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到底谁给你勇气说这句话的，今天我也不想和你说太多，你装什么装，所有姐们们可以飘屏了，一人一个小心心点起来！”
李雪妹在话筒前疯狂开麦，举着手机示意大家点赞，情绪亢奋；屏幕另一端的王连胜也不甘示弱，大力开麦，怼天怼地怼雪妹。
“我告诉你，你今天就只有一个输字儿，我就是王者，欢迎发光哥，欢迎低调哥，各位哥哥姐姐帮我守住总榜，往一万个小红心给我点啊，谢谢老兵哥的红包！”
屏幕上，李雪妹和王连胜正在直播PK，此时直播间里硝烟弥漫，屏幕前的弹幕像是翻滚的潮水，将李雪妹和王连胜的面庞映得忽明忽暗。两人坐在各自的直播间，屏幕上的画面一分为二，观众可以同时看到他们的表情和动作。
“各位姐妹们，今天我可是给大家玩儿个大的！”李雪妹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她从桌旁拿起一件黑色的情趣蕾丝，“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回答我，对，是女性自由的枷锁，是物化女性取悦男人的遮羞布，光这样还不要紧，你们看看，虽然这家无良店铺卖得确实比别家便宜，但你们看看这质量！”
李雪妹将黑色蕾丝内衣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随即用力一撕，布料发出刺耳的声音，瞬间成了两片。弹幕沸腾了，满屏的“666”和“女侠”的评论席卷而过，礼物特效像雪花一样飘落。
“哟，小姐姐这你可就外行了，不需要男人的大女主的确有所不知，这东西是不看质量看疗效的，有的时候好脱反而是它的优点，在某些场合里好撕更是一种优良品质，老铁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王连胜看似语调轻松的反击，但每一句话都带着阴阳怪气。他刚说完就看见屏幕上的小红心像是下雨般铺天盖地，弹幕上各种“哈哈哈”、“学到了”、“秒懂”溢满屏幕。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辅助他直播的曹贝贝，只见曹贝贝双手做了一个交叉的动作，暗示他直播间挂链接的同款内衣，两千件已经全部售罄。
“哎我说小姐姐，你光说我的东西不好，可你的东西也不怎么样呀，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我那天从你购物车里买来的课程，《一秒钟让男友管你叫妈》和《教你鉴别一千零一种渣男》我把它们都打印出来了，你看看这么一大摞，我就想问，同类型的课程你怎么只卖别人三分之一的价格，还另外送《速成手册》，你是不是根本对自己都没信心，就是个混日子的廉价大女主啊？”
李雪妹假装被噎住了一样，微微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连胜哥，您这人可真会开玩笑。我这可不是为了卖课，我这叫回馈广大姐妹，大家都知道这价格我根本连成本都赚不回来，而且我的课程性价比超高，谁不买谁吃亏，买到就是赚到，要是现在就想赚钱，那格局太小，我是大女主我有大格局！”
屏幕上各种“加油”、“感谢大女主回馈”、“赚到了”的弹幕疯狂翻滚，李雪妹链接下面一百五十八元的课程套餐瞬间被抢购一空。
两个人你来我往，直播间的弹幕一次次地沸腾，直播间的气氛被两人的互怼推向高潮，观众们纷纷刷起礼物，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刷新，飘红的效果层出不穷。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犹如在刀尖上跳舞，既充满火药味又不失幽默。观众们被这激烈的互怼和充满隐喻的言辞点燃，礼物和热度双双飙升的速度像是给直播间里的人上了流量的助推器。
大女主妹和枕边王者直播间的热度迅速飙升，观看人数不断刷新纪录。李雪妹的直播间瞬间进入了沽城女性话题排行榜的前三，就连王连胜的直播间都上了榜。
一波接着一波的礼物特效在屏幕上不断闪现，似乎两人的激烈对决让观众们终于找到了宣泄平日压力的出口。直播间内外的喧嚣在不断扩大，最终变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流量盛宴。
结束了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PK，李雪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李雪妹拿起手机，滑动绿色按键，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难掩兴奋，语调跳跃。李雪妹一边听一边笑，嘴角越扬越高，她喝了一口桌上的汽水后，打了个气儿嗝说道。
“当然了，我就说过黑红也是红啊，今天我们的效果不错。”
“是啊，”听筒另一边里的王连胜嘴角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看来，我们的计划初步告捷，继续合作。”
02
那一天王连胜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李雪妹，她惊讶回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肥嘟嘟的男人。
