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诉衷肠，用过晚饭，闲聊闲事。
等何月华说完了那句：莫莫，你等我一年。 莫笑晗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又变得冷漠，笑也是轻笑，沉默也是冷静。
这种状态和苏易文并没有什么区别。
莫笑晗有些接受不了。前一秒是真的想过等这一年，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等或者不等能又什么区别。
可是后一秒，看他这冷清的样子，莫笑晗终于明白了。
他并不是因为爱她而说出这句话，或许只是因为寂寞，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只是冲动。
于是莫笑晗不动声色苦笑了一下，慢慢与她聊起了苏易文。
“我这几天一直和苏易文待在一起呢，我觉得她过得不好。”莫笑晗挪了一下位置，靠在了床头，顺手拿了烟灰缸，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你以后少和她玩在一起，天天喝酒也不好，容易被带坏的。”何月华轻笑着，没有什么感情温度的说话。
莫笑晗看着他，没有接口，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
“你们后来还有联系过吗？”
“有吧，不过不多了。后来，就彻底没有里联系了。”何月华偏着头做出沉思状，貌似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她真的过得不好呢，”莫笑晗抽着烟，看了看何月华，又接着说：“就和你一样的不好。”
何月华只是沉默。
莫笑晗一直在说话，说起很多关于苏易文的事情。何月华越来越认真的在听，终于有了一些些生机。
“我给她发过一封邮件，我在邮件上和她说，你早就对她厌倦了。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想要挑拨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是不希望她和我一样一直活在愧疚感里。”莫笑晗不动声色地试探着何月华，想看看他到底是爱自己还是爱他。
“恩，我知道，不过她并不信。”何月华脸上有莫笑晗都看不懂的情绪，不知道是苦涩还是高兴。
慢慢的，何月华也会问起苏易文，问起很多事情。过去何月华和于赞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什么时候发生关系的，他们现在还在不在一起。
莫笑晗修饰着言语回答这些问题，只用口气显得苏易文也是被逼无奈，用脆弱讲苏易文包裹起来，显得楚楚可怜一些。
她不想照常说实话，说苏易文是自愿与于赞在一起的。她想表明苏易文也是一时糊涂身不由己。
何月华问得很多，问完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莫笑晗心里都一清二楚了，他从来没有放下过她，他始终只爱过苏易文。
莫笑晗只觉得自己心都死了，却没有眼泪要流。
“你有没有想过，要与她重新在一起呢？”莫笑晗掐灭燃到了指尖的烟，温柔而又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想过吧，”何月华没有细心感受，只觉得她问得这么温柔随意，于是也下意识地顺口回答了。
“其实我和她都有想过的，但就是时间不对吧。她和我说的时候，我心里太乱，想到那些事情总是没有办法原谅，于是就拒绝了。
等我缓过神来，和她说起的时候，她却很坚定的拒绝了。
于是过了几次，我也终于明白了，可能是真的结束了吧。”何月华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丝毫没有顾忌到莫笑晗的心情。
他安静地说完了，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也去抽烟了。
莫笑晗一直听他说完，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觉得难过，千万不要哭。
也许是真的安慰很有效，她转念一想，突然就没有了怨言。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苏易文只喜欢何月华，何月华也只喜欢苏易文，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路人。
再说此次前来，不就是为了让她们复合嘛，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反正自己的日子恐怕是不会好了，如果他们两个人能重头来过，不是更好嘛。
于是想了这么多，她也不管何月华的沉默，只是开口劝说他。
“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只有她，也许你之前和我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不适应突然没有了她，不过没关系的。
我其实很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果你们和好了，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你不用想太多，她还是爱你的，我很清楚。
所以，你为什么不回头和她重新来过呢？”
莫笑晗温柔地说着话，感觉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刀，狠狠捅在自己身上。她觉得很痛，却又觉得解脱。
她知道自己很喜欢他，也知道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有用了。
