海生站在外面大喊:“你们快出来!”
小蝉惊喜地大叫一声:“我们得救了!”说完,小蝉就往外跑。
第一个跑出来的是小蝉,然后是白薇和南兰。跑在最后的天晴被房梁上掉下来火炭阻碍了去路,被火海淹没。
邝海生挨个扒拉着三个黑脸的女人看:“我老婆呢?我老婆呢——”
小蝉这才意识到,回头大喊:“天晴!”
小蝉声嘶力竭的叫喊让邝海生意识到什么,只见他奋不顾身的冲进火海。
“海哥,你不活了!”阿九在后面大叫着,想拉住邝海生却来不及了。
小蝉哭嚎着:“天晴——”
突然整个过道顶层轰然坍塌,只剩木材燃烧留下的噼噼啪啪声。
阿九跑了过来,无处下手,嘴里喃喃地喊着:“海哥……海哥……”
火光映红三人的脸,她们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有泪水无声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