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何月华终于说话硬气了，说的掷地有声。
“我努力过。她刚来长沙的时候，我没有什么钱，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我天天陪着她。
我经常会去她学校找她，陪她聊天散步，陪她逛街买衣服，她来长沙之后的衣服几乎全是我给她买的。
她每次周末坐很久的公交过来看我，我每个周日都会送她回去，我从来没有哪怕一次让她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回去过。
可是，她可能，”何月华停顿了一下，长呼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她可能觉得我那个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希望了，她觉得和我在一起没有前途。
然后我们就分手了。分手之后我去做了销售，那时候有点成绩了，钱也比较多了。
有一次她在学校喝酒，喝醉了，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她，我们就是那时候复合了。”
何月华还没有说完，就被莫笑晗打断了，莫笑晗几乎是在怒吼：“何月华，你在说什么？”
她停了几秒钟，呼了口气，冷静下来，然后嘲笑地说：“你把易文当什么人了？你什么意思？”
何月华不急不慢地解释：“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我做销售了，她也不知道我的业绩。”
莫笑晗尴尬地没有说话。
“我们刚复合的时候，我也是花很多的时间去陪她。
我每天去公司打了卡之后，就去她的学校陪她一整天。
她喜欢看恐怖动漫，我也经常陪她看，就算我不喜欢。
那时候我还不打牌的，只要有时间就去陪她，只要她说她想要什么，我就会想办法给她买。
我后来带团队之后才开始打牌，但是只要她在，我就不会去打牌，都是留在家里陪她。
后来慢慢变得很忙，陪她的时间就少了一些，她又开始不快乐了。
我没有办法，我有时间的时候，她觉得和我在一起没有前途。等到我有钱的时候，她又觉得我没有时间陪她了。”
何月华语速没有什么改变，却越说越多，不假思索，想来这些话，在他心中憋了有段日子了，终于等到一吐为快的时候。
莫笑晗不等他说完，又冷笑着打断他：“呵呵，陪她？你是怎么陪她的，我去你们家玩过那么多次，我每次看到的都和你说的不一样。我看到的是你一直在玩电脑，她一直在玩手机，可是你知道吗？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不怎么玩手机。这种事情是相互的，如果你说的陪伴就是在场不作为，那这样的陪伴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开始不是这样的。”何月华提高了音量，打断了莫笑晗，他停顿了一下，又冷静下来，不无悲凉地说：“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是这样子的。”
“这样子？”莫笑晗思索了一下，然后问他：“你说现在这样子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只想赚钱，宁愿上班，宁愿很忙。不想谈感情，不想结婚，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
莫笑晗一口气说完，她很想补充一句，自己这一切的转变都是拜他所赐，但她没有说。她不说，他也知道，她说了，他也可以装作没有听到。
“对，我曾经也很相信爱情，相信未来，相信有美好的事物。
我曾经尽心尽力地爱她，但是我没有得到我应有的回报。
所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现实一点，我为什么不可以去追求我银行卡上数字的增长，我为什么不去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我承认，我现在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她把最好的时间给了我，我也把最纯粹最美好的感情给了她，我们已经互不亏欠。
所以，我变成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何月华说话也变得又急又快，口气也变冲，甚至开口质问着。
莫笑晗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地说：“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
她想的是：你们两不亏欠，那你和我呢？
我把最好的时间给了你，我把最纯粹最美好的感情给了你，你把什么给了我？
你把随口而说永不兑现的承诺给了我，你把无边无际的失望给了我，你把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都送给了我。
所以我是不是也和你两不亏欠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莫笑晗或许有话要说，但她已经奔溃了，在她听见那句“我把自己最纯粹最美好的感情给了她”的时候就已经奔溃了。
她听见了他后面说的每一个字，她只是听不懂。
她心里想：是啊，最好的感情给了易文了，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莫莫。”何月华轻轻地喊她的名字，又回复到冷静的模样，他喊了她的名字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莫笑晗听见他喊自己，她慢慢地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说：“易文让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就让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想违心地说一句谢谢你让我成长，可是这么恶心的话，她自己都不相信。
那边何月华沉默了一阵，然后说：“这都是早晚的事，总会有一个人让我们变成这样，你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如果不是易文也会是你。”
莫笑晗没有接口，她想说如果是我，我可能不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说了也没有意义的话，不说也罢，更何况，她现在觉得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哪怕一个字。
她不停地流眼泪，却没有一点声音，没有抽泣，没有哽咽。鼻涕也在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她伸手拿了几张纸，不停地擦，她没有吸鼻子也没有擤鼻涕，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电话两头都很安静，连呼吸声也听不到，好像时间静止了，却又好像能听见空气的声音，空气静止不动也有汹涌的声音。
莫笑晗不停地回想他说的那句话，她必须要想，她只要停下一秒不去想这句话，她就会听见自己心里在说话。
她心里有个声音会告诉她一个她并不想知道的事实：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他都是骗你的。
所以她要一直想，一直想，就好像没有听懂也想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她突然想要挂断电话，她想说一句我先挂了，可是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哽咽的声音，她努力了很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鼻涕像眼泪一样不停地流，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说什么？听不清。”何月华问她。
她突然坐起身来，任由被子滑落，她哭着大声地说：“我说不出话来。”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她狠狠地吸了几下鼻子，低低地说：“对不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正要挂电话，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那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心的，你和易文说的那句你们结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来养，你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心的。”她说得含糊不清，几乎全是哽咽的声音，何月华没有听清，问她在说什么，她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是真心的。”何月华沉默了很久才说，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回答，经得起无数次的推敲。
“天啦！”莫笑晗大声地喊，情不自禁。她放声大哭，“天啦，我好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大声地喊。
“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你们还能回头的。
如果我没有插足，如果我劝她冷静一点，如果我劝她和你复合，如果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们现在可能真的就结婚了。
如果当初我不陪她去喝酒，也许根本就不会走到后来那一步，如果当时，我不纵容她，我劝诫她，如果我没有那么做。
天啦，我做了什么，原来我们三个人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
天啦，我好恨我自己。”莫笑晗已经语无伦次，她紧紧地抓着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指节都扭曲了，也感觉不到疼。
莫笑晗此刻只想死。
“莫莫，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就算当时我是真心的，难保我将来不会后悔。
我可以允许她在和我分手后和别人发生关系，但我不能原谅她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别人发生关系。
其实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说。
我想我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她去做一些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也好。
我给不了她的，她找了一个能给她的人来给她，其实挺好的。
不是你的错，我和她认识近十年，我知道她的性格，就算没有你，她迟早也会走到那一步。”
何月华停顿了一下，又说：“希望她经过这一次之后，能改一改吧。”
“能给她的人？哈哈，哈哈哈哈。”莫笑晗像是癫狂了一样大笑起来，夹杂着哭声，像是怨气重重的厉鬼。
“何月华，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知道她离开你之后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你不知道她出了那件事以后，哭了多少次。
我去年四月份回去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像死了一样，我感觉不到她还活着。
你们分手以后，我唯一感到她的确是活着的那一次是在你家。”
莫笑晗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何月华打断了。
“你只知道她哭过多少次，因为你看到过。可是你知道我哭了多少次吗？你知道我在外地接到电话之后的那个晚上哭了多久吗？你知道后来那几个月我哭了多少次吗？”
何月华如是说，莫笑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