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月华关了闹铃，开了灯，洗漱完毕就坐在床头和莫笑晗说话。
“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我这几天先去外面呆一阵子。”何月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一直没有吭声，但是他知道她醒着。
她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自己半夜醒来的时候，都能感受得到的。
何月华也没有怎么睡好，眼睛里全是血丝。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自己也不能理解，可是一眨眼就是这样了。
他关了灯，带上门，走了出去。将莫笑晗留在一片黑暗中。
听见关门的声音，莫笑晗转了一个身，看着门的方向。其实房间里很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挪动着躺到了外侧，这边的温度比自己之前躺的位置温度要高。
何月华的体温还残留着，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尽量将这种感觉延续，好怕这里很快就冷下来，再也感觉不到他曾经存在过。
睡之前，他还抱着自己。还满心期待着，睡醒来之后，他依然在这里。还满心以为，一觉醒来他能回心转意。
可是天一亮，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黑暗中呆了没有多久，门又被打开了。门外传来的微弱光线，映照出何月华的身影，莫笑晗心里又燃起希望。
灯被打开了，何月华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
“我给你买了一些水和吃的，估计你这几天也不会出门了。”何月华将塑料袋放在桌上，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凤梨酥和一盒香橙酥。
他将袋子都撕开，把糕点拿出来装在袋子里，将包装扔进垃圾桶里。
莫笑晗偏着头，看着他的手，看他温柔地帮自己准备着。
两盒糕点，两盒南京，两瓶水。
这些就是何月华带回来的所有了。
莫笑晗噙着泪水，抬起头看着何月华。
“你既然已经不打算回头了，就不用再关心我了。”莫笑晗苦笑着看着何月华的脸。
他脸上有柔和的痛苦，他听见自己说话，转过头来哀伤地看着自己。
何月华看着她，看了许久。他终于也红了眼眶，哀伤地看着莫笑晗，“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了一吻，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伸手开门，抬脚走出，顺手关门。
他终于彻底走了，莫笑晗也知道，他不会再回头了。
莫笑晗本来还清冷的眼泪突然变得疯狂，像迸发的水井，汹涌地涌出。
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原谅吧，这生活并不是谁的过错。
原谅吧，这生活并不是谁的过错。
莫笑晗深深地叹息着，抬手关掉了灯，躺回到床上，拉扯着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现在才突然有了后悔的情绪，看着他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门后，才深深地觉得痛，觉得后悔。
如果一直没有和他上床，是不是还能继续撑下去呢。
可能是自己要的太多，过分渴望所谓的安全感，才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如果那天和他发生关系之后，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两个人好好的热情的谈谈。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冷眼嘲笑着，如果自己没有问出那种话。
那么今天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莫笑晗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温度都消失了，被子里越来越冷。
莫笑晗一边幻想着未来能和好，一边反省着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满眼的泪水都蔓延了下来，将头发打湿，将枕巾打湿。
她轻轻地颤抖着，因为哭泣而呼吸不顺畅，终于在觉得快要被憋死的时候，大声哭了出来。
好委屈啊，好后悔啊，好想他啊。
哭了一会儿,觉得嗓子又开始痛了，莫笑晗渐渐止住了哭泣。想起电视柜上还有上次剩下了的几瓶啤酒，莫笑晗坐起来。
她伸手打开了灯，挣扎着拿过了一瓶酒。用牙齿咬开了，抿嘴喝了一大口。
满嘴的泡沫，感觉很不清晰。啤酒冰冷的，喝到胃里，只觉得胃都凉了。
喝了几口就想吐，于是放下了酒瓶，拿出手机听歌。
这些天只想听两首歌，陈升的路口，王菲的夜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新建了一个音乐列表，将这两首歌添加进去，点开了随机播放。
放的还是陈升的路口，悠扬的声音响起，莫笑晗放下手机，走到门口讲将反锁了。