她此刻只希望他与苏易文两个人能复合，那她再也不用对苏易文有愧疚之心，也不用对何月华有渴望之瘾。
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她就可以彻底离开了。
是的，莫笑晗坚定了，如果她们复合了，她就要离开她们，从此再也不出现了。
恍恍惚惚中，莫笑晗听见自己的温言细语，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冷静，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疼一样。
可是上帝作证啊，在何月华说要等他一年的时候，莫笑晗是真的有自私的想过，不去管苏易文，只与何月华在一起算了。
可是何月华突如其来的冷静和沉默，让莫笑晗突然犹如神助冷静了下来，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她突然就清醒了，什么都明白了。
此刻看着何月华失落的沉默，莫笑晗只当自己死了不会觉得痛了，她继续开口劝说着：
“我想和你说说易文，我最近一直和她呆在一起。
你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简直都不认识她了。
她就像死了一样，没有什么情绪了，行尸走肉，我看着都觉得难受。
可能是因为离开你了吧，所以她看上去就像是死了。
然而我今天看到的你，其实也是这样啊。一直以来，你们就是彼此的全部呢，没有她你怎么办呢，没有你她又怎么办呢？
所以我来是想来问问你，你要不要和她复合啊。”莫笑晗叹息着。
何月华认识苏易文很多年了，时间太长了，已经成为了习惯了。一听见莫笑晗说话，想起了苏易文这三个字，于是有些懵比。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失措地看着莫笑晗，像是不知道回家的路一样。
莫笑晗也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多一些，她轻轻靠近了一些，轻轻抱住了他。
“一切都来得及的啊，你们明明都还喜欢对方啊，所以为什么不回头呢。
也许回头了，你们就不会过得这么不好了，也许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莫笑晗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温言劝慰着他，又是将这些重复的话说了很久。
“你真的希望我们复合吗？”何月华突然推开了她，用很悲凉的眼神看着她。
莫笑晗笑着说：是啊，我很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呢。
莫笑晗笑着说话，感觉自己表情都变得僵硬了，心也在慢慢开始痛了。
“如果这真的是你希望的，那我愿意和她复合。”何月华抓着莫笑晗的肩膀，一脸坚定，一脸道貌岸然。
莫笑晗依旧轻笑着，她点了点头。却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死了。
这句话是这么的似曾相识。
在拉萨找到工作的那个晚上，与他打电话后，收到他的短信：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什么叫尊重我的选择呢，这是我的选择吗？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什么叫这是我所希望的，我还能有别的希望吗？你有去想过我内心的感受吗？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你明明知道我多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又要说这种话呢，你又何必装得这么情深义重呢，可能你不希望自己看上去像个坏人吧。
可是你说这么些话是几个意思，什么叫尊重我的选择，什么叫这是我希望的。
莫笑晗轻笑着点头，内心却在歇斯底里地质问着。
她没有哭，一直没有哭，一直轻轻地笑着。
只是感觉到，心突然很痛，然后终于不会觉得痛了，就慢慢地死了。
“你有她的电话吗？我早就把她删了。”何月华突然发问。
莫笑晗还没有缓过神来，自己听见了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笑着说有啊，听见自己报出了一串数字。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飘出来了。
看着何月华打通了电话，莫笑晗已经没有心情听他说些什么了。
她只是看着何月华的侧脸，他皱着眉没有表情的侧脸，他紧张而又憧憬的侧脸，他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的侧脸。
她曾经以为，这个人与她会有一生一世的纠葛。然而在今天，他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她终于知道自己不该再纠缠下去了。
何月华已经没有花哪怕一点心思在自己身上了，也没有再看向自己一眼了。莫笑晗终于能不用强忍住眼泪，任由它们从眼眶里一点点冒出。
静静听他问起她过得如何，在做什么，可有人照顾。
终于听到了重点，听见何月华说，会经常想起她。
莫笑晗连忙惊慌擦掉了眼泪，在他耳边低声说要她开免提。
何月华看了她一眼，也依言将免提打开，手拿着手机挪开了耳边一些。
“就那样吧，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莫笑晗终于听到了苏易文那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的声音。
