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少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她们回来。
想起之前见过的两人相处，想起莫笑晗癫狂的形态，他不经有些担心。
于是他走到后门，推开门，却只看见苏易文独自远远坐在最右边。
他走过去，问她莫笑晗去哪了。
苏易文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莫笑晗跑了，想起她是个路痴，想起她少得可怜的求生欲望。
她突然很担忧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苏易文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
电话那头万籁俱寂，莫笑晗喘息着说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
“你从原路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你不要做傻事。”苏易文几乎是命令着她。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走一走，然后我会自己回学校的。”莫笑晗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于是劝解着她。
“你根本就不知道学校在哪，所以你赶紧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我要和你聊聊。”苏易文不想与她拉扯太多，知道莫笑晗有时候很会有理由。
于是她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莫笑晗此刻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她从一个陌生的楼梯跑了下去，然后丧失理智一样狂奔着。不过走了十多分钟，她居然走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在长沙市区，她居然跑到了一个阴暗没有路灯的小路上，小路两边甚至有池塘和菜园。
就好像回到了老家一样，有了农村的气息。
莫笑晗轻叹着，知道苏易文的性子，哪有什么话要聊，不过是担心自己。
心疼她的担忧，也感激她得伟大，于是开始往回走。
她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心里像是死了一样。她突然也会很担心，是不是真的就不能回头了。
慢慢走了很久，这才终于到了那个楼梯口。苏易文依然坐在原来的地方，天少蹲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
不知道这时候苏易文会不会也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只希望这个肩膀是何月华的肩膀。
天少看见了她，就招呼着一起进了清吧。
莫笑晗完全冷静了下来，也就什么都不说，与苏易文一般，沉默着进去那个高脚凳那里坐了。
此时，清吧里已经没有客人了。老板将钥匙给了天少，就关了门，先回去了。
清吧里冷静了下来，只有音乐依然在飘着，显得热闹。
已经不需要再玩骰子了，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喝酒。
苏易文看见前面有音箱和话筒，就让天少去研究一下，打算唱歌。
“莫莫，比起那段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的感情，你其实更重要的。”待天少一走，苏易文叹息着，与莫笑晗痛饮一杯。
莫笑晗看着苏易文，终于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正是尴尬得不知道能说什么的时候，天少终于回来了，说已经弄好了，可以唱歌了。
苏易文端着自己的酒杯走了过去，莫笑晗拿了酒杯和扎壶也跟着她走了。
天少将ipad插好，递给苏易文，然后进了那边。
莫笑晗正看着苏易文选歌，就看见天少居然搬了一件哈尔滨过来。
这几天喝威士忌把莫笑晗都喝伤了，只有喝的时候才稍微好些，平时闻到自己嘴里洋酒的味道都觉得胃疼，还恶心得想吐。
这时候看见了哈尔滨，就跟看见宝一样，亮着眼睛过去拿了一瓶，用嘴咬开了。
她拎着啤酒走过去，看见苏易文点了一首《空白格》。苏易文把另外一个话筒给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唱。
莫笑晗连连摆手，这歌她真不会。
苏易文匪夷所思地白了她一眼，就自己一个人唱了起来。
听见苏易文唱到那句，我想你是爱我的，我猜你也舍不得，但是怎么说，总觉得，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听见苏易文有哽咽的声音，莫笑晗沉默着叹息。她回到天少那里坐着，用开瓶器开了一瓶酒，给苏易文送了过去。
此时苏易文微微显得有些醉了，她趁着间隙喝了一大口酒，又跟着旋律继续唱。
莫笑晗听得心都碎了，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何月华打了电话。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显然何月华是被吵醒了，说话都有些迷糊。
