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节苏易文也没有课，两个人走到小花园晒太阳。苏易文打发掉各种闲人的闲聊，用美颜相机拍两个人的合照。莫笑晗的头发略显凌乱，只好拍成黑白的女鬼照片。苏易文的脸白得像鬼，莫笑晗的头发也长得像鬼，两个人连拍十来张，看着照片一阵好笑。
苏易文把照片发朋友圈，配文：和莫莫在花园晒太阳，莫莫真是莫莫哒。莫笑晗也来劲，发照片配文：和易文在花园晒太阳，易文真是易文小。
照片中有莫笑晗的独照，庄重严肃，莫笑晗慎重的保存下来，“如果我不幸英年早逝，我就把这当遗照，很有感觉。”
很快就有人评论莫笑晗的照片，是寝室的杨二。“莫莫，头一次看到你发照片啊。你个死骗子，你不是说不喜欢拍照吗，都不和我们拍。”莫笑晗看着不知道怎么回，干脆就不回了。等到太阳落山，坐着有点冷，两个人才起身去吃饭。
去常去的蒸菜馆，老板笑嘻嘻地问：“猪脚刚刚做好，要不要来一份？”苏易文笑着说好。两个人进去坐在常坐的靠窗边的座位，莫笑晗起身到了两杯水。
“哎，美女，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怎么没怎么见到了啊。上次看到他，他一个人，他也点了猪脚。”苏易文笑笑没有说话，老板就懂了，把饭菜放好，客套了一句就去忙别的了。
“小鲜肉？”莫笑晗一边给两个碗里盛汤，一边问。“恩恩。”苏易文等她把汤盛好，捧着碗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你们还有联系没？”莫笑晗一边喝汤一边问。“有啊，他后来经常找我，可能打算复合吧，但我知道不可能了，就一直没有搭理。”
“哎，长得好就是这点不好，一天天的，多烦啊，还好我长得丑。”莫笑晗一脸的幸灾乐祸，咕噜咕噜把汤喝完，就去盛饭。
“呵呵哒，你要不是这么丑，说不定现在和李浩然在一起的就是你了，哪还有杨希宇什么事啊。”
莫笑晗倒吸一口冷气，瞪了她一眼，一个字也没法说了。
吃了饭之后，苏易文招呼莫笑晗去喝酒，莫笑晗问去哪喝，苏易文说去太平街找冬瓜他们。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他们了，你们居然还有联系啊？”
“有啊，他们天天找我聊天，我还没有退群呢。小强没有找你聊天吗？”
“没有啊，我压根没有留他们电话啊。”
“好吧，那你去不去吗？”
“太远，不去。我再不回寝室，我寝室人又得说我。”
“我们室友早就习惯了，看到我回去才会奇怪。”苏易文用手在脸上擦了擦，“那好吧，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有意思。我跟他们说不过去了。”她拿出手机发了几个字，就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现在还早，我们去走走吧。”
“恩，好，我们去学校外面走走吧。”
走出学校，两个人沿着马路慢慢地走，默契地往人少的地方走，渐渐就走到没什么人声的街道。苏易文走过这条路的，很多次，这是去何月华家的捷径，只是不通车，每次和莫笑晗回家都是坐的公交车或者打的，所以莫笑晗并不知情。莫笑晗只是单纯地觉得这边人少，人少真好，人少不吵。于是她像个神经病一样，一路含笑，苏易文没有扫她的兴，也淡淡地笑着。
走到那个小山坡的时候，苏易文正想叫莫笑晗在那里坐一会儿，莫笑晗已经脚下生风飞到了山坡上，兴奋得转了两圈，才对着下面的她喊：“易文，快上来，这个山坡是我的，哈哈哈哈。”莫笑晗颇为得意地仰天长啸，幸好这边几乎没有人，连车子都少，不然苏易文总担心她会被打。
这个小山坡其实面积还是比较大的，最那边是和何月华分手的记忆，而这一边是两个人相好时约会的记忆。在这边数过星星，在那边说过再见。苏易文看了看那条通往何月华家的马路，没有人，也说不清远近。近得跑几步好像就能到，远得好像永远都到不了。
两个人并肩坐在山坡上抽烟，苏易文与她聊起宋夕霖，她也说些李浩然和杨希宇。女孩子的感情好像总是建立在交换秘密上的，尤其是关于青春年少的爱情。
不远处高架上的路灯，远处人家的灯火，长沙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或许所有城市的夜晚都是这样。苏易文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在空间，“这城市万家灯火。”
莫笑晗看着她阴郁的脸，就明白她的意思。她无非是想说，这灯火通明的城市，没有一家的灯火是因她而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会不会又想起她的家，远在西宁的那个家。
苏易文提起宋夕霖，说起她们过去许多事情。有一年冬天她压抑得发疯凌晨还在操场跑步，宋夕霖从寝室翻墙出来找他，在雨中紧紧抱着她。有一年春天他骑自行车载着她去植物园看花，在路上给她讲了一路的笑话，给她买她看到的所有感兴趣的零食和小玩意。有一年夏天他牵着她的手在夜晚把长沙几乎走了一个遍，夏天夜晚潮湿的手心和潮湿的春心，在长沙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能看见他们的过去。有一年秋天他家人生病，她送他去火车站，他在车站外和她拥吻，问她要不要回去见他父母，在她摇头拒绝后飞速地进站，又神奇地在她失落的坐在地上哭泣的时候，拿着改签后的票陪她回学校。