“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不想和你就这么错过。”何月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一边温柔地对着电话那头的苏易文说话，一边瞥着莫笑晗。
莫笑晗看见他斜瞥自己的眼神了，却只装作没有看到。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何月华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还喜欢我。
可是就算所有的错误都能相互原谅，但一切的失去都是不能改写的。
如果来得及，我们不会错过到今天这种一败涂地的地步。
我们之间没有缘分了，所以我和你永远都不在一个点上。
在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同样的，在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苏易文时而激动，时而叹息，终于变得冷漠了。
何月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莫笑晗却在听见那句“一切的失去都不能改写”的时候，却忍不住鼻头泛酸。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你说得对吧，我们总是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想起了过去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不能忘记。
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一样，也会想起过去的事情觉得舍不得。
你说的我都懂，”何月华叹息着，又轻声说：“可是怎么说呢，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喜欢别人，我只能喜欢你。”
何月华已经没有再看莫笑晗一眼了，他握着手机的手又挪回到了身边，他捧着手机，近乎虔诚地在忏悔着。
如果他看看莫笑晗，就会发现，莫笑晗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那你是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一直都只喜欢我？”苏易文在那边的声音微微变得尖锐，音量也变得大了。
何月华真的彻底忘记了莫笑晗的存在，他居然嗯了一声。莫笑晗就坐在他身边，此刻听见他的承认，她裂开嘴笑了。
“那你和莫笑晗上床的时候想过我吗？”电话里传来苏易文声嘶力竭的质问。
莫笑晗咧着嘴在旁边一直笑，可能是因为一晚上听到太多冲击力十足的消息，所以她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我和她上床，完全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很空虚，我没有办法做到。我，我只觉得，我一直在想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知道你知道了会怎么想。我甚至没有办法好好和她发生什么，我只觉得。”何月华嗫嚅着，不停地徒劳地，想要解释自己的内心，却怎么也无法剖析当时的心情。
他后来还说了些什么，莫笑晗没有再听了，她从床的这头走了下去。
她走到了门口，将鞋子换了，慢慢就走了出去。
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回走。
所有不被反应过来的事情，终于都慢慢得到了解脱。莫笑晗终于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到底听了一些什么话了。
此刻这些话语，它们保留着原始的口气，慢慢在脑海中一点点回放出来。
那句等我一年，那句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句我没有办法喜欢别人，那句你和莫笑晗上床的时候想过我吗。一句一句，不停地循坏着。
莫笑晗睁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往来时的路上挪动着。走着走着，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仿佛还能听见它们砸在地上的声音。
莫笑晗已经分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心情了，是痛恨还是困惑，或许都有吧。
“我做错什么了呢，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呢？”莫笑晗呢喃着，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坏人，不会做什么坏事。
可为什么会遭这样的报应呢。
又想起他们打的那个电话，莫笑晗内心只觉得恶心得想要吐。
没有关系的，不管何月华说什么都没有关系的，他爱或不爱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苏易文，她怎么可以这么问呢。她说没有怪过自己，其实也是骗人的吧。她很介意，她非常介意吧。
“所以你这么问，你置我于何地？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你也觉得他喜欢你，所以你告诉我，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你。
你知道他只喜欢你的，所以你很笃定吧，他和我上床的时候，是把我当做一个替代品或者一个宣泄物。
所以你们都很清楚吧，只有我自己一直不知道呢。
那我现在是不是要谢谢你们，感谢你们终于让我知道我是什么了。
我就是一个不要钱也不要脸的婊子。