莫笑晗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是内心不安宁需要听见他的声音，或者感知他的存在。
“你又在喝酒？那边音乐好吵。”何月华微微责备着。
莫笑晗有些哽咽，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低声说道：
“我在和苏易文喝酒，你知道吗，她变得好陌生啊。”莫笑晗低低地哭着，千言万语要说，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想要努力让两个人复合，想着也许他们复合了，一切就都能回到最初了。所以，她劝说苏易文，等苏易文同意了，她就打算去劝说何月华。
“别想太多，人都会变的，早点回去睡吧。”何月华敷衍着说话。
莫笑晗一听就懂，于是也乖巧地说了拜拜，挂了电话。
她呆呆地望着苏易文，很想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莫莫，你过来和我一起唱歌。”一曲罢，苏易文朝她招手，莫笑晗也走了过去。
屏幕上面是一首《我怀念的》，苏易文点了一首伴奏，就拿起另外一个话筒，递给了莫笑晗。
莫笑晗结果话筒，与她一起唱歌。
苏易文的声音，不知道是完全沙哑了还是因为哽咽，怎么听都带着哭腔。
莫笑晗只唱了三两句，就怎么也听不下去了。她将话筒放回桌上，跑到了天少对面坐着。
天少只是偏着头欣赏着苏易文，轻轻跟着和。
莫笑晗看得出来，他对苏易文也算得上是真心了，至少比那个再也没有出现没有听说过的冬瓜和于赞要真。
可是夜场里相逢的真心，又能有多珍贵呢。
突然这时候，因为想起了于赞他们，又想起了更多的人。
从认识苏易文至今，太多人来来去去，最后停留下来的，好像也不多了。
宋夕霖，小鲜肉，小强，冬瓜，周盼，于赞。这些人就像消失了一样，莫笑晗总觉得此生之年，也不会再见到这些人了。
由此及彼一想，今日尚在身边的人，恐怕也会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一步吧。比如说苏易文，比如说何月华，比如说杨希宇和李浩然，也比如说室友们。
想起一句：花落人亡两不知。于是又开始多愁善感地低头垂泪了。
苏易文唱完了一首《我怀念的》，她红着眼眶也走了过来。
三人不言语，只是默然撞了一下瓶子，然后随意喝酒。
依然有音乐飘着，好像是英文的，莫笑晗只听见了一句：I’llbewaitingforyou。
她也有些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了很多声音在吵，于是也没法静下心来去听。
喝了两瓶啤酒，莫笑晗居然还没有醉。她摇摇晃晃跑到了音响那里，点了一首私奔。
从上次与苏易文闹翻之后，莫笑晗就不听这首歌，偶尔听见，都只觉得难受得很。
她今天神志失常，只想唱唱这首歌。
拿着话筒靠着墙，莫笑晗笑着看着苏易文，像是初见一般，内心没有愧疚感。
看着她一直带着笑看着自己，苏易文也忍不住笑着走上了前，拿起另外一个话筒，与她一起对视而笑唱着歌。
如果说莫笑晗可以忍住自己的贪恋和欲望，从未去靠近过何月华，那么今天唱这首歌的心情会完全不一样吧。
也许在没有她插足的情况下，苏易文与何月华真的还是彻底分手了，那么生活其实也不会这么差。就可以像她们曾经说的那样，在长沙租一个小房子，两个人一起生活。
多么美好，却不能再得到了。
唱高潮的时候，两个喝了洋酒的人嗓子都哑了，唱不上去，于是忍无可忍放了原唱，听听就好。
回到座位上，听着曾经听过的歌，一起喝着曾经喝过的酒。谁也没有再说话。
天将亮的时候，三个人才锁了门往外走。外面灰蒙蒙的，在迎接日出。
莫笑捂着胃弯着腰，在那里挪着。苏易文拍到着她的后背，问是不是胃疼。一边问，一边让天少去买药。
天少也不管莫笑晗逞强说些什么，把钥匙给了苏易文，然后匆匆就走了。
苏易文半扶半抱，好不容易才把莫笑晗弄回了家。两个人气喘吁吁坐在沙发上，苏易文从包里找到了常喝的柠檬水，拧开了盖子，递给莫笑晗。
莫笑晗嫌酸，怎么也不肯喝。
“喝一点，可以醒酒，不是很酸的。”苏易文劝着她，见她借酒耍赖装听不懂，就直接灌了。
莫笑晗差点被呛死，知道苏易文的性子，也不装疯了，乖乖的喝了有大半瓶。
酸得她呲牙咧嘴，她狠狠地瞪着苏易文，见苏易文笑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天少是怎样一个大神，居然真的买到了胃药。他拎了一个袋子进来，把胃药递给苏易文，然后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我买了一些酸奶和面包，晚点你们记得吃。”
莫笑晗丝毫不懂礼貌，连谢谢都没有说一句。看见苏易文一手拿药，一手拿水凑了过来，她下意识地退了一些，砸在了沙发靠背上。
“易文，我胃不疼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她睁大了眼睛，又开始朝苏易文卖萌。
苏易文看见她这个呆萌的蠢样子，不知为什么，竟然心口突然痛了一下。
这个表情好久不见了，还是莫笑晗去拉萨以前曾经见过。
突然就觉得这么温馨，好像真的又回到以前那种没有隔阂相互陪伴的时候了。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苏易文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就跟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只是凶巴巴地看着她。
莫笑晗终于妥协了，鼓着腮帮子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把药给吃了。
