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宇脸色沉重，就连身边一脸昏睡的李浩然都稍显严肃。
莫笑晗一下子就有些清醒了，再听见杨希宇的话，她瞬间彻底醒了。
杨希宇说：“何月华在楼下，你要不要下去？”
莫笑晗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她没有办法回复杨希宇的话，因为她自己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觉得这是一个梦，莫笑晗很想笑一笑，然后梦就醒了。
可是她笑不出来，于是她摆摆手：“你别说话，我要冷静一下。”
是的，要冷静一下。于是，她跑到浴室，掬了一把冷水，洗了一个脸。
关我什么事呢，何月华是谁啊，和我没有关系吧？
对，不关我的事。
莫笑晗这么想着，于是她走到床边，又翻身躺下来。既然不知道要怎么做，干脆就当做没有听到过好了。
“你怎么又睡了？何月华在楼下呢！”杨希宇又不依不饶地推她。
正说着，杨希宇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也不看，直接就给挂了。
“他在楼下？关我什么事？”莫笑晗心烦意乱，也不可能真的睡，于是就坐了起来。
“他来找你，你说关不关你的事？”杨希宇一看莫笑晗这装疯作傻的样子，就有点受不了，于是口气也不好听了。
“我不想去见他，你直接让他回去吧。”莫笑晗口气也不好，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话没说上两句，短信响了。杨希宇看都不想看，直接就把手机扔给了莫笑晗。
“既然不关你的事，那就更加不关我的事了。”她口气不善，将手机扔在莫笑晗腿上，直接翻身躺下了。
莫笑晗也不想看这条信息，把手机扔到枕边，也自顾自躺下了。
“你不去是吧，那我去关灯了啊？”李浩然显然是看不清现在是什么局势。
他睡得好好的，半夜三更被手机铃声吵醒。第一个电话，估计杨希宇也没有接，直接就给挂了。第二个电话，杨希宇才忍无可忍地接了。
今天莫笑晗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喝死了。连李浩然都被吵醒了，她居然还没有醒。
李浩然被吵得不行，就去把灯开了。结果杨希宇推莫笑晗，推了一次都没有推醒。
本来两个人都打算不管了，让莫笑晗接着睡，却不想何月华依然不依不饶打电话过来了。
于是两个人终于费力把莫笑晗推醒了，让她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谁知道，莫笑晗一醒来，就这态度。
于是，李浩然就觉得，不如接着睡吧，真的好困啊。
“你别闹，莫笑晗，你有病吧？”听见李浩然的话，莫笑晗还没有什么反应，杨希宇就先激动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见他吗？他现在过来了，你又是闹什么别扭？”杨希宇的口气，完完全全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莫笑晗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杨希宇一脸的悲伤，看见了李浩然一脸的困意。
她内心其实也很困惑，自己到底是要闹哪样呢？
“我不想去见他，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她轻轻叹息着，像是在给自己洗脑。
“你不是不想见他，你想见他的。”看见莫笑晗魂不守舍的可怜样子，杨希宇也不好发火了，她叹息着，轻轻说：“就算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既然他这么晚过来了，说不定有事呢。”
她想了想，又给了另外一个说法：“再说了，如果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把话说清楚也好啊。”
杨希宇这话说得好，给了莫笑晗一个很好的借口。
她哪有什么意志力呢，一想到何月华就在楼下，她就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已经飘走了。
她是想见他的，她只是不敢了。
正犹豫着，手机又响了，杨希宇直接挂断了。手机又响了，杨希宇看见莫笑晗动摇的脸色，接通电话，直接吼了一句快了，别催。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然后叫莫笑晗走。
“快点穿衣服，我和你一起下去。”
莫笑晗有些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她抬着头，看着杨希宇，呆萌呆萌地说：“我不想见他。”
她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杨希宇又劝了几句，发现她整个人都魂不守舍，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终于忍无可忍不想管了。
“随你，我不管你了。”
她说了这句话，一转身就躺下了。
李浩然整个人都被整得有些崩溃，一看主力军已经倒下了，于是也很识相地跟着躺下了。
末了，还不忘记说：“你要是真的不去，就去把灯给关了。”
莫笑晗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内心多动摇啊，多想去见他一面啊。
