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守老破小区的刑警没有等到回窝的绿毛，但被破解了密码的电脑里的信息暴露了他的真实姓名和常用住址。夏印天亲自带队，在一个正在举办动漫节的商场里逮住了他。
夏队长扑倒绿毛，压在地板上背拷时，现场没有引起很大的骚动，不少COSER和围观群众还以为他们在玩角色扮演，纷纷拍照，互相打听：“这是谁家的制服诱惑，长得还挺型男嘛。”因此又为刑警队贡献了至少两个月的笑话谈资。
用衣服罩着脑袋和手铐，把绿毛塞进警车后，夏印天对对方“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抓我，我没犯法，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的叫屈声充耳不闻，一脚油门直奔市局。
他把绿毛押进审讯室，铐在金属椅的扶手上，这才松了口气，走出门问陈南泽：“你去撬开他的嘴，我在旁边看着？”
陈南泽：“反过来。”
夏印天嫌弃地啧了声：“你的‘不和陌生人说话病’不是好了吗？”
陈南泽：“能不说就尽量不说，反正有你在。”
于是夏印天脸色阴转晴，把小唐叫过来做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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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年龄，籍贯，职业。”
绿毛还在试图解释，夏印天一拍桌面，厉声道：“姓名，年龄，籍贯，职业！”
对方吓一跳，似乎终于接受了被逮捕的现实，吸着气冷静下来，回答：“谢玮，30岁，籍贯鲁省，网络画手。”
“哪个wěi，火字旁的吗？”
“王字旁的。”
“火字旁的那个谢炜你认识，对吧？”
谢玮愣了一下，迅速摇头：“不认识。”
夏印天嗬了一声：“怎么不认识，你不是还跟他相亲对象吃过饭吗？”
“——那姑娘报警了？”谢玮脱口道，“我没对她干什么！我请她吃饭，我还请她看电影，她不想看，我还送她回家，我可是把人安安全全送到路口了……该不会，从路口到她家就这么一小段距离，她出什么事儿了吧？被抢劫？还是被谋杀？我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所以成了警方的嫌疑人？”
夏印天冷笑：“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谢玮说：“谢谢夸奖，我是个漫画家嘛。”
小唐差点噗嗤出声，连忙忍住。夏印天警告似的斜了他一眼，又瞪向谢玮：“凤凰新村5座602，是不是你租的？用来干什么？”
“是我租来当工作室的。有时家里有些声音，影响到我了，我就在那边画画。”
“出租屋里有个冰柜，也是你的吗？”
“对啊，我跟楼下的电器仓库买的，他们还给我打八折呢。”
“买来干什么用？”
谢玮有些意外地看他：“装速冻食品啊。我又不会做饭，饿了就放电磁炉上煮煮，凑合吃。”
“除了速冻食品，就没有用来冻别的东西？比如……人的尸体？”夏印天眼神锐利地盯着他，观察他脸上的微表情。
谢玮愣住了，双眼圆睁：“你说……啥？”
“我们找到了你的杀人罪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玮的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最后吐出一句：“What the fuck？”
这下就算夏印天英文再不好也听懂了，再次拍桌喝道：“不准骂人！这里是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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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印天走出审讯室，站在走廊上喝瓶装水，眼角余光看见陈南泽也推门走出来，便顺手把剩下的半瓶水递过去：“你刚才一声不吭站在角落里，鬼影子似的，怎么样，对这个绿毛观察出什么了？”
陈南泽接过他的矿泉水瓶，但没有喝，而是稳稳地托在掌心：“你看瓶中水，只要我托得够稳，水面就不会漾动。”
“我从高中开始就讨厌做阅读理解，所以陈大博士你行行好直接给个标准答案？”
“我们常常通过常识性假设、语言线索、肢体语言等，来判断他人言辞的真伪，探究态度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如果分析者受过心理与情绪反应的相关训练，这种判断会变得十分接近准确。”
夏印天点头：“我知道，这是心理学范畴了，所以你的判断是？”
陈南泽没有直接回答，接着说：“但这种分析判断，在两种情况下不适用。第一种，观察对象有神经类疾病，导致他的心理情绪和外在表现脱节。第二种，不适用于精神变态的反社会人格者，他们杀了人之后甚至连测谎仪都测不出情绪波动。”
夏印天：“所以……绿毛属于哪一种？”
陈南泽：“暂时还没法确定。”
等待答复的夏印天怔了怔：“什么？居然还有你看不出来的时候？”
陈南泽说：“我只是个研究心理的，不是神仙。我建议你喝完这瓶水后进去，继续审问，给他施加一些心理压力，也可以给他一些错误的证据，看他什么反应。”说着，他把水瓶塞回夏印天手里。
夏印天依言仰头一口气喝完，打了个嗝，忽然反应过来：“我本来就要再进去，为啥非要喝完水？我喝撑了都！”
陈南泽在他开门前回答：“你最近火气大，要多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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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印天在审问桌前重新坐下，盯着对面那个愁眉苦脸，一脸便秘模样的男人。
