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何月华没有逼迫她说话，他可能已经沉浸在自我营造出的伟大氛围中，已经难以自拔了。
于是莫笑晗内心就真诚得多了，她内心几乎是很平静又很嘲讽地在想：
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打感情牌，做好人状，装伟大，显得自己绅士深情。一言以概之，还是套路二字。
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的套路啊，真是累。最累的就是人家装得这么深情款款的，你还真不好去戳穿什么，还得一样的装得感激涕零。
莫笑晗真不是傻子，换成谁，都不会傻成这样。
何月华平时挺冷漠的，只热衷两件事：让莫笑晗来他家找他，对莫笑晗动手动脚。
有时候一个晚上，重复个两三次。莫笑晗早就已经不厌其烦了，不过是懒得拆穿。
拆穿了，演不下去了，自己就该走了，她却又舍不得走。
所以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可能就只有破罐子破摔了。她已经不想拒绝何月华了，他爱怎么搞怎么搞，搞完，自己就可以走了。
按现在这情势来看，上了床之后，何月华估计也没有什么兴趣留着自己了。那时候，自己舍不舍得，都可以走了。
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种地步的，莫笑晗也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
近来，她脑袋里一直只有一种想法：完蛋了！
他说了拜拜没有多久，就让莫笑晗抬一下脖子。莫笑晗抬了一下头，看着他把手收了回去，说是压得有些疼。
莫笑晗微笑着点头，表示理解。虽然黑暗中，他也不一定能看见，他也不一定会看自己一眼。不过，表明工夫还是要做的。
这不是第一次了。
莫笑晗早先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他总要抱着自己，还要莫笑晗也抱着他。
后来渐渐地，莫笑晗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有抱着自己了，只是胳膊还在自己颈下。
后来渐渐地，莫笑晗半夜醒来发现，他手也收回去了，天亮醒来的时候，他像是一个人睡觉一样大张着仰躺着。是的，就像自己根本就不在他的床上一样。
而现在，就算他睡前就把手伸了回去，莫笑晗也不觉得会怎样了。她觉得挺无所谓的，反正自己是完蛋了。
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让自己抱着他了，他更不会像以前一样，抱着自己睡觉了。
没关系的。
莫笑晗和自己说了很多遍，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她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何月华，渐渐蜷缩成一团，安安分分睡自己的。
学校又在催促着毕业论文的选题，导师总是不厌其烦的催促大家赶紧找实习。
莫笑晗晚上都会去何月华那个小小的出租房，白天一般都会回学校。或许是和室友聊聊天，或许去找找苏易文，或许什么也不做，只是不能一个人呆在那里。
室友们的脸上开始有了离别的情绪，大家都在热闹地讨论着以后。隔壁寝室有些人已经找到了实习，或者说找到了工作，已经开始实习，只等毕业，就正式去上班了。
班上长得最帅的那个男孩子，已经去了实习单位，很少回来了。
陈陈在等着考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来年就是一个研究生了。
阿怂在联系着家里的工作，打算回老家。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很快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杨二的父母也在S城给她找了工作，让她赶紧回家开始上班。
大家脸上颜色并不好看，仿佛一眨眼，就要各奔东西了。
19号晚上，莫笑晗正打算继续去何月华家，就听见杨二问她今晚能不能别走。
莫笑晗看着她脸上虚弱的表情，恻隐之心渐起，自己也想哭了。
她留在寝室，问杨二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想去顶楼吹吹风，莫莫，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杨二头也不抬地问她，自顾自在收拾东西。
关了电脑，拿了两包纸巾。她套上棉拖，抬着头，红着眼睛看着莫笑晗。
莫笑晗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往顶楼走。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顶楼了，这生活，持续性醉生梦死，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等到时间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一回头，就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顶楼上依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依旧有几个绳子上晾了一些衣服，也依旧有废弃的空瓶子或者小垃圾。