吃完药之后，苏易文叫她去睡觉，莫笑晗直接躺在沙发上就不动了，嚷着说要睡在沙发上。
她之前也经常睡这沙发，再者天气也暖和甚至热起来了。于是苏易文和天少也不说她什么，给她拿了一个枕头出来。
“要不要把门开着？”苏易文站在房间里探出头来喊她，天气炎热，他们打算在里面开空调。
莫笑晗连连摇头，说不用了。她怕冷，不敢吹空调的。
今晚真的喝得够呛，又是洋酒，又是啤酒，接连喝了几个小时。这时候虽然胃疼得想死，却还是早早就睡着了。
虽然门是关上了，但是莫笑晗依然被冻醒了。知道这时候天少早就去上班了，于是就门也不敲，走了进去。
苏易文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吹空调，莫笑晗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苏易文拿着手机在那里聊天，看见莫笑晗也不急着回答她，反让她去把面包和酸奶拿来。
莫笑晗一拍头，心想自己怎么给忘了吃的了。于是急匆匆出去洗漱，然后拎着东西进来吃。
“我懒得回学校了吧，晚点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你记得路吗？”
苏易文拿了一盒酸奶插上了吸管，她叼着吸管看着莫笑晗。
莫笑晗想了一会儿，将来时的路线重现了一遍，自信地点了点头，说知道。
两个人闲话一会儿，各自吃了点东西，然后就道别了。
说是自己绝对知道路，结果还是迷路了。不知道走到了那个乡下去了，看见了湖还看见了乡下人家。
腿都给走断了，嘴也说干了，才终于回到了大马路上。
好不容易找到了公交车，终于回了学校。
对于莫笑晗的彻夜不归以及整日不见踪影，室友们早就习惯了，懒得说她，只是问她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莫笑晗内心就是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论文的事，于是屁颠屁颠去把电脑打开了。
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论文初稿已经完了，不过是指导老师有些找事，不停地要求修改。
于是又换了几个形容词，换了一下段落，把大纲写好，把目录加上去。不过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已，倒也不怎么费事。
费事的是莫笑晗心里有鬼，虽然一直在对着电脑上的论文，虽然手指一直按在键盘上，但她的心思一直飘得很远。
一直在想何月华，想他在做什么，想他以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她突然拉开了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些药和绷带早就扔了，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觉得左手有些疼。
将修改后的稿子发邮件给指导老师，莫笑晗没有关电脑，还是傻傻地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她很想见何月华一面。上次见他，是某个下午过去，在他家略坐了坐就走了。
回长沙已经二十多天了，却也只与何月华见了两面。
因为莫笑晗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怕自己忍不住又想和他复合。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的。只是何月华的态度却很不清晰，一副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
一直到天都黑了，这种想要见何月华的念头依然没有消却。
想了很久，莫笑晗还是决定去见他。这倒不是说因为想他，莫笑晗只是想去劝他而已。
给苏易文发了消息，说晚上不过去找她了，要在学校写论文。
然后和室友解释了一下，说有点事。室友叮嘱她带伞，晚些可能有雨，她摆摆手，说不必了。
又下了车，到了那条路上，这次莫笑晗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多心犹豫，反而大踏步地走。
何月华听见敲门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去开了门。心里一想就觉得，不是莫笑晗就是苏易文了。
开门一看，是莫笑晗，就笑着让她进来了。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看待莫笑晗的了，不知道是喜欢还是讨厌，是心疼还是同情，是愧疚或者是依赖。
自上次自己故意发了一条生日祝福的短信，重新与她联系之后，莫笑晗就经常给他打电话。
问他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
问他为什么会提分手，各种指责与不甘。
问他要不要重新在一起，卑微地恳求着。
如果没有记错，某个晚上，她半夜三更打来电话，哭哭啼啼问他为什么不相信她那次真的是第一次。
记得那天晚上，她威胁自己，冷笑着说她在顶楼。记得自己很不耐烦地骂了一句神经病，记得自己无情地说，有本事就跳。
