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几万次，在街上的行人由夏季的短袖汗衫变成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雪一样的棉絮，她从没有变过一直以来这样复杂的心情。
走的累了，程可真就在街边上已经破旧不堪的木椅上坐下，她的眼帘垂着，整个视野里都是自己脚边上的风景。好像有很多的人从身边经过，他们细碎的说话，在秋夜寒冷的风中紧挨着冻红的耳朵。她能听见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组成那些话的字眼和词汇。就像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前后桌在老师眼皮底下说的那些琐碎的话语，她也从来听不清是什么。
好像能想象出他们说话的内容，无外乎某某巨星的绯闻，他的喜爱或不喜爱，还有剩下的第三人的猜疑与试探。可是，她不愿去想象，因为只要没有确认事实是怎样，再多的猜测只能是可能，她一个人认为的可能。
衣袋里被揉皱的纸页在橙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条一条黑色的阴影，笔记也因为折痕变得七零八落。记忆里，好像每一天都逃不开她有时义正言辞有时扑风捉影的唠叨。她非常深刻的发现，她绝对是大人在更年期这一年龄段最有发言权的受害者。曾经，学习成绩一度低谷的她觉得自己确实在这个家里没有话语权可言，唯一要读的书都是冰凉凉的存在，白花花崭新的课本让她一度无地自容。
随着好不容易地进了大学，妈妈对她的要求也还是一如既往。读书，而且一定是看纸质的书。无论是上电脑做作业还是做一些电脑程序或是软件，妈妈的眼神里，都永远充满怀疑。娱乐自然被明令禁止，然而，她真的是很想出声反驳，“我也有需要放松的时候，我也有我需要的氧气”！
然而，面对强迫症极度严重的妈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且不说妈妈不懂要完成一样作品需要做足准备，有足够的素材和想法，她也从来不乐意解释。因为，她一向不太在乎别人说什么，或是对她如何评价。以至于她从来不在是否面瘫这个问题上有所解释。时常觉得心是空空的，也这样习惯了，却是怎么也想不通，明明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好像落到她头上，就变得千万般难。怪她的冷漠吗，还是自古以来长辈的绝对权威？
她坐着许久，脑子还是乱乱的，四周倒是慢慢地越来越安静，风声一下下敲打着脑门，心里却变得越发烦躁。终归是要继续走，所有想要留下的，这个时间，马上就要消失了。下一个时刻，会不会一如既往的想不明白。是不是不用再把这些其实没什么使用价值的想法继续装在脑子里呢，她还是很困惑。她抬头看了一眼街对面糖果商店还在散播着的甜味灯火。真的很刺眼呢，明明我已经这么难过了。
走了这么久，一路都是温暖如画的颜色。这座大城市好像一点也没有过于耀眼的繁华，连幸福，都笑得只剩下自然和明媚。她缓缓垂下头，小声嘟囔着从衣袋里掏出冰冰凉的手机，熟练的活动手指，按下最下方那个大大的拨号键，然后把手机贴近耳廓。一边起身向不远处的车站走去。忙音---忙音，她沮丧的将手机放回衣袋，“今天这么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一定要把它记下来，”她将飘到前面的头发撸到脑后，右手乏力的揉着太阳穴。
左脚在石阶上踢踢踏踏，发出零落的响声“怎么好运气到今天都用完了，
一阵冷风呼呼地吹着冷意，向她光裸的脖颈袭来。程可真无可奈何地打了个哆嗦，缓缓将衣领竖起，严严实实地贴着皮肤，努力不留一丝缝隙。凉丝丝的触感不经意间夺走了她早已分散的注意力，她不满地撇撇嘴，鼻头用力的向内吸气，不禁开始懊悔自己下意识的匆忙。似乎是越来越冷了啊，没有任何遮掩物的车站此刻多像个拉破的旧风箱，呼哧呼哧向外猛吐着恶气。
她哆嗦着摆弄衣袖，企图将袖子挽高些。一边叹气，“要是真的过了某班车的发车时间，今天我就真的要露宿街头了。”她向一只新鲜的死鱼一样，瞪着比铜铃还要大的一双眼睛，视线准确的瞄准刚从风衣袖子里拉出来、还留着皮肤温度的表钟。是8：03，哎，8点：03，还好，她抚摸着空无一物的左边衣袋，忍不住的大笑，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手舞足蹈。好像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