可是她真的不敢，她好害怕，他又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你跟他说了是你？”莫笑晗沉默纠结了一阵，发现杨希宇真打算睡，不禁有些慌，于是连忙和她说话。
现在要是没个人和她说说话，她能胡思乱想到把自己给想疯。
“没有。你睡了之后，我就睡了，然后半夜就被吵醒了，他打电话说他在楼下。”杨希宇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劝她：“你还是下去吧，不然他又会打电话的。你要是真的不想下去，我就把手机关机了啊。”
莫笑晗还在犹豫中，手机就又响了。
杨希宇看了她一眼，想询问她的意思，却只看见莫笑晗像是鸵鸟一样，把头给低了下来。
杨希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于是就自己接起了电话，然后看莫笑晗脸色行事。
“他让你接电话。”杨希宇递了一下手机，却看见莫笑晗摆手。
“他说你要是不想见他，他就先回去了。不过他希望你能下去一趟，他有句话想和你说。”杨希宇又专业地传达着，却看见莫笑晗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说他是叫车过来的，让你快点下去，那个司机还在那里等着呢。”杨希宇又说话了，莫笑晗依然是一脸的呆萌犹豫惶恐。
于是她自己做了一个决定，他对着电话里喊：“你等一下咯，我等下送她下来。”
莫笑晗听见她这话，竟然也没有反驳。
事实上，怎么反驳呢？
一想到何月华能猜出是杨希宇，莫笑晗就觉得他还是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一想到，他半夜三更叫车过来这边找自己，就觉得他也算是情深意重了。
又看见这电话一个接一个，短信一条接一条，莫笑晗如何能够不心动。
可是心动也只能心动一下，要莫笑晗鼓起勇气再去与他在一起，真的需要太多勇气了。
莫笑晗想了想，杨希宇又催了催，就连李浩然都在催了。
莫笑晗还是没有想明白，于是她茫然地问杨希宇和李浩然：“你们觉得我应该去吗？”
“还不是随你！”杨希宇和李浩然的回答如出一辙，都等于没说。
于是莫笑晗又困惑了。
“我觉得吧，你别连累人家司机。”李浩然终于给出了一点建设性的答案，又接着说：“你要是真的喜欢他，那就去吧，说不定又会在一起呢。”
“我喜欢他，我很喜欢他，可是我已经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莫笑晗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也可以下去，和他说清楚。大不了，我和你一起下去，说清楚了就上来。”杨希宇临门一脚，把莫笑晗给说服了。
莫笑晗一想，是啊，就是这样的。于是她跑到浴室穿内衣去了。
她一走，杨希宇就收到短信了，她一边回说快了，一边催莫笑晗。
“好了好了，出来了。”莫笑晗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就打算往门口走。
“你不穿个外套？”杨希宇眼睛都看直了，莫笑晗就穿了一个短袖，一条牛仔裤，拖着一双拖鞋，就打算出门。
“不穿了，我不觉得冷，早点说完，就早点上来。”莫笑晗一脸的坚毅。
“还是穿个外套吧，外面很冷。”李浩然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劝说了一句，他一点也不觉得莫笑晗等下还会回来。
说了也没有，莫笑晗就是故意不穿，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杨希宇也明白她的意思，她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了，于是自己也不想穿外套了。
两个人穿得像是盛夏，然后走向了晚秋的深夜。
走到楼下，风一吹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的寒颤，彼此嘲笑了一番。
这个小区很大，何月华在那次吃烧烤的街上，距离这个房间很遥远，需要走十分钟。
两个人沉默无言走了没多久，何月华又打电话来了。
杨希宇已经懒得接了，也懒得挂了。她把来电静音，亮着手机在莫笑晗眼前晃了晃。
“很关心你的其实，要不，你就和他和好吧。”
杨希宇会有这样的劝慰，自然是因为莫笑晗。可能只有何月华能让莫笑晗高兴起来了，她还是希望莫笑晗过得好的。
“我不会和他和好的。”莫笑晗一脸坚毅，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我想清楚了，就算他真的很喜欢我，我也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高兴嘛。可是显然，我和他在一起，让我们两个人都已经不高兴了。
过去那么多次，我们好像都可以重来，却始终没有真的重头来过。
可能，就是一个原因，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吧。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
莫笑晗的气势慢慢减弱，终于弱成了一声叹息。
眼见莫笑晗这模样，杨希宇也觉得她是真的看开了。
看开了也好，看开了，才能有新的生活。
于是杨希宇也挺高兴的，她拍了拍莫笑晗冰冷的手，不言语，却谁都懂。
莫笑晗感激地朝她笑了笑，然后就大步往前走了。
两个人如此的斗志昂扬，都觉得有新世界了，于是走得这么坚定。