回到床上躺着，把手机充上电。调整了一下姿势，费力地大声喘着气。好像就这么两步路，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关了灯，房间里又回到了黑暗。
莫笑晗躺着听着歌，越是想要睡去，反而越是睡不着。
脑海里清晰地回想着过去所有的碎片。
从认识何月华第一天起，到今天这种局面，所有的往事一点点回想起来，终于完整的再现了所有的过程。
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想起他说话的口气，想起他抱着自己，想起自己在他怀里哭泣。
所有过去一点点冒出来，依旧清晰可见。而那个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因为困倦失血与自我催眠，而不断模模糊糊地睡着，然后又模模糊糊地醒来。
反锁住的房门将小屋子隔断了外面所有的光线，醒来的时候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因为一清醒过来满脑子都是那些往事，于是心里觉得难过，只愿意睡去。
于是又将酒喝了几口，直到觉得有些昏沉，才又无奈地睡着。
满耳都是音乐声，听见陈升悲戚的声音和王菲清冷的声音。
听见他们反反复复说着自己并不想听的话，句句都是自己所困惑的事情。
你在记忆中走过了一回，岁月寂寥因有你而喜悦。
往事若无其事，关系也没关系，我们再来不及重新认识。
平时也不怎么听的歌，在这些时候，却只能听着这些旋律和歌词。渐渐也就明白了歌中的深意，所有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和顺其自然或者被逼无奈的接受。
终于铭记住了所有的旋律和所有的歌词，每一个清醒的时刻，心里也在轻轻地哼着。
听得眼睛里又要流出眼泪了，终于忍不住关掉了手机。
又醒来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了。昏昏沉沉睡了一整个白天，因为不愿意去思考任何往事。
在这个时刻，何月华依旧没有回来，于是莫笑晗也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不过没关系的，所有的感情和执念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他在不在这里，并不会有任何区别了。
开了灯，喝了几口啤酒。看着桌子上何月华买回来的饼干和水，没有任何胃口。
想起自己要吃的药，于是找出了塑料袋，拿出药，就着啤酒吃了两片药。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自己一个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左边房间里住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莫笑晗没有见过他，只听何月华说起过。
是他的同事，工作不怎么样，赚不到什么钱，整日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此刻他房间里传来音乐声，单曲循环着杰克逊的《wearetheworld》。反反复复地听着，莫笑晗只记住了那一句。
听着歌会忍不住流眼泪，虽然这么激情昂扬又悲悯世人的歌词与她这感情世界不会有任何联系，但是听见说wearethechildren的时候，莫笑晗内心就觉得委屈极了。
她可能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个孩子，需要被照顾呵护被怜惜。
右边房间里住着的那对小情侣又在捣鼓着吹风机，莫笑晗以前问过何月华为什么他们总是在用吹风机。
何月华说因为冬天来了，天气变冷，他们会用吹风机把被窝吹暖和才睡。
这么一想起来，就只觉得被窝里太冷了。何月华不在身边，这张床就没有了任何温度可言。
这个房间里充满了回忆，不管有没有动脑筋花心思，那些往事总是接踵而来，让莫笑晗不敢睁开眼睛去看。
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欲望，只想在这个房间里昏昏沉沉睡着，一不小心就一辈子都过去了。
睡了一整天了，已经睡不着了。
三两口喝完了剩下的啤酒，又挣扎着咬开了另外一瓶，痛饮而尽，终于有了醉意。
在自我催眠下，终于又恍恍惚惚睡着了。
被子里越来越冷，可能是因为夜越加深了，所以也就越加觉得冷。
动也不敢动，一动就更加觉得冷。虽然进入了微弱的睡眠状态，却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
第二天很晚才醒来了，依旧是就着啤酒吃了一些药。丧失了所有对食物的兴趣，躺在床上，虚弱得想要吐。
房间里太安静了，莫笑晗内心一片空洞，只觉得很虚无。不知道自己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这种虚无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莫笑晗想了想，又拿出手机放歌。
已经没有什么想听的歌了，不管是五月天还是陈奕迅，一首歌也听不进。只能依旧听听王菲和陈升。
听着听着，就只觉得心里难过，于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一想到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了，想着周围也不会有什么人，于是莫笑晗就放肆地大声哭了起来。
反正不会被人听见，也就没有了什么所谓的羞愧感。
越想越觉得委屈，也越来越想何月华，于是哭声越来越大。
