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圣诞节了,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过十天居然就分手了,连节日都没有等到。
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还费心想过,圣诞节的时候,两个人要怎么过呢。
莫笑晗从来不过节的,因为何月华而生起过节的冲动。
结果,桥归桥,路归路。什么节日都是要自己过的,反正什么节日也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醒来,老老实实和室友们去上课了。中午大家说要去吃饭,已经有几天没有吃饭的莫笑晗几乎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闻见食物的香味,差点就吐了出来。
于是和室友挥挥手,自行先回寝室。
身上很油腻,只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收拾了衣服,走到洗手间洗澡。
伤口还不能碰水,于是莫笑晗高难度的单手洗了一个澡。受伤的左手高举,避免被水花打湿绷带。
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就点了一根烟,用左手拿着了。
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蠢。
好好的玩什么自杀呢,真想死,就直接去跳湘江啊。现在没死成,活着都成了麻烦事了。
自嘲了一番,又开始想着何月华会怎么看待自己。
自己就算是真的报了必死的决心,后来没有死成,依然显得很有含义吧。可能他会觉得自己是以死要挟吧。
不过无所谓了,他怎么看自己,难道这时候还会重要吗。
洗完了澡,也洗完了头发。已经很艰辛了,穿衣服的时候,才知道还可以更艰辛。
这内衣要怎么穿?
听见外面室友回来的笑声,莫笑晗惊觉自己洗澡已经洗了很久了。
万分头疼,先将内衣套了上去,然后勉强反着手臂将内衣扣好。
左手手腕一直在疼,莫笑晗估摸着伤口又有裂开的趋势。
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这伤口能不能长好,她一点也不介意。
穿戴完毕,审视了一下伤口,并没有血渍,于是放下心来。
门还没有打开,先挤出了一个笑容。
大家说笑一阵,各自安了。
不知道是何月华一直没有冷静下来,还是说何月华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不想再来找她了。
两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讯息传来。
莫笑晗只觉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这两天太漫长,好像等了很多年了。
不再去联系苏易文,也不再去找李浩然他们。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莫笑晗安静而又乖巧地待在寝室里。
和室友一起去上课,和室友一起去晒太阳,和室友一起去玩耍。除了吃饭,一直都和室友待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没有了任何胃口吃东西,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只想吐。
不流露出任何悲伤痛苦的情绪,与室友们一起放纵大笑,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何月华一样。
而仔细想一想,一个人消失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是找不到痕迹的。
她与何月华没有共同的朋友,唯一都认识的人也就只有苏易文。在离开了何月华之后,又顺带与苏易文绝交,这么一想来,她的世界里是真的找不到任何何月华存在过的记忆的。
没有人会提起这个名字,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像一个路人一样,一擦肩就而过。
而就算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莫笑晗却永远不能释怀。
在每一个独处的时间里,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更甚至是在每一次背过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面容的时候,莫笑晗都会忍不住要流出眼泪。
不过是和室友玩得多么开心,也不管是论文的事情让她多么的忙,何月华总是轻易占据了她所有的思想。
