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已经没有必要等了，这消息是不会回了。莫笑晗应该往寝室走了，收拾一下，洗漱一下，就该睡了。
可是莫笑晗又回到那草地上坐着，依然呆呆地望着手机。
这个冰冷的器具没有任何响动，莫笑晗觉得自己真的像是被遗弃了。
该走了，回去吧。乖，把何月华拉黑，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莫笑晗在心里劝说着自己，却依旧一动不动地握着手机，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莫笑晗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恶言骂道：莫笑晗，我他妈不管你了，自己去作死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像是全面弃疗了一样。
她按亮了手机，给何月华发了微信：“没有，我一个人在喝酒。”
不说任何，就当自己这些纠结从来没有过，只是刚刚才注意到信息。
害怕说得多了，何月华就不耐烦了。莫笑晗心里已经清楚了，何月华说的那句喜欢，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了。
可是自己不是说说而已，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呢。
反正感情如果不对等，就会变成战场。深爱的那个人注定要死无全尸，泪流成河。
莫笑晗又开始像个机器人一样盯着手机屏幕，等着何月华说哪怕一句话。
何月华很快就回信息了，他说：少喝点酒，早点睡吧。
莫笑晗嘿嘿的冷笑着，内心只觉得自己是个婊子。
你之前就说过让我早点回去休息的，如果我真的想回去休息，我就不会回你信息了。难道你认为，我回你一个信息，是希望你再跟我说一遍，让我回去休息吗。
真是贱呢，你喜欢的人，没有哪怕一秒钟像你这样的喜欢着你，而你偏偏不愿意承认。
莫笑晗再三地告诉自己，立马把手机关机，立马把何月华拉黑，立马回去睡觉。
可是一边劝诫自己的同时，一边又犯贱地按着屏幕发语音。
“我等下就回去，你休息吧。”莫笑晗低沉着说话。
这种语言技巧，在莫笑晗或者众多女孩子那里，都被运用得风生水起。
说不出我不想回去，你来找我好不好，这样的话，觉得丢了面子。却说了等下，来表示自己现在没有回去，在暗示你，我在等你啊。
莫笑晗心里想着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他依然故作不懂，回了一句好，自己应该怎么做。
或许就应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是一想到刚刚自己还给自己打赌，最后还是耍赖，就一点也不信任自己了。
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已经不想管自己了，让自己去放纵作死吧，反正不管将来怎样，也都是活该。
就是这样的，依然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渴望着。
在莫笑晗崩溃掉之前，何月华总算有了点动静，发了个消息过来问在哪喝酒。
莫笑晗打了两个字：学校。
放下手机，眼泪就流了下来。也不知是对何月华的感动感激，还是对自己的失望痛恨，或者只是因为羞愧。
过了十来分钟，何月华就过来了，应该是打的车，这个时候已经他住的那里已经没有公交了。
他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莫笑晗躺在草地上，像个鬼一样。披散的长发散在脸上，身上酒气冲天。
之前还觉得这女孩子真是天真活泼，善良可爱，觉得她容易满足，很爱笑。
原来所有人都会有这样一面的，脆弱，潦倒，不堪入目。
何月华把她扶起来，就往外面走。
莫笑晗神志还是很清醒的，总不至于何月华还没来，就已经昏沉地在地上睡着了。
她轻轻推开何月华，想自己往前走。走了两步，就差点绊倒自己的脚。
看着她这样子，何月华叹着气过去扶着她。莫笑晗也不再逞强，要是真的摔个狗吃屎，那也真是丢人丢大了。
她今晚真的是喝多了，啤酒两瓶，白酒一瓶。这数量，平时只要一半就能把她喝得差不多了。
“怎么好好的，又去喝酒了呢，一个人还喝这么多？”何月华这几天有和莫笑晗聊很多，知道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爱喝酒。
莫笑晗不说话，其实她是有太多的话要说了，只是不只道从哪一句说起。
她最想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是想问他，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吧。
可是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呢，如果何月华说不喜欢，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把自己抽死在马路上。
而如果何月华说喜欢，难道她就会相信吗。