冬天应该是真的到了，毕竟已经十二月下旬了。顶楼的风变得更加的大，吹得两个人像个傻瓜一样在那里颤抖着。
“莫莫，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中秋节，我们在这里铺了两张席子。大家坐在席子上唱歌，吃零食？”
杨二站在一块大空地前，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莫笑晗看了看，差不多正好就是那块区域。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们吃了些什么呢。还记得怂恿陈陈给她男朋友打电话，还有你，那天晚上是不是接了一个让我们差点笑疯过去的电话啊？”
莫笑晗笑着问杨二，然后蹲在地上叹息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给李浩然也打了电话来着。”
“今天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早点把这边的事情弄完，然后回S城。”
杨二也蹲在莫笑晗身边，终于开始说话了。莫笑晗嗯了一声，并没有长篇大论地接腔，等着她自己把话说完。
“其实我不想回去，我真的不想回去。”杨二没有说上几句，就带上了哭腔。
莫笑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却引得她哭得更凶了，莫笑晗伸手紧紧抱住了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哭。
其实这件事，杨二不是第一次说起了，莫笑晗也不是第一次听。只是很多时候，莫笑晗听听就不愿意往心里去想，实在难受得很。
杨二家里人都在催她回家，但是她并不想回去。好像大家都不想走，没有一个人想要奔向所谓美好的幸福未来。
大家天天呆在一起，朝夕相处互相陪伴近四年，却一到毕业，就要劳燕分飞各走一边。
听多了杨二和阿怂哭着说不想回去，谁也没有开口问过一句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谁都知道是舍不得。
可能平时说了再多的毕业之后经常联系，隔三差五就要有聚会，也是不管用的。大家心里都隐隐清楚，一毕业之后，就真的很难再见了。
莫笑晗也不想走，哪都不想去。如果所有人都不用改变，也不用走，这世界一定美好得多。
就让寝室这四个人都一起留在C城，大家一起组一个大房子，大家白天各自去工作，晚上回了家中之后一起吹牛逼。
想象总是美好的，不过只能想想。到最后，谁都是要走的。
和杨二在顶楼聊了很久的天，直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才相互搀扶着颤抖地走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依然是那么低压的氛围。阿怂和陈陈都看着她们俩，大家心里都清楚，杨二为什么会难过，因为大家都一样的难过。
看着大家如丧考批的样子，莫笑晗装作很大大咧咧地笑着喊了一句：“高兴点，现在还早呢，这不还没有毕业嘛。”
她喊完之后，立马就收到了成效。阿怂一个没忍住，只等她话一说完，就哭出了声音。
莫笑晗在心里低声骂了一句草，然后咬着下嘴唇，也没忍住滚烫的泪水。
一时间，寝室里，四个女孩子都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各自哭着各自的。各种抽泣哽咽，络绎不绝。
阿怂哭得好好的，从床上翻了下来，赤着脚跑过来抱着莫笑晗。
“莫莫，莫莫。”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抱着莫笑晗，一直哭着喊她的名字。
莫笑晗也忍不住一直在哭。
越发觉得这近四年的时间里，除了这三个女孩子，其实自己什么也没有。
杨二也抱住了莫笑晗，哭着在那里喊，不想回去，不想走。
莫笑晗咬着唇，一声不吭地在流眼泪。她不敢说话，怕自己哭起来，比她们还崩溃。
不想走啊，不想离开她们，如果离开她们了，生活会过得很惨吧。
陈陈依旧躺在床上，也在哭，不过比起她们三个人就还是收敛了很多。
“别哭了，等下明天眼睛又肿了。我们来打牌吧，哭毛线哭。”
好像是陈陈喊了一句，没有什么反应，她从床上翻了下来，就去拖阿怂和杨二。
“你别闹，让我抱着莫莫哭一会儿。”阿怂带着哭腔，在那里发闷火。
莫笑晗也帮着劝着，笑着闹着，说再抱自己就要收费了。
费了些功夫，大家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也不再说什么毕业离别的事情了。不如就及时行乐，趁着寝室还未熄灯，就干脆打打牌。
天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还会不会有。
虽然才是大四上学期，但是已经能从别的寝室看出端倪了。很多人已经开始去五湖四海实习了，估计也只会在五六月份的时候回来准备一下毕业论文和答辩了。
换言之，其实毕业这件事，从大四上学期就差不多已经开始了。
还没有开始玩，莫笑晗手机就响了。她冒着巨大的压力在大家的仇视中，看了一眼信息，然后就把手机关机了。