写论文的时候,脑海里都是他说过的关于未来。与室友打牌的时候,眼前都是他笑着的样子。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心里都是他冷漠的声音。
而最恐怖的莫过于夜晚。
万籁俱寂之时,莫笑晗独自躺在床上,总是失眠至深夜。过去的往事一点点仔细回想,努力想去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怎么也不确定答案。
好不容易在天亮之时终于睡着,却还是会梦见他,梦见两人和好,或者梦见两人决裂。
说不出来这两个梦境哪个更好,因为都是梦境,一样的悲伤。醒来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头下的枕头已经湿润。
因为不想被同情,更不想被询问发生了什么。所以所有的眼泪都要忍住,不能与别人说。
周五下午第五六节是没有课的,只有第七八节有课。室友们都在午睡,莫笑晗像个小偷一样,悄悄地拿了抽屉里的绷带和纱布,往顶楼走去。
这是第二次换了,上一次在寝室换的时候,差点被进门的室友发现。吓得莫笑晗不敢在寝室换了,万一被她们看到,会吓到她们的。
线将伤口紧紧地缝合在一起,肉被扎起来挤在一堆的样子实在难看而又恶心。一道裂痕一样的伤口就那么突兀的摆在那里,四周全是呈现出偏黑色的血痂。
莫笑晗轻轻挤了一下伤口,居然还有血会溢出来。估计这趋势,暂时好不了了。
单手用纱布将伤口缠了两圈,用牙齿咬断医用胶带,将纱布固定好。然后用绷带将纱布层层盖住,手腕立时就像肿了一样。
手嘴并用,才终于将纱布打了一个结。莫笑晗看着纯白的绷带,心里很是麻木。
收拾好东西,看也不想看楼顶一眼,又轻声走回了寝室。
从抽屉拿出药要吃的时候,注意到了使用说明。仔细看了一下,看见上面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副作用。
头痛,恶心,反胃。
回想一下最近的身体反应,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于是直接就把药扔进了垃圾桶。
自己对这种药应该是有过敏反应的,连续吃了多久的药,就头痛恶心反胃了多久。
反正莫笑晗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口能不能好起来,所以这药吃就吃了,没吃就没吃好了。
下午上完课之后,杨二拉着莫笑晗往校外走。
“莫莫,你陪我去打桌球好不好?”杨二很猥琐地在拉着莫笑晗的右手撒娇。
莫笑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猥琐地笑着问她:“老实交代,今天约你的人是谁?”
杨二白了她一眼,佯装愤怒地说没有什么人,就是一个好朋友。
莫笑晗一直瞅着笑,笑得杨二都不好意思了,才嗫嚅着说是郭超。
莫笑晗一副了然于胸,拿出手机就给寝室里另外两个女孩子打电话。
“喂,陈陈,你快点把阿怂带出来,我们在下面等你们。
什么?你居然问我什么事?当然是好事啦。
郭超要请我们一寝室的人去打桌球,顺便喝个饮料。
看在他追杨二追了一两年的份上,我们就同情同期他嘛,陪他去玩两把啦。”
莫笑晗大喊大叫把她们叫了出来,然后满意地挂了电话。
杨二在旁边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不可思议的色彩,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坦然的莫笑晗。
莫笑晗被她看了好几秒钟,终于有了点反应,她一脸惊讶地问杨二发生了什么。
杨二摇了摇头,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本来只是想叫上莫笑晗的,毕竟灯泡叫多了,郭超心里会不爽的。结果莫笑晗迅速地又叫了两个,她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和郭超解释了。
“淡定,杨二。反正你又不喜欢他,他不爽关你什么事,你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嘛。
再说了,说得难听一点,不要和我过不去嘛。
让我一个电灯泡待在那里,我会疯掉的,不如叫上一群人。”莫笑晗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这样吧,就当是我们寝室的聚会好了,他爱咋滴就咋滴,我们玩高兴就好。”
杨二彻底惊呆了,她哦了一声,就别过头去自己思考了。
想了想,她终于像是顿悟了一样,回过头冲着莫笑晗笑了,恍然大悟地说:对啊。
于是,当郭超在台球室门口看到一群姑娘花枝招展有说有笑地走过来时,他痴呆了将近一分钟。
终于热热闹闹变成了一寝室的狂欢,郭超只充当了一个端茶递水结账陪笑的角色。
分成两组打比赛,杨二给面子的和郭超一组,剩下三个女孩子一组。但是郭超的存在感很薄弱,一寝室都当他不存在,一起有说有笑。
真正带着欢畅笑容的人有很多,这个台球室都已经满了,所有人或说或笑,或是骂骂咧咧,一副和谐。但是莫笑晗不在其中,虽然她看上去也是在笑。
这个台球室有一扇窗,正对着苏易文的寝室区。