于是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装作喝醉了没有听到。
何月华本来想打车回家，看她这萎靡不振的样子，决定在附近开个房算了。真怕她一上车，就把人家车子吐脏，那也真的是太恐怖了。
这条街道，其实他来得不多。他最常去的是旧时光那边那条街道，说起来，在那条街上的很多酒店，他都是睡过的呢。
扶着莫笑晗往前面走，虽然不怎么来这里，也知道这里有很多酒店。毕竟是大学嘛，大学附近还会缺少酒店嘛。
连续进了两个酒店，房间都已经满了。何月华完全不能理解，今天明明周一，不是周末，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小情侣开房呢。
莫笑晗说什么也不愿意往前走，可能是真的走不动了。她趴在一棵树上，含糊不清地让何月华先回去，不用管她了。
何月华安抚着她，摸着她的头，让她在这里等他，然后自己往前面走了。
不远处就是一个mini酒店，何月华问了一下，还有房，开了一间大床房，就回来找莫笑晗。
莫笑晗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树上，倒没有折腾。
何月华走过去扶她，听见她无助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也不是问吧，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只是一个陈述句。
何月华扶着她往酒店走，一声不吭。莫笑晗却不依不饶一直在低声说话，重复地说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神志的确不太清醒了，酒精上头，大脑轰隆作响。可是她依然能感知外面的世界，能感觉到何月华怀里和手上的温度，能看见不远处的那个酒店。
她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一点，因为她还在等着，只希望何月华能说点什么来安慰自己。
多希望他告诉自己，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自己已经无法相信自己了，就希望会有一个人来安慰着自己。
然而就算在他耳边问上几十句，却得不到一句答复。
何月华扶着她走进电梯，然后把她带到了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盖上了被子，然后自己就也爬上了床。
他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莫笑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自己。
她想抬起头去看看他，看看他现在的表情，然后猜测他的喜怒哀乐。可是她不能，她昏沉得很，只想睡觉。
胃里又在翻滚着，莫笑晗疼得想尖叫，她感觉自己额头的汗都已经渗出来了。
这疼痛让她不自觉地蜷缩在了一起，紧紧地按着胃部，想要疏解一下。
受到刺激就更加想要吐了，莫笑晗还在忍着，却感觉喉头有了腥味，想是酒水已经翻滚涌了上来。
何月华看见她痛苦地蜷缩着，就转过来看她情况怎样，正要开口问她，就看见她指了指中间的桌子。
何月华望过去，桌子下面有垃圾桶，难为她醉成这样，还看清了房间的位置。他过去把垃圾桶拿了过来，放在莫笑晗床边沿。
莫笑晗抓住了头发，放在胸前，张口就吐了出来，吐出来的全是水。
何月华帮她扶着头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其实他内心真的很厌恶的，厌恶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当然，如果是喝醉酒的男人，他肯定会更加厌恶。
他不怎么喝酒，就算和客户应酬，也很少喝。酒有什么好喝的，借酒浇愁在他眼里真是很愚蠢的行为。喝醉了难道就不会痛苦了，还是喝醉了就不会再醒来了。
世界上不会真的有“醉生梦死”这种酒，让你喝了酒忘了一切。暂时不愿意去面对的，后来都会扑面而来的。谁也逃不开的。
莫笑晗每次吐完之后，都会清醒一会儿，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现在她看着自己呕吐出来的酒水，觉得这些酒仿佛还很清澈一样，毕竟没有吃饭。她现在是昏了头了，她要是仔细想想，她就会记起来，她今天中午其实也没有吃饭的。只是和何月华一起吃了早餐，一点点面条。
多希望自己吐出血来。
如果自己是一个身患绝症的患者，那么自己自私一点。苏易文不会见怪吧，自己也不会这么痛恨自己吧。
真是变态的想法呢，莫笑晗一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就会觉得自己很好笑。
“你笑什么？”何月华终于开口说话了。
眼看着一个几乎没有意识的酒鬼吐得好好的，突然开始笑，总觉得有一种诡异的氛围。该不是已经喝死了，然后被附身了吧。
莫笑晗不说话，吐干净了，就挣扎着去漱口洗脸。何月华担忧地站在她身后，一直扶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头都磕破了。
莫笑晗洗完脸就要往回走，何月华从架子上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她。已经进入昏迷状态的莫笑晗那里顾得着去接，直接跌跌撞撞往床边走了。