正在沉浸在自我的悲伤中，不能自拔的时候，隔壁传来了声音。
一个男人很犹豫地说：“多出去走走吧，总是待在家里也不好的。”
莫笑晗知道是何月华的同事，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在家。
被震惊到了，一时也忘了难受，也就不哭了。
她没有说话，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对于这个世道而言，被甩本来就是一件轻松平常的事情。
不想被歧视，更加不想被同情怜悯。于是莫笑晗忍住了哭声，低低地哽咽着，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
王菲说：喜悦出于巧合，眼泪何必固执。
正巧听到这一句，莫笑晗醍醐灌顶一般，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于是也就不哭了。
她呆呆的望着被子，还有眼泪慢慢往下掉。哭泣是止住了，但是禁不住还会小声哽咽着。
左边房间里，那个男人依然还在说话，劝慰着她。让她出去走一走，去吃点东西，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哭。
他没有提及何月华，像是不知道这个人一样。而莫笑晗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是何月华的同事，她就忍不住想起了何月华。
算了吧，什么都别想了，反正怎么想已经不会有用了。
那边男人的声音终于安静了，随后听见关门的声音，想是终于出去了。
莫笑晗关了灯，将手机放在枕头下面，闭上眼睛，又继续听着歌昏沉入睡。
模模糊糊不断醒来又睡去，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只听见音乐声，一直在这个房间里面蔓延。
偶尔出去上个厕所的时候，都觉得外面的世界很陌生也很恐怖。
只能待在那个小房间里，这么黑，才让人有安全感。
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胃隐隐作痛，莫笑晗也并不怎么介意。
胃痛了，就喝酒，喝了酒之后，就吃药。
空腹喝酒易醉，喝了几口就能继续睡去。
躺着睡着的时候，内心觉得安宁，可能只能待在这里了。
可是这里并不属于自己所有，莫笑晗知道自己该走了。鸠占鹊巢这种事情还是少做，每个人都应该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太久没有洗澡了，身上油腻得不像样子。
莫笑晗半夜醒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终于决定第二天就离开这里。
剩下的酒还有两瓶，莫笑晗觉得是时候把它们喝完了。
反正何月华也不喝酒，放在这里也是惹人烦。
于是开了一瓶酒，一口气灌完了。
恶心的感觉加剧，强压着这种感觉，又打开了另外一瓶。
已经想不起来这几天到底吃了几次药，反正觉得是药三分毒，不如多吃点。
于是就着酒，又吃了两片药。
将手机的音乐关掉了，听见陈升的声音急促地止住了。
慢慢喝完剩下的酒水，昏昏沉沉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得很早，可能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就早早醒来。
打开了灯，慢慢地爬下去，拿着牙刷和毛巾进去洗漱。
说起来，好像这几天是第一次刷牙呢。
关上了房门，坐回到床上，心里感慨却没有再留眼泪。
撕开了两个凤梨酥和香橙酥，挨个吃了几口。想吐的感觉很强烈，但还是勉强忍住了。
吃了两片药，将药放回口袋里。
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却留下了牙刷和带来的纸。
莫笑晗觉得自己还会回来，所以这些东西她依然要留在这里。
拿了一个垃圾袋，装上了空的酒瓶，也将垃圾桶里的垃圾扔了进去，放在垃圾桶旁边，等下就带出去。
重新拿了一个垃圾袋，仔细地套在垃圾桶里。
出去洗了手，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动手将被子铺得整齐，如同过去一般仔细。
将自己的袋子和垃圾袋放在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依然还是会觉得温暖。
该走了，这里已经不欢迎自己了。于是从枕头下面拿出自己之前放在这里的钱，往门口走。
正打算走出门，又百般留恋。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纸和笔，决定写点什么留下来。
“何月华
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其实很困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本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不打算回头了。
可是我爱你，我知道我爱你。
我有时候想起很多事情，过去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做过的那些事。
我不相信，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不会有。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冷静一下。如果过了一段时间，你的状态好起来了，我们还是有可能的。