谢玮迫不及待地问他：“不是警官同志，你得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我的杀人罪证？我杀谁了我？”
夏印天严肃地说：“你不准发问！我问，你答。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作伪证是犯法的，你知道吧？”
谢玮不停地点头。
“你怎么认识秦云峰的？”
“网络上认识的，他是个老二次元了，我是画手。后来发现都住在燕市，就面了个基，一来二去就熟了。”
“上周五晚上，你和一个叫郑玫玫的26岁女性相亲，是秦云峰介绍的吗？他怎么跟你说的？”
“对。他说有个女老师介绍给我认识。说人家体制内铁饭碗，特别适合结婚，就是对男方的学历要求比较高。他说我这冀州美术学院的二本学历有点拿不出手，不如说自己是冀州工大的博士生。我说不行啊，工科那些我不太了解，万一人家聊起来我一问三不知怎么办？他说‘没事，你就说自己是哲学系的，专门学马哲。那一通辩证唯物主义咱从小学到大的还不是张口就来？只怕你想聊，人家还不想听呢。’我一想，有道理啊，反正先见面嘛，说不定人家姑娘看我颜值这么高，就自动降低学历标准了。然后我就去了。”
小唐想朝天翻白眼。夏印天沉着脸问：“郑玫玫和你交谈的过程中，有没有怀疑你这个‘谢炜’是假冒的？”
谢玮回忆了一下：“吃饭时气氛还挺好，我看那个郑玫玫的发型，越看越像毛利兰，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她好像就不太高兴了，电影也死活不去看，说要回家备课。我也是个识趣的人，没意思就没意思呗，送她回家就是了。她还挺有警惕心，只让我送到路口，就下车步行。我说了要陪她到小区门口，她拔腿就跑，整的我跟坏人似的。那算了我就不送了，开车回家……警官同志，我实在忍不住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郑玫玫……出事了？”
夏印天：“如果我说是呢？”
谢玮在一瞬间露出了内疚的神色，迟疑片刻才低声说：“要是那天晚上我坚持把她送回家就好了。”
夏印天打量他：“郑玫玫没事。好端端的。”
不等谢玮松口气，他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秦云峰出事了。他被人在心口捅了好几刀，藏尸在你工作室的冰柜里。谢玮你说你把速冻食品直接堆在尸体上，回头还能吃得下去？”
谢玮震惊了，磕磕巴巴地说：“什、什么，秦云峰死了？被人捅死了？怎么会在冰柜里，我饺子和雪糕全完了……不是，我不是心疼吃的，我是心疼一条人命……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
夏印天继续诈他：“可刺穿秦云峰心脏的餐刀，是你厨房里的，刀柄上有你的指纹。”
谢玮看起来整个人都麻了，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不可能！我都多久没用餐刀了。再说我干嘛捅他呀，我跟他又没仇没怨的，他还给我介绍相亲对象，要是成了我得管他20顿饭，我总不会为了赖掉媒人饭而杀人吧警官同志……”
夏印天冷不丁喝了声：“谢玮，你开的是套牌车！”
谢玮的絮叨戛然而止，然后他额上的汗珠几乎是瞬间冒了出来：“我知道套牌违法，我错了！不该因为多次违反交规害怕12分扣完就去搞歪门邪道，我认错认罚！”
他绝望地看向夏印天：“套牌会被判刑吗？”
夏印天一脸无语地审视他。
小唐轻声说：“套牌喜提15日拘留，罚款五千。构成犯罪的，还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谢玮更绝望了：“那我的小孩以后还能考公考编吗？”
夏印天一拍桌面，猛地站起身：“秦云峰死了，你担心的居然是你小孩以后考公那种没影子的事？！”
小唐被这嗓子吓一跳，笔尖划过手背。他天生皮肤白皙，还有过敏性荨麻疹的病史，这一道划痕肉眼可见地变深变红，然后高高地肿起来，看着仿佛被刀划了似的。他还没来得及揉，却听桌对面的谢玮很明显地“嘶”了一声。谢玮随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手背，倒像被划伤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小唐连揉都忘了揉，莫名其妙地看着谢玮：“疼的是我，你嘶什么嘶啊？”
谢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仿佛也有些莫名其妙，最后说：“我不知道，我打小看不得别人受伤。大概是晕血。”
“又没出血。”小唐真的要翻白眼了，“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
全程靠墙而站、一声不吭的陈南泽忽然走过来，从夏印天的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伸出手臂，用钥匙尖飞快地在自己手臂上一划——
手臂被划出一道更深更长的口子，血从伤口里渗出来。
谢玮的神情卡了一下壳，随即打了个哆嗦，手指想碰自己的手臂又不敢碰。陈南泽面无表情地问他：“什么感觉？”
“有点疼……现在火辣辣的疼。”
“你有病啊！”夏印天不知该骂中了邪的陈南泽，还是对面那个不仅中邪还胡言乱语的绿毛。他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住陈南泽的另一只手腕，把他拽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