何月华把她又送到床上，用毛巾随意擦了一下她的脸，就把被子盖上了。
可能就是碰到床的那一瞬间，莫笑晗就进入了睡眠或者说昏迷状态。
何月华好像也折腾惨了，在她身边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莫笑晗很晚才醒，这和以前的状态不同。以前就算是喝醉了，总是睡那么一两个小时，酒醒了就会醒来。
可能昨晚实在是喝得太多吧，所以十点多才醒。
醒来的时候，何月华靠坐在床头在看手机，应该是醒来很久了。他一向上班，早有了生物钟，所以醒得一般都很早。
看见莫笑晗醒来，何月华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去洗个澡。
“你身上全是酒味，赶紧去洗一下。”
莫笑晗心虚地往洗手间走，她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一股酒味的在何月华身边躺了一晚上，就觉得何月华很可怜。
洗漱出来，往床上爬，何月华伸手让她过来躺自己身边。他抱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在她身上嗅了一下，笑着说：“嗯，洗干净了，没有酒味了。”
莫笑晗在旁边笑成了一朵花，好像只要看见何月华笑，或者说听见他对自己说话，莫笑晗就会忍不住要高兴的笑出来。
“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吗？”何月华看着她笑，好像又回复到了之前所看到的那种让人轻松地状态。
何月华其实很简单，并不复杂，他的要求也很简单。只是想要安稳平静地生活，工作已经很忙很累了。只希望回到家中的时候，享受到温馨，而不是争吵或冷漠。
莫笑晗笑起来活泼的样子，让他打从心里觉得开心。他不愿意去想太多，觉得就这样简单地生活就很好。
所以，有些话，他想要告诉莫笑晗。关于她所说的，她所担心的，何月华不是不懂。昨晚不说，是因为自己也不确定，而莫笑晗也不清醒。
而现在看见她的笑容，何月华确定了，莫笑晗也清醒了。换言之，时机成熟了。
“我做了什么？”莫笑晗惊悚地问他，生怕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其实她没有喝断片，她从来不会喝断片。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自己做过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从把阿怂叫出来，到她躺在床上睡着，她都很记得。
但听见何月华这样问，就担心自己是不是睡着之后，做出了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
“你昨晚一直在叨叨叨，还吐了整整有十分钟，整个房间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何月华装作嫌弃地看着她，却还是忍不住在笑，他又想起来，说：“对了，你昨晚吐的时候，还在笑，你知道有多恐怖吗，吓我一跳。”
莫笑晗尴尬地想起了自己昨晚诡异的想法，恨不得想抽自己一巴掌。一边想抽自己，一边还是忍不住在想那种可能性。如果真是不治之症，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莫莫，”何月华声音突然就放低了，又温柔又坚定，“你昨天晚上一直问我，你是不是做错了。我告诉你，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事实上，在很久以前，我们就该分手了，我们分手不是你的错。
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男友了，我也有权开始我的生活。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呢。
你不要想太多，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的。”
何月华低沉地声音是这么有力，他这么说了几句，莫笑晗好像所有的心结都解开了。她忘了自己昨天还在纠结他是否喜欢自己，她现在只沉浸在自己没有犯错这样的安慰中。
说完了想说的话，何月华又问莫笑晗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两点的车。”莫笑晗回答得挺快的，毕竟何月华今天说的所有话里，她只知道回这一句。
何月华看了看手机，还早，就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开玩笑，莫笑晗可以有爱就能吃饱的人才，怎么会需要吃饭呢，她果断地摇头表示一点也不饿。
“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公司啊？”莫笑晗突然想起来，就要问他。问完之后就羞愧得想要抽自己一巴掌，还能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自己惹的祸。