“过去很多事情我都快想不起来了，有时候一回头看看，发现过了很久了。我清楚地知道那些事情都曾是发生过的，只是迷茫的时候我就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像他离去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我所有的回忆都带着陈旧的色彩。雪雪她们知道我和宋夕霖的事，她们一直觉得他不应该是我喜欢的那种人，也觉得他不适合我，甚至是配不上我吧。可是她们后来总要骂我傻，问我为什么不和他回家。我有时候也问我自己，如果那年我和他回家，结局会不会不是这样。”苏易文跟着手机音乐旋律轻轻地晃着脑袋，“可是我知道怎么想也没有用了，我并没有和他回去，我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莫笑晗没有说话，她想到很多事情，所以她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她想起那个何月华，此时此刻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可知道这些，他可还爱他。她想起三年前高中毕业时候的事情，如果那时候自己和他们一起去了衡阳，如果那时候和李浩然在同一个学校的人里有自己，那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可哪有那么多如果，要真有如果可以让人选择，恐怕中国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很多人会选择不出生的，早知道未来这为人的一百年要这么痛苦，多少人要选择不曾来过这世界。
苏易文拿出手机和人聊天，莫笑晗站起来走远了些给李浩然打电话。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今夜月明星稀无风无雨，我正好想你了，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莫笑晗想好了开场白，自认比较幽默不至于尴尬，却在听到杨希宇的声音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杨希宇在喊她的名字，还听见李浩然问是谁，听见杨希宇说是自己说是没有声音，然后那边电话挂断了。莫笑晗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对着天空大声喊了几声哈哈哈哈，然后跑到苏易文身边，“易文，我们来唱歌吧。来来来，我们唱温柔。”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
莫笑晗又唱又笑又跑又跳，苏易文冷冷的看着她，她看上去就像很单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在难过，可是苏易文感觉到了，好像听见了她心里的哭泣声，比自己哭得还凶。于是她也放下手机站起来，和她一样跑跑跳跳唱温柔。可这温柔一点也不温柔啊。
莫笑晗手机震动，是李浩然或者说是杨希宇发过来的信息，“你怎么啦？”她回了一句打错了，就把手机关机。
越夜越清冷，笑声仿佛都有了回音，好像全世界只剩她们两个人在自顾自的狂欢。
晚点的时候，苏易文接了一个电话，是冬瓜打来问在哪，苏易文说在学校。莫笑晗忍不住给她点了一个赞，这么好的地方，才不能让别人染指破坏。
两个人往回校的路上走，走过无人的街道，又回归到热闹的人群，两个人收起单独相对时的难过，回归到正常快乐的人类。
刚到学校没多久就接到冬瓜的电话，于是四个人碰了面，找了一家酒吧。一起喝了一杯之后，冬瓜又乐此不彼的说起他的旅拍，对着苏易文几乎把口水都说干。小强依然像是被拍了一脱鞋在那里萎靡不振，偶尔问莫笑晗几个无聊的问题也不怎么被搭理。苏易文认真的在听冬瓜的旅拍史或者说打着文青幌子的约炮史，显然内心对这种不负责任自由自在的生活很是向往。莫笑晗要理不理地回小强两句，偶尔装作认真地听冬瓜说话，其实灵魂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玩骰子，莫笑晗本来对吹牛还是比较熟悉的，不知怎么，竟然连输几把，她虽然酒量不好，却从来没把这当回事，愿赌服输，连喝几杯，把苏易文给吓到了。苏易文收起筛子只留下两颗，“我们来玩七八九把，老是吹牛没意思。”两个男孩子附和表示同意，莫笑晗一脸茫然，“七八九？然后，九？十？十一？”两个男孩子笑疯了，苏易文也笑了，笑着和她解释，莫笑晗恍然大悟，一边点头一边骄傲地表示这个自己很擅长。