“合作，合作什么，和谁合作？”
王连胜把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向她慢慢走来，不疾不徐。
“和我，和枕边王者，我们一起直播带货。”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女主赛道主播，凭什么给你一个卖情趣用品的直播带货，那不是彻底让别人打自己的脸？”
“难道你每天按时按点的上线直播就是为了面子？”
“那……那是一方面，我的直播间也是有盈利的，我有卖直播课程……也有很多人买！”
李雪妹像是被点到了穴位，说话开始结巴，明显开始努力地自圆其说。
王连胜见李雪妹的现状果然如他猜测一般，对方的内心防线已经明显有了松动，他终于觉得自己压对了宝。
通过这段时间他在李雪妹直播间里的偷偷观察，王连胜发现对方每天的直播都是虚假繁荣。直播间里粉丝如织，但李雪妹并没主动去利用粉丝的流量去实现更大的变现。就如她直播间里挂的链接，王连胜点进去发现，除了只有《一秒钟让男友管你叫妈》和《教你鉴别一千零一种渣男》几套电子版的课程之外，并没有更多可供粉丝选择购买的商品，而且这几本教材王连胜也都购买打印出来，发现里面的内容和其他人在网上兜售的内容大同小异毫无竞争力可言。
所以看似粉丝充裕的李雪妹并没有明显的盈利模式来突破圈层，简单的说就是她需要产品能让她赚更多的钱，毕竟谁又不喜欢钱呢？
而且王连胜虽然从没做过生意，但他是擅长学习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会找学习方法的人，确切地说他更是个善于观察的人，这也保证了他当时能在应届毕业生力杀出重围考进名校，从初入社会到被公司优化，他足足卷了20多年。
王连胜的店虽然没开多久，但他通过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对自己冲动而接下的店铺又了解了不少。他深知，光靠实体店销售产品回本根本遥遥无期，而因为他店里的产品属性会被外卖平台抽去大部分的利润。
他觉得直播带货是条捷径，他曾联系过许多电商公司想合作直播带货，但产品的特殊性很可能频频踩线，所以并没有人敢接。但他遇到李雪妹之后，觉得这女人古灵精怪，总是让人出其不意，兴许有帮他破圈的可能性。
“不如我们想个共赢的办法，在不影响你赚钱的模式帮我带货，你我的东西都可以卖出去更多，而且我赚的钱还有你一份，到时候等你有钱了，你说的那第一条路肯定能走通。”
王连胜的话似乎激情了李雪妹的兴趣，她脱掉外套走了回来，重新坐回谈判桌。
“那说说你的想法。”
“直播间是你的天下，至于怎么合作我还没想好具体的模式，但是我们可以探讨，只要达到带货的目的就可以，我没什么要求。”
王连胜耸耸肩，一副你说得算的神情。
“那帮你带货卖出去的利润怎么分？”
“我开店养员工成本不低，我八你二，包你不亏。”
李雪妹听完沉默了一阵，对面的胖子确实直击了她的痛点。她最近也的确有转型的打算，互联网模式更新飞速，她一个人早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链接挂的直播课程，是她消耗了大量精力突入制作的，但互联网版权意识薄弱，那些资料很快就被人抄袭，以超低价在某宝上贩卖，她投诉无门只能自认倒霉。
但王连胜的橄榄枝她又不能轻易接过来，毕竟情趣用品不是刚需且容易擦边，直接带货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不仅自己掉粉，严重还可能导致封号从此断送了饭碗。
见李雪妹深思熟虑，王连胜见缝插针，开始继续画饼。
“如果我们带货成功，你也等于开辟了一个新赛道，抓住红利期做强做大，平台一姐不是梦！”
“五五分，否则免谈。”
李雪妹伸出两只手，张开五指，昂着头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明明可以直接抢，为什么还要开价？”
“货虽然是你的，但这行业的技术是我掌控，我既然能聚集那么多粉丝指哪打哪，全凭我一张伶牙俐齿，货谁家都有，但李雪妹只有我一个，你分我一半不亏。”
“要挟我是吧，我让一步，你四我六和气生财。”
“五五分成你得到得更多，没我你干不成。”
王连胜瞬间也被拿捏，他感叹两个人都是不吃亏的主儿，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仰身躺进沙发，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没一会就回过身对上李雪妹的眼神，一脸严肃。
“五五也可以，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半年之内把我的净利润达到一百万，否则我只给你百分之二十。”
“呦呵，和姐玩儿对赌是不是？”
“敢吗，大女主？”
李雪妹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闷。
“成交！”
王连胜大喜过望，看着李雪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嘿嘿笑着，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倒气儿。