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台阶前。
杨希宇突然感觉到莫笑晗有些僵硬，她手臂都绷紧了。
杨希宇若有所思地往前看，十米开外的马路边上有一棵树，树下有一个人影。
“是何月华？”杨希宇低声问了一句，她一直近视，看不清的。
“恩。”莫笑晗低沉地回了一句。
杨希宇感觉得到，莫笑晗脚步明显放慢了，身上的气势也完全减弱了。
不管再怎么不想面对，该面对的都是近在眼前。慢慢的，慢慢的，还是走到了何月华身边。
莫笑晗远远地站在何月华对面，她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一只面对着一只狼的羊。
简而言之，就是：弱爆了。
杨希宇和何月华打了一个招呼，就站在莫笑晗身边仔细打量着何月华。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何月华，他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一样的，不高，不帅，不特别。
扔在人海里，给杨希宇一个小时的时候，杨希宇也找不到他的。
何月华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先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下来了，披在莫笑晗的身上。
他微微有些指责地说：“怎么不穿个外套呢？”
莫笑晗本想拒绝，却又无法拒绝。她以前各种求着何月华对自己好，他终于对自己好了，她怎么可能有能力拒绝呢。
“没必要穿，我只是过来和你说清楚的，等下就要上去。”
莫笑晗强迫着自己，让自己说出自己的话。
“说清楚什么？”何月华明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却还是装傻。
“你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不过，不管你要做什么，都没有必要的。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很喜欢你，但是，我不打算和你在一起了。
我们可能真的没有缘分，或者说你真的没有那么喜欢我。
不过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是真的结束了。”
莫笑晗一鼓作气说完了，生怕自己一停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希宇一听莫笑晗说完这些话，就打算走。但是她一看见莫笑晗说完之后，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于是她终于想明白了，可能事情会和来时的计划有些区别。她想了想，走开了一些，坐在远远一个长凳上。
“恩，我知道了。”何月华低着头，看着头比自己低得还厉害的莫笑晗。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生不忍。
是自己，让她变得这么脆弱吧。也是自己，让她看上去过得这么不开心吧。
一想到，都是自己的错，何月华突然没有勇气再去说任何话了。
他走近一步，抱住了她。
“莫莫，我只是觉得你会在这里，我想过来看看你而已。
你要过得高兴一点，不要总是不开心。”
何月华抱着她，将头靠在她肩上，低低地说话。
他很想像那个冷酷的自己，很绅士地说：天冷，你先回去吧，别感冒了。
可是他不想说，他心里想，如果今天让她走了，那是真的就会永远失去她了吧。
想好的话就在喉头，可是何月华说不出口。心里的话，也渐渐涌了上来。
何月华一时不知道如何取舍，他用力将莫笑晗搂在了怀里。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伤害她了。
于是何月华终于忍住了内心的渴望，他终于能说出自己该说的话。
何月华说：“莫莫，你好好照顾自己。天冷，别感冒了，你先回去吧。”
他真的这样说了。
莫笑晗终于听到了这样的诀别语，她告诉自己解脱了要高兴一点。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她不敢发出声音，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
“好的，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莫笑晗克制着自己，冷静地回复了他的诀别语。
她挣开身，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可是何月华并没有放手。
在他感觉到莫笑晗在用力挣脱自己的时候，他所有苦心经营出来的坚强全部瓦解。
他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一个稍有仪式感的告别吗？是为了听她说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吗？是要拥抱她然后永远失去她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出现在这里，是想问问他，能不能跟自己回家。
我需要你啊，我需要你陪我啊。
何月华不能放开自己的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彻底离开自己。