这个台球室,第一次来就是和苏易文一起来的,两个人从旧时光出来,直行了不到一百米,上了二楼就到了这个台球室。
莫笑晗趁着大家不注意,放下杆子,走到窗前,点了一根烟。
面对着窗户的她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眼泪已经将脸打湿。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放眼看去全是雨伞的世界。莫笑晗看向苏易文寝室区的方向,心里也知道不会看见什么。
她想起两个人相依偎的时候,也想起何月华冷漠的样子。眼泪汹涌而下,差点忍不住痛哭出声。
听见阿怂在说郭超,知道下一杆该自己。于是莫笑晗迅速擦掉了眼泪,转过身来时又是一脸笑容。
像个戏子一样。趴在台球桌上眯着眼睛瞄准的时候,莫笑晗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来形容自己。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事情多着去了。前一秒嬉笑言语,后一秒转身擦泪,再回头又是面带春风。
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悲伤,就总能隐藏得很好。
就算是室友问起自己,为什么这几天没有看见苏易文了。莫笑晗也能笑着说话,说毕业在即,早晚是永别,不如不见。
于是又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苏易文再也不会出现,也不用再被提及。
台球还没有打完,就接到周盼的电话,莫笑晗没有推拒什么,挂了电话,和室友解释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周盼家里或者说公司没有人,他一个人在家,莫笑晗打车过去,打算与他谈谈。
出租车停在了楼下,付了钱道了谢,关上车门,走进了大楼。
站在门外的时候,有恍若隔世的错觉。明明上一次来这里也只是不久以前的事情,估计也就两个月吧。
可是这两个月发生太多事情了,自己和苏易文背离了,苏易文发生意外,自己和何月华在一起了,自己和何月华分手了,周盼莫名其妙和自己表白了,自己莫名其妙和周盼也闹掰了,家里的琐事也出现了。
仔细想想,这两个月真的太多事了,也太累了。
抬起手敲了敲门,没多久,门就打开了。
周盼站在门前,呆呆地看了她两眼,才想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让她进来。
莫笑晗换上了拖鞋,察觉到周盼的尴尬,自顾自走到窗前沙发上坐着。
周盼很快就拿了茶和零食过来,莫笑晗捧着滚烫的一次性杯子,抬着头看着他。
他不爱说话了,也不爱笑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犹豫和悲伤。
莫笑晗突然就想,是不是在苏易文眼里,自己也变成这样了呢。
她突然觉得感伤而又脆弱,她捧着杯子,缭绕的水雾把她眼眶打湿。她呆呆地看着周盼,过了很久,才轻轻说:“周盼,我饿了,你可以给我煮个面吗?”
周盼笑了笑,点了点头,走进了厨房。
周盼一走,莫笑晗就放下水杯,拿了几张抽纸,擦拭眼泪。
并不想这样的,只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开开心心的。可是好像就是因为自己,所有人都不快乐了。
我是不是就是个灾难就是个祸害啊。莫笑晗垂着头,心里暗暗鄙夷着自己。
周盼下厨给她做了碗面,量太多,简直要溢出来。面上面摊着一个金黄的煎蛋,汤里飘着几片青菜。
莫笑晗感激地朝他笑了笑,然后就大口吃面。许是因为把药扔了,胃口又回来了。莫笑晗足足吃了大半碗,才满意地放下筷子,看着周盼打了一个饱嗝。
“怎么突然有心情来我这边玩啊?”周盼笑着和她说话,端起碗往厨房走.
闲聊了很久,提起最近的天气和最近的国家大事,聊到工作和学习。扯得很远,莫笑晗才下定决心,和周盼聊聊最近自己发生的事情。
她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周盼,只隐去了自己自杀的那一段。周盼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脸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莫笑晗一直在说,周盼没有任何打岔,等莫笑晗说完了之后,他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点了一根烟,许久没有说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我知道和你说了也没有什么用的。”莫笑晗见他呆得忘了给自己发烟,也不介意,自己从烟盒里拿出一根自己点上了。
“所以,”周盼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吞了吞口水,一鼓作气地问出来:“你真是第一次?”