我会等你，等你从易文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会永远等你，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
也许你已经删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重新留下来的。
我的电话是：182xxxx9943，我的QQ号码是：125xxx7554。
答应我，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
我不会换号码的，我也会一直用这个QQ号码。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莫笑晗写完了，自己再三看着自己卑微的请求，内心其实并不是那么有把握。
她想了想，隔了几行，又加了几句。
“当然，如果你真的不打算回头了，或者说等你回头的时候，你并不想找我了。
也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我希望你能走出来，希望你能重新好好开始恋爱。
而那个人是不是我，我并不介意的。
我记得你的手机号码，我不知道我会等你多久，如果有一天我决定不等你了，我会告诉你的。”
她终于说完了所有的话，或者说，这张纸终于写不下更多的话了。
莫笑晗把纸仔细地折好，放在桌上。
想了想，又用烟灰缸压着。正要走的时候，想了想，又把烟灰缸稍稍挪到了一边，露出纸张。
她再三地不舍地看着这个房间，强迫自己离开这里。
走到了房门口，却突然又丧失了力气。
她几乎是丢掉了垃圾袋和手提袋，顺手将灯关了，又躺回到了床上。
让我再待一会儿，让我好好睡一个觉，我醒来就走，我真的不会奢求更多的。
拿出手机，最后一次打开了音乐播放器，继续听着陈升和王菲。
慢慢地，居然也很安心地睡着了。
模模糊糊又醒来，醒来又继续自我催眠。不断地昏睡，不断地清醒，直到看到手机显示已经是晚上的七点，莫笑晗才终于不得不起床。
再一次将床铺得很仔细，再一次拿起了垃圾袋和手提袋，再一次依依不舍地打量着这个小房间。
终于还是拿起了手提袋和垃圾袋，不得不走出了这个此心安处的吾乡。
身体很虚弱，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外面，只觉得头很疼，反而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莫笑晗眯着眼睛走了一会儿，将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拎着自己的袋子，慢慢地往外走。
她给何月华发信息，说自己先走了，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信息一直没有回，不过莫笑晗也终于不介意了。
将手机放回兜里，慢慢往公交站牌走去。经过何月华公司的时候，莫笑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没有看见他，事实上，也不会有这么巧的缘分。
于是很麻木地往前走，坐上了公交车，慢慢往学校去。
在前一站下了车，记得那里有一家比较大的药房。
药倒是还有，不过该买纱布和绷带了。
买了纱布和绷带，顺便也又买了一盒药。莫笑晗拎着袋子走出了药房，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将处方单扔了进去。
慢慢往学校往寝室的方向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整合着自己的情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勉强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难过。
终于知道自己可以了，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了。莫笑晗像是拾起了所有的力气，大步往寝室走去。
此时寝室里还有欢笑声，听见这几个女孩子的声音，内心觉得温暖而又悲凉。
站在门外，莫笑晗揉了揉脸，让自己不是那么的面无表情。
她对着门笑了笑，终于面部表情都柔和了，然后拿钥匙打开了门。
寝室里安静了一秒，莫笑晗站在门口，看着大家惊讶的样子，对着她们笑。
“莫莫，你终于回来了，圣诞快乐！”阿怂大喊了一声，于是寝室炸开了锅。
莫笑晗也真的感受到了温暖，也终于由衷的笑了。
大家闲聊了几句，问起莫笑晗这几天去哪里玩了。
莫笑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掀开了衣袖，给大家看着自己的绷带。
“我去，我跟你们讲，我这两天点背得要死。
我一直在酒吧玩，昨天晚上喝多了，躺在酒吧的沙发上睡了一会儿。
结果，有一个傻逼，踩着老子的手从沙发上越了过去。我他妈当时就疼哭了，差点用酒瓶子砸死了那个傻逼。”
大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嘘寒问暖，莫笑晗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问题不大，有点骨裂。
三言两语，把一切谎言都编织得完美无瑕。
大家闲话几句，等着灯也熄了，各自洗洗睡了。
莫笑晗笑着与她们说拜拜，费力地爬到了上铺，安安分分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