是这样的吧，其实在我与他上床的时候，我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吧。”
莫笑晗癫狂了，她颤颤巍巍往前蹒跚挪动着，身子不停晃着，她仰起头朝着天空大声笑着。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脸上，砸在衣襟上，砸在地上。莫笑晗仰着头，她走得这么慢，笑得这么凄厉。
原来所有认为的为爱的付出，其实不过是自取其辱自我作践的证据罢了。就像不管自己真的有投入多少多么真挚的情感，在别人那里依然只是个笑话吧。
慢慢地走着，也没有走多远。只觉得再没有力气迈动步子了，却知道自己必须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过去所有往事，一点一点争先恐后从脑海中跑了出来，分不清先后，却记得所有的心情。
于是有了怨恨，终于，开始怨恨了。
你可以不爱我啊，但为什么要这么作践我呢。她这么想着何月华。
你可以痛恨我啊，但为什么又要说什么我很重要呢。她这么想着苏易文。
她神智更加不清了，她此刻又像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她觉得这个世界又陌生又恐怖，她感动惊慌恐惧。
她挪到了一颗树下，她再也走不动了，她蹲下身来，紧紧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膝盖里。
“爸爸，你骗我的。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呢，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你又不在我身边，你真的是，很完美地避过了每一个我需要你的时刻呢。
爸爸，爸爸，我被人欺负了，你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不来保护我呢？”
又像是当年那个把自己藏在黑暗房间角落的小女孩，又是这样低声哭着寻求父亲的保护。
可是转眼又想起来了，已经不是当年了，父亲已经回来了，可是他依然不能保护自己呢。
与那句“所有过错都能原谅，一切失去不可改写”异曲同工，就算是父亲能重新回到这个家庭，曾经所有的空白都是不能被填满的。
一想到父亲这些，莫笑晗又开始癫狂地大笑了。她抬起头，打算朝天大笑。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何月华蹲在自己对面。
莫笑晗就跟没有看见他一样，只是继续仰着头，对着天空狂笑着。
因为再怎么痛哭也纾解不了内心了，所以多希望，笑一笑，一切都能过去。
笑了一阵子，只觉得内心更加悲凉。莫笑晗终于不笑了，她喘着气低下头看着何月华。
何月华的眼眶也微微泛着红色，他的眼神这么悲伤哀愁，看得莫笑晗都觉得自己很可怜了。
莫笑晗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用眨眼睛，眼泪就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这次，是真的听见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了。
就像是砸在了自己心上一样，这声音被放大了数十倍，这心也觉得被砸痛了。
何月华温柔怜惜的眼神就这样看着自己，莫笑晗像是痴呆了一样地看着何月华。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蹲在对面，沉默地对视着。
说点什么吧，说你爱我，骗骗我也好啊。
莫笑晗内心恳求着，却也很清楚，她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于是她裂开嘴朝他笑了笑。
何月华却误解了这个笑容的意思，以为是和解。他轻声问她什么时候突然走了，甚至抬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发。
莫笑晗猛地拍开了他的手，她猛地站起来，哭着朝他大喊。
“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回去吧。
我什么时候走的，我听见你说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心里想着她的时候走的。
真他妈恶心，我觉得真恶心。
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莫笑晗声嘶力竭地喊着，她又看见他哀愁的眼神，她再也不敢看了。
像是又捡回了所有的力气，莫笑晗喊完之后，跑远了。
其实哪有那样的力气呢，没跑几步，莫笑晗就停了下来了。她又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只是哭。
不过走了几分钟，她又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向他们之前蹲着的那个方向。
他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连背影都没有留下一个。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连衣服也不能打湿。
夜深了之后，这郊区没有一个路人，也没多少车，只有两边路灯整齐地亮着光，注视着莫笑晗。
莫笑晗站在树影里，抬头看着路灯，昏黄的灯光刺着眼睛都有些生疼。
细细的雨丝被温暖的灯光照着，雨滴都好像被拉长了，显示出了下坠的路线一般。
这雨水，温柔，恬静，美好。
这就是岁月静好了吧。
莫笑晗仰着头一直呆呆地看着雨水，她渐渐不再哭泣，只是出神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