他原是听见莫笑晗说起自己和谢迎聊天的胡言乱语,才有这么一个问题。而在莫笑晗听来,却成了,这么多事情了,他居然只在乎自己是不是个处。
她一瞬间觉得悲凉,心想作为旁观人都这么介意,那么何月华又该有多介意呢。
转念一想,就更加悲哀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男人一般色。
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累了。
和周盼商量了一会儿,莫笑晗去他卧室睡了,周盼去隔壁客卧呆着。娇娇和男友又去约会了,平时都不怎么回来,房间早就空了下来。
莫笑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早早就醒来了。周盼还在睡,她也不愿意去吵醒他,只是自己默默地走了出去。
想起昨晚周盼问的那个问题,莫笑晗内心几乎有点崩溃。
于是她顺手就把周盼所有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觉得连朋友也不能做了。
本来很多心里的话憋着很难受,于是和周盼说说,结果听见这么一个问题,莫笑晗突然就觉得,不如都散了吧。
所有人都散了吧,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就当什么也不曾发生。
并不想回寝室,在街上肆意乱走着。也不知道漫步了多久,好像太阳都已经升到了正中。
眼前的风景都有些熟悉了,仔细分辨一下,才想起来,这里好像就是何月华公司附近。
又想起那间小黑房,像是家一样的地方。莫笑晗抬脚往那边走去。
并没有想要去见他一面,知道这个时候他不会在家中,莫笑晗只是想去那里呆一会儿。
可能只有呆在那里才会觉得安心吧。
门果然还是没有锁,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一如既往的黑。
已经熟悉那里所有的布局,于是在黑暗中也轻易摸到了床边坐下了。
在黑暗中靠着墙坐了一会儿,仿佛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在自己身后,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回头,与他说上一句话。
“何月华,你怎么还不回头找我呢,我一直在等你啊。”
莫笑晗脱了鞋,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她呢喃着说着自己的心声,就好像何月华就在身边一样。
只要不打开灯,就可以一直自我蒙蔽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才平静下来。知道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并没有任何人。
想了想,打算起床收拾一下。虽然她已经不是他的什么人了,也不再有什么理由帮他收拾房间,但她特别想要这么做。
于是开了灯,从床上起来了,打算被被子铺一下,把桌子擦一下,把垃圾带出去。
房间里有了光线,放眼望去,并没有任何区别。依然和自己走时的样子一样,不过就是被子乱糟糟的,桌面上有些烟灰。
何月华虽然说是有些轻微的洁癖,但毕竟也是个男孩子,没有这么的计较入微。
莫笑晗正要去找抹布,就看见了垃圾桶。
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呆呆地望着垃圾桶发呆。
垃圾桶里赫然躺着一团被揉皱的纸,上面被铺洒了一些烟灰。
莫笑晗认得那张纸的,她忍住眼泪弯下腰从垃圾桶里将纸捡了出来。
也不顾及上面的烟灰,莫笑晗颤抖着将纸张铺开了。
上面的字迹正是自己的字迹,上面的话语也正是自己写的那些话语。然而这张,寄托了自己情感的留言纸条,就这么被丢弃在垃圾桶里。
莫笑晗一字一句地看着自己写下的卑微,眼眶慢慢变得湿润。眼也不敢眨,大滴大滴的眼泪一颗颗砸在了纸上。
纸上的黑字被晕染开,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了。莫笑晗再三看了几遍,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这张纸,恐怕何月华看都没有看,直接就扔了吧。
莫笑晗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笑,她干脆也把纸张给揉皱了,又扔进了垃圾桶。
桌子上放着那盒南京,想是自己那些天拆封的那一包。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抽过了,所以何月华不怎么乐意抽,还是说他最近在戒烟,这包南京还剩下了很多。
莫笑晗冷冷的笑着,却又满脸的泪水。她又回到床头坐着,靠着墙,点了一根南京。
放着烟灰缸不用,莫笑晗也不嫌麻烦的将烟灰弹在垃圾桶里,让这些烟灰覆盖住自己的那张留言纸。
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人如果不爱你,你做什么都不会有意义的。所有的真心都可以被辜负,所有的爱意也得不到回复。
莫笑晗内心的百转千回,悉数寄托在这张纸上。就算言语不华丽,甚至颠倒不知所然,总归是一番心意。而这心意,也只能得到这种回复了。
就是被扔在垃圾桶里,不闻不问。
抽完了一根烟,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莫笑晗也不再看这房间一眼,她关了灯,抹黑走了出去,将门带上了。
外面依然是冬季温暖的阳光,莫笑晗抬头看着太阳,看了很久。
视线变成了一片白色,间或有些黑色的线条或点点在动来动去。
温热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像是永远不会枯竭一般。
莫笑晗特别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短暂的二十来个日子里,因为何月华流的眼泪实在是太多了。就像湘江之水一样,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个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