自己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不知为什么，她都忍受了，怎么也没有放手。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的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拉黑她，要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这几天，她的消息少了很多，很多时候都不会再打电话来了。
所以突然又看到她，内心竟然有些欣喜。
莫笑晗一肚子的草稿，都被消化掉了，已经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忘了自己要劝他们复合，反而呆呆地被他拉着手走进了卧室，傻傻地坐在床上。
聊了一些闲话，莫笑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在回答问题。
何月华看她傻傻地样子，内心突然有些崩溃。他喜欢刚刚认识的时候的她，总爱笑，很可爱。
他突然心疼了，他将她抱在怀里，他轻声问她：“莫莫，你还喜欢我吗？”
莫笑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呢。
何月华紧紧抱住了她，感觉到她又在哭，他叹息着，什么话也不好说。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了她，仔细地注视着她。
“昨晚怎么又去喝酒了呢？”他半带着责怪的口吻问她。
莫笑晗呆了一阵，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喝酒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在长沙就必须要喝酒，而离开长沙之后，却没有什么兴致了。
“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就一起去喝了一点。”莫笑晗觉得很累，于是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无论他是怎样的人，做怎样的事，说怎样的话。他都是那个唯一能让她内心安宁下来的人，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觉得安全。
“莫莫，我们在一起吧。”何月华沉默了许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莫笑晗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间泪水就打湿眼眶，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你等我一年好吗？
我现在依然觉得很混乱，我走不出来。你给我一年时间，好不好？”
何月华亲吻着她脸上的泪水，呢喃着问她。
“一年？一年算什么？十年二十年这一辈子都算不得什么的。
可是一年之后你就真的走出来了吗？如果要在一起，为什么不是现在而是要一年以后呢？
何月华，我真的觉得你和易文一样的，你们只喜欢对方，你们现在就像死了一样。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莫笑晗笑着说话，眼泪却一直在掉。看着何月华张口要说些什么，她连忙劝阻了他，又接着说：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很羡慕易文，羡慕她让你这么爱她。
我记得她和我说过，有一次，她喝醉了，半夜给你打电话。挂了电话没有多久，你就去接她了。
那时候你们都已经分手很久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半夜喝醉了给你打电话，你会搭理我吗？”
莫笑晗哭得很冷静，至少说话还是很清晰，没有哽咽。
“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啊，以后如果你喝醉了，或者你心情不好，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啊。”
何月华又只听见了后面的话，对前面的话就当没有听见一样。
莫笑晗擦了擦眼泪，她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样子，轻轻问他是不是说真的。
“真的。如果以后你睡不着，或者你喝醉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手机晚上不关机的，我会去接你。”
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柔和，也许是因为房间的灯光太温暖，也许是因为莫笑晗的爱让他感动，也许是因为莫笑晗哭泣的柔弱让他很心动。
何月华竟然一改常态，说出了情深意重的心里话。
此刻，他真的没有多想。他只觉得莫笑晗是个好姑娘，他觉得自己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也许在每一个没有想起苏易文的时候，在每一个只想起了莫笑晗的时刻，何月华都是喜欢她的。
莫笑晗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十分感动。她扑在他怀里，抱着他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她哽咽着说话，也不需要别人听清。
她心里想着，就算不能与他在一起了，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