“今天谁也别想把我从这寝室的门里拖出去！”她豪放地表明了自己不离不弃的态度，于是大家赞许地给了她一个微笑。
和室友在打牌的时候，其实莫笑晗一直在想着苏易文和何月华。
突然发现还没有想好，毕业之后要和他们怎么相处。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毕业之后会和室友们分开。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也知道要怎么去做。
可是现在呢，这要怎么和何月华和苏易文相处呢。
莫笑晗已经知道，自己和何月华早晚会完蛋的，她甚至在刚刚看到何月华发来的信息的时候，就想和他说拜拜。
她只是不知道，要和苏易文怎么办。平心而论，苏易文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错，她不知道要怎么离开苏易文。
她只是想离开，想离开何月华，也想离开苏易文。
算了算了，什么也别想了。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整个头都痛了。
莫笑晗思考了几分钟，就被弄崩溃了。于是决定不再去想，走一步算一步。
因为大家痛定思痛，越想越痛，于是这个牌，一打就是一个通宵。用三个台灯，撑了一个晚上。外面天都亮了，大家都疲惫了，没有精力再去想些什么，才各自睡去。
唯独只有莫笑晗，莫笑晗没有睡，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
天空一点点变白，慢慢有云彩，世界很安静。莫笑晗站了一会儿，就悄悄带上了门，走出了寝室。
在外面晃荡了一天，才在下午的时候，坐上了去何月华家的公交车。
他家里还是这么黑暗，莫笑晗连灯都懒得开，直接就躺在了床上。
何月华晚上回来的时候，打开灯，就看见莫笑晗躺在了床上。
“怎么不开灯？”
“在睡觉。”莫笑晗揉着眼睛，适应着这刺眼的光线。
“什么时候过来的，吃饭了没有，昨天晚上怎么没有过来啊？”何月华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莫笑晗一个个想了想，也懒得回答，就只是摇了摇头。
“走吧，出去吃点饭再说。”何月华弯下腰，想要扶她起床。
莫笑晗却躲开了他，摇着头，表示不想吃。
“怎么啦？”何月华躺了下来，却没有抱着她，只是靠在她身边，低声问着她。
可能是一旦觉得一个人不喜欢自己，那个人的所有表现就都会变本加厉地证明这个事实。
莫笑晗只觉得他问的这句怎么了，都充满了不耐烦。她心里一觉得委屈，干脆就闭上眼睛，免得自己哭出来。
“没什么，有点困，想睡觉。”
莫笑晗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何月华，往角落里去睡觉了。
没有过多久，就感觉何月华靠了过来。他从背后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自己发间。
莫笑晗没有一点点感觉，她知道一切又开始了。可是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悲凉，她甚至觉得很好非常好。
因为离别已经近在眼前，因为所有的渴望已经不会实现，因为知道自己无法离开何月华。所以宁愿让他逼着自己离开。
曾经幻想着，要和何月华在一起，十年二十年，一不小心就是一辈子。而这些日子以来，突然就清醒了，不会再瞎想了。
只想离开他，只想永远离开他。就让他得到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东西，那么，他就会让自己走了吧。
何月华依旧在不停地骚扰着她，莫笑晗没有阻止。
就跟过去一样，如果他停下来了，那就当作那种念头不曾有过。如果他没有停下来，那她也不会阻止，就按自己所设想的那样进行下去。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她要不要洗个澡。
莫笑晗点了点头，何月华想了想，帮她穿上了衣服，扶着她走了出去。
走了大概有一千米，就到了一个酒店。莫笑晗萎顿不堪地坐在前面沙发上，等着何月华弄好一切。
何月华弄好了手续，把身份证放回莫笑晗口袋，问她要不要喝水，然后就去对面商店买了两瓶水。
莫笑晗一直没有说话，从做完或者说真正开始做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此刻到了房间，把门倒锁了，莫笑晗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依旧没有说一句话。
何月华本来说了几句话，见她这个样子，也不说话了，自顾自脱了衣服裤子，就进了洗手间。
莫笑晗裹着酒店里的浴袍坐在床上，看着何月华丢在另一张床上的衣服。她呆了一会儿，突然爬过去，从他口袋里找烟。
他疲累地躺在另一张床上，侧着身，看着莫笑晗，看着她一脸的冷漠。
他以前总觉得，如果和她发生了什么，那么两个人感情会变好的。
可是并没有，他并没有更喜欢她，显然，她也没有。
“我们还有必要在一起吗？”
莫笑晗突然冷冷地发问，何月华呆了一下，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她如释重负，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