“不过怎么合作我还没想好，这两天我计划一下出个方案，到时候联系你，你等我消息。”
“枕边王者，绝不好惹，欧耶！”
03
没过两天，李雪妹就约王连胜在五大道的一家咖啡馆里见面，说是有了初步方案。王连胜一边感叹李雪妹的高效，一边快马加鞭赶往了那家咖啡馆。
咖啡馆名叫赏菲，是沽城有名的连锁小馆，一般都开在一等一的好位置，是沽城时尚弄潮儿们首选的聚会地点。
“这是我的计划书，还有具体实施的方案，你看看怎么样。”
坐在靠窗位置的李雪妹从包里掏出一大叠资料，各种图形分析和数据模型五颜六色让王连胜看得目不暇接，他心想自己这在大产混了那么多年的人都很少看见那么详细的客群分析，他选合作伙伴果然慧眼识珠。
“你说，让我俩在直播间PK互黑，吸引流量？”
王连胜看完方案有点诧异，他没想到李雪妹会剑走偏锋，甚至连他们的人设和台词都拟好了。
“没错，我回去仔细考虑了一下，以我现在的人设直接给枕边王者带货一定翻车，不但卖不出去东西，就连我自己的人设也会崩塌，到时候泥菩萨过河不但帮不了你，连自己的饭碗都保不住，所以我就在想，既然前段时间咱俩发生过矛盾，这已经是网上粉丝们已经知道的事，不如将计就计，往更狠了黑，黑到大家觉得猎奇、有趣，那咱们目的就达到了。”
李雪妹一身杏仁色的套装，带着遮阳帽和蛤蟆墨镜，烈焰红唇坐在窗边悠闲地喝着咖啡，像是个怕人偷拍的明星，只是刚优雅地把咖啡杯举到嘴边，就惊叫一声。
“我的妈呀，烫死我了，这咖啡是用炉子刚煮熟吗这么烫！”
看到她装逼失败，王连胜忍住没笑差点憋出内伤，他又指着手里的表格继续提问。
“那带货怎么办，如果失败呢？”
“怕什么，如果失败了可以再重来，现在这社会流量为王，黑红也是红，这场戏越逼真，观众就越买账，你流量有了还怕卖不出去东西，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连胜点点头：“行啊，你专业你说的算，就按这个先试试，那货具体怎么带呢？”
李雪妹放下咖啡，摘下墨镜，四下张望小心翼翼地跟他说道。
“反向营销，我用你的产品的优点当缺点黑你，其实是在替你讲使用说法，引起大家的好奇冲动下单，同理你也一样，咱俩你来我回，方案里都有，咱俩可以对对词。”
王连胜一脸茅塞顿开的表情，对着李雪妹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心型，李雪妹白眼一翻，吐了吐舌头。
两人在咖啡馆里预习方案，向往着不久之后的量货齐飞，殊不知就在对街的车站旁，王连胜的老婆李静正默默地凝视着二人，将他们的喜乐尽收眼底。
04
计划可持续地进行，枕边王者的直播间渐渐有了稳定的热度和粉丝基础，王连胜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存货逐渐见底，自己赎回房子的时刻指日可待。
他和李雪妹白天线下排练，推杯换盏；晚上直播间里花式对骂，口吐莲花。一番操作，二人赚的盆满钵满，王连胜脸上终于有了光，好不快活，但这也造成了他夜夜晚归，让他谎言的外壳产生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那是一个深秋的雨夜，王连胜并没有带伞。夜色沉沉，蒙蒙细雨淋湿了他身上的衬衫，让他感觉有种刺骨的寒意。
眼前的一切全都湿漉漉的，街上的树影被昏黄的路灯拉得又细又长，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带起溃散的水花。王连胜望着不远处家的方向，那些藏在昏暗中的小砖楼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躁。
与平日不同的是，客厅里还亮着灯。
王连胜有点诧异，他看了眼腕上的表，明明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屋里居然还灯火通明。可虽然亮着灯，但屋里既没有电视的声音，也没有李静平时喜欢播放的轻音乐，客厅的陈设一如既往的干净，深色的木质地板和浅灰色的墙壁有一种沉稳而冷静的氛围，玄关的桌上还放着一束桃红色的玫瑰花，带来一股浓郁的香。
王连胜一走进门，就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紧张。他低头换了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然后抬头看向客厅。果然，李静正端坐在餐桌旁，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李静一身家居服，妆容已卸，手边一杯冷掉的茶，看来等了他不短的时间。她面容显得有些疲惫，暗淡而冷漠，但她的眸子却显得异常明亮，带着一种锋利的光芒。
“怎么回来这么晚？”李静的声音平和稳定，但王连胜却能从这声音里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潮湿。
他佯装镇定，挤出一抹假笑：“嗯，公司加班，有点事儿耽搁了。”
他的话音刚落，李静的眉头便微微一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哦，公司加班，哪个公司？”