何月华看着她羞愧得脸都红了，知道她也明白答案了，也就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何月华一直问莫笑晗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莫笑晗一直在拒绝。
倒不是何月华饿了，只是这里离车站还有点距离，莫笑晗还需要回学校收拾东西。他担心，莫笑晗这么拖下去，估计今天又不会回去了。
莫笑晗怎么可能会愿意回去呢，别说何月华在这里，就算何月华不在这里，莫笑晗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十二点半的时候，前台打来电话，问是否需要续房。何月华接了电话，说等下就下去。
挂了电话，何月华转过头来问莫笑晗：“我下去续房？”
莫笑晗纠结成了一根麻花，呆萌地看着何月华，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何月华看着她好笑，就说让她先纠结一下，自己下去续房了。
“不行啊，我今天一定要回去，不然我会被我妈妈弄死的。”莫笑晗哼哼唧唧地在那里呻吟着。
僵持了有三分钟，何月华终于受不了她了。她现在明显就是不想回去，却不得不回去。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还是得回去。
“你赶紧穿鞋，我们去吃饭。吃完饭你去学校收东西，然后我送你去坐车。快点，别磨叽了，还是个爷们不。”何月华装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在那里凶莫笑晗，却没有装像，怎么听都能听见他话中的笑意。
莫笑晗扁着嘴穿鞋，嘴里不甘不愿地应着，说好咯。
穿好鞋带，站起来要走的时候，莫笑晗才反应过来，怒吼何月华：“我才不是爷们呢，我是女的！”
何月华简直笑抽了过去。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尚粤粥铺，莫笑晗以前经常和室友一起过来喝粥。价格也还便宜，不过口味也就那样。
有段时间陈陈因为数学建模的事情，弄得有点上火，一寝室就天天在这边吃饭。
昨晚喝了酒，现在胃都不太舒服，莫笑晗说想去喝点粥，何月华也一起去了。反正粥铺里也卖饭嘛，有什么关系。
拿了个菜单，何月华很快就点好了，然后问莫笑晗要吃什么。莫笑晗说随意，清淡一点就好。
“银耳莲子羹吧，你上次要吃不是没有吧，正好今天试一下。”何月华问她意见，见她点头，就回头冲服务员说：“再加一个银耳莲子羹和一碗黑米粥。”
服务员应了一声好，收了钱就去收银台了。
莫笑晗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何月华，才反应迟钝地问：“黑米粥不是给我点的吧？”
何月华一脸笑容，说是啊。
莫笑晗眼珠转了转，对着何月华阴冷地笑了笑，笑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几乎都不用想，莫笑晗就知道自己肯定吃不完，可能勉强一下，能把那个汤喝完。
看见何月华，心情就是这么好，内心踏实，莫笑晗几乎都不想吃东西。
吃饭的时候，何月华算是真的意识到莫笑晗是多么不想回家了。她几乎是一滴一滴地在喝汤，喝得悠闲自在，估计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想回去，就别回去呗，去我那里呆个几天再回去呗。”何月华看着她好笑，温柔地问她。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回去，不然我妈真的会弄死我的。”莫笑晗愁眉苦脸地在那里哀叹着。
“那你这样拖下去，你肯定会错过车的。”
“你不说出来会死啊。”莫笑晗炸毛地对着何月华怒吼，“你就没有看出来我在装作不知道时间吗？”
何月华绝倒。
一碗汤，莫笑晗足足喝了半个小时，黑米粥果然是尝了一口，就再也不吃了。
何月华也吃饱了，就当没有点过好了。他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你回不去了，跟我走吧。”何月华笑着看着莫笑晗，挑逗着她。
莫笑晗一看时间，心里又喜又悲，真是不想回去呢，可是真的要回去了呢。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莫笑晗长叹一声，犹如壮士断腕。
“已经没时间了，你还要回学校拿东西呢。”何月华温馨提示。
“拿毛线，直接杀回去。”莫笑晗看见一辆车，直接伸手就拦。
车停下来，莫笑晗回头朝何月华说：“我先走啦，你早点回去吧。”
也不让何月华送她，她挥挥手就关上了车门。
在汽车站外面下了车，就跑去买了票，拿着票小跑着往停车位置走，终于坐上了大巴。
不到五分钟，车子就开走了。
关于踩点，莫笑晗一寝室都是大神。上课踩点，赶车踩点，永远都是用运气在赌博。
车子沿着熟悉的路线往家乡的方向行驶。
莫笑晗靠着车窗，随着车子颠簸着。脑袋时而磕在窗沿，感觉到痛，她也懒得换个姿势。
终于还是上了车，也终于还是要回家了。
心里五味俱全，充满了期待与恐慌，突然就想起一句歌词。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沿路没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