“莫莫，和我回去吧。”他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了，低声在她耳边哀求着。
莫笑晗本来就软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滩水。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才终于清醒过来，她用力推开了何月华，深深地贪婪地看着他。
“算了吧，何月华，我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终于鼓起勇气转身走向杨希宇。
杨希宇戴着耳机，看到莫笑晗过来，摘下了一个耳机。
“说完了？”她问莫笑晗，看见她点头。她抬头看何月华，看见他颓丧地站在那里。
“那好吧，我们走吧，我都快冻死了。”她搓了搓手臂，就站起来。
这时候，何月华又走过来了。
何月华看也没有看杨希宇，他只是抓着莫笑晗的手臂，带着她往旁边走。
莫笑晗也没有挣扎，随着他走到了一边。
“莫莫，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和我回家。”何月华难得的也会这样低声下气。
莫笑晗都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她看着何月华，她很想冲过去，就抱住他。
她爱他，她很清楚。
杨希宇傻了一秒钟，又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又坐了下去，将耳机戴上了。
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杨希宇知道只是时间问题了。
莫笑晗会跟着何月华走的，她拒绝不了他，杨希宇很清楚。
莫笑晗要是能拒绝何月华，她早就和何月华彻底划清关系了。
手机里唱歌不过两分钟，就又看见那两个人走了过来。
杨希宇摘下来耳机，看着她们，看着何月华的手搭在莫笑晗腰上。
杨希宇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她对着莫笑晗说的，她不想再看见何月华的脸了。
“你先回去吧，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我明天早上回来，到时候可能会吵醒你们。”莫笑晗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抚摸她，却还是收回了手。
“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杨希宇摆摆手，就当是告别，临了又说：“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莫笑晗说好，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了。
何月华与杨希宇告别，然后就催促着莫笑晗，说是出租车等了太久了。
莫笑晗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杨希宇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希宇径直往家里走，回去的路上自己一个人，好想比来时的路更冷了。
她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越走越快，终于回到了家。
李浩然还没有睡，看见她独自回来，了然于胸，问也不问，只是要她关灯。
“莫笑晗和何月华走了。”杨希宇关了灯，踢掉了拖鞋，就爬到了床上。
“李浩然，你抱着我睡，我有点怕。”她声音低低的，脆弱得像一个小孩子。
李浩然依言抱住了她，问她怕什么。
杨希宇想了想，自己也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莫笑晗和何月华走了，我觉得很担心，很害怕。”
李浩然叹息了一声，抱着她，低声安慰了几句。
杨希宇很害怕呢，但是远远没有莫笑晗来得害怕。
莫笑晗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听见何月华一直在和自己说话。
何月华说：出租车司机等了太久了，人家赚钱也不容易，不要让他大晚上还不能回家。
何月华说：和我回家吧，我知道你怕我对你做什么，我发誓我真的不会的。
何月华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我很累，我们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谈好不好。
何月华说了很多，最好的那句，就是有事睡醒了再好好谈。
这终于给了莫笑晗一个借口，让她可以去他家了。
莫笑晗在心里告诉自己，和他回去吧，好好睡一觉，然后好好谈谈。
如果说一定要彻底结束，那么自己再贪恋一个晚上也没有什么不可吧。
于是为了这种多得一刻是一刻的念头，莫笑晗终于答应与他一起回家。
于是挥别了杨希宇，与他一起坐在了出租车上。
出租车呼啸而过，开往何月华的家。
半夜三更啊，半夜三更。
自己曾经半夜三更，从益阳跑来找他。
如今，他终于也能半夜三更从家里跑来找自己。
这些日子，这些他给予的感动，莫笑晗真觉得自己不能忘了。
她回头看了看何月华，看得整颗心都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