然而玩了半个小时，莫笑晗依然是喝得最多的那个，每次她的上家小强摇个7，就把一杯酒加满，她就摇一个8或者9。更有甚者，在最后一局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摇个7，兴奋地要求把四杯酒都加满，发誓要整死别人，结果他们三个都没有摇到7或者8或者9，轮到她的时候，她摇了一个9。差点把冬瓜和小强笑抽过去，苏易文手疾眼快地帮她喝了一杯，然后又拿了一杯，“我帮她喝两杯。”她实在清楚莫笑晗那种酒量，也清楚她压根不在乎自己喝不喝醉，每次喝酒只要自己在身边，她从来就没上过心，把自己往死里灌。莫笑晗也笑了，没有阻止她，拿起剩下的酒打算喝，却听见小强在劝：“算了，别喝了，你都喝这么多了。”她正要说什么，却被冬瓜抢先开口，“怎么，你舍不得啊，你舍不得她喝那你帮她喝了呗。”小强正要开口说什么，莫笑晗就摆摆手，把剩下的两杯酒接连喝了，然后就去厕所了。
莫笑晗一进厕所就吐了，酒量差还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是胃病。冲水的时候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潮红，皮肤上甚至出了红疹。她想起杨希宇，杨希宇长得挺好的，虽然不及苏易文，但比自己还是好看了许多。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或许和李浩然在一起，或许两个人相依而眠，就像大二那年自己看到的那样，和谐美好的拥抱着沉睡。她拿出手机，开机，没有任何信息。她只好装作很开心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然后洗了一把脸。
推开门外面苏易文在等着，她看着她眼里潮湿的痕迹问了一句没事吧。“没事，洗了把脸，清醒一下。走吧。”两个人走回酒桌，又继续喝酒。苏易文禁止莫笑晗再碰骰子，莫笑晗只好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们玩骰子喝酒。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即便身边很多人，很热闹，可是和自己没有关系，她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发呆，像透明人一样事不关己。
直到小强也快不行了，几个人才从酒吧出来。寝室是回不去了，莫笑晗跟着苏易文和他们去开了一间双人房。莫笑晗又是半醉半醒地躺在靠窗的床上睡着，小强在另一张床上躺着，苏易文和冬瓜坐在沙发上聊天，等水开泡茶。起初还能听见他们在说话，慢慢发现没有危险，莫笑晗就放心地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苏易文上床了，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下给她腾出一些空间。
第二天又是下午才醒，醒来的时候小强已经回去上班了。“亏得他有耐心，早上八点上班，还跑这么远过来喝到四点多。”冬瓜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笑晗说，“要换做我啊，我才不会这么好。”莫笑晗故作不知地说：“是啊，要换做我，我傻了才喝到这么晚呢。不对，我傻了才去上班呢。”苏易文也了解她的习性，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
三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火锅店吃火锅，对于大早上酒醉醒来就吃这么重口的东西，三个重口的文青没有任何意见。把头痛和胃痛都放进红汤锅里，涮一涮，捞出来，就着昨晚的酒精吞进肚里，今天又是新的美好的一天。
吃完火锅，莫笑晗就叫苏易文回学校，冬瓜没有留，潇洒地挥挥手，“得咧，你们先回学校吧，我要回去补补觉。”所以说，人聪明与否很容易看出来的，冬瓜和苏易文都很聪明，莫笑晗和小强显然愚蠢。
回到学校后已经快四点了，苏易文回去上课，问莫笑晗去做什么，莫笑晗说回寝室，两个人就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三个女孩子都在对着电脑，逛淘宝的，看美剧的。莫笑晗从来不爱看电视，无聊到宁愿发呆也不愿去看电视，除非在家里陪爸妈看个电视聊个天。至于淘宝这种脑力活动，她也做不到，东选西选，最后什么都没选，还不如睡觉好玩。
杨二她们看见她都和她打了个招呼，倒是莫笑晗很奇怪，“你们怎么没去上课啊？”陈陈头也不回地嘲讽她：“允许你逃课，不允许我们逃啊。”莫笑晗突然想起来周二一整天都没有课，就坐到杨二身边和她们聊天。到了晚饭时间，一寝室人去食堂吃了饭后，就围在寝室打牌。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人有时候蠢起来没有救的，比如说莫笑晗。越是欢乐的地方，越不想去，越是痛苦的地方，越要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