王连胜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让他感觉难以呼吸，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领带，耳边心跳呼啸。
灯光下的李静忽然像是个陌生人，王连胜很少能从她脸上看到如此坚硬的神情，灯光刺眼，他顿感事情不妙，但眼下李静的话语所指不明，王连胜依旧抱有侥幸心态，想蒙混过关。
“当然是我们公司了，这两天有几个剧本，甲方总是挑三拣四，烦死了。”
李静看着他，不屑一笑，她拿出一张纸扔给对面的王连胜，手指重重地在桌上点了几下。
“别装了，我全知道了。”
王连胜的心猛地一沉，他犹豫地拿起那张纸，目光一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是一张公司裁员的公告，上面清楚地写着他的名字，日期标明的正是一个月前。
“你……”王连胜舌头打了结，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突然感觉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壶，顿顿顿喝了几口压惊。
“你……怎么有这个？”
李静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流露着失望、愤怒和无奈。
“我那天在脏衣篓里发现了你公司的门禁卡，好奇你是怎么进公司的，但好几天你都没问我要，我就去公司找你，发现门禁卡已经上不了楼失效了，问公司前台才知道你早在一个月前就被裁员了。你知道吗，当时我还不敢相信他们说的，特意去找了你的领导小郭，结果他说你早就不在那了。”
李静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刃，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脏。王连胜的脸色越发苍白，他知道此刻任何狡辩都是徒劳的，只能低头承认，“老婆，我……我本来是想和你说的，但……”
“告诉我？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直到我们家弹尽粮绝？”李静虽然看起来平静但声音里却带着一种窒息的压力，她死死盯着王连胜的眼睛继续质问着他。
“为什么要骗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被裁员了你不告诉我，还编什么加班的谎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连胜一直高耸的肩膀终于塌了下来，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我只是怕你们担心。”
“担心？那我们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和然然？”李静的声音哽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她双手紧握，看得出她还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说出伤人的话语。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怎么可以对我隐瞒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老婆，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也是被逼的，当时我被公司裁员后，心里特别慌特别乱，不知如何是好，也一直在找机会想和你们坦白，但后来正好刘小兵有个项目可以赚大钱，所以我想先不和你们说，等我把这段接上，重新有了收入，再和你们解释。”
李静冷哼一声，眼里满是嘲讽和轻蔑，“所以你拿我们的房子去抵押？连问都不问我一声？”
王连胜感觉像是被忽然被扒光衣服抛进了汹涌的大海，身上被窥视的一清二楚，他无法呼吸，只能任由咸涩海水填满他的双肺，却无人可以求救。
“我……我当时也是因为着急填补收入的空白，所以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借此翻身，你也知道……我这岁数被优化，也不可能再找到工作了……”
我觉得我身边的人都创业成功了，他们本来不如我，可现在个个都过得比我好得多，我从小到大一直努力，拼学习拼业绩，可到头来却成了公司首先裁掉的人，我不甘心！”
“不甘心？”李静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王连胜，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不负责？你居然敢把我们唯一的住房拿去抵押，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的女儿？万一失败了呢，我们是不是就得无家可归了？王连胜你要知道，我们是你的家人，是你的老婆和女儿而不是你不甘心的赌注！”
李静的话虽然直接但字字诛心，王连胜毫无反驳的余地。他知道自己的确犯下大错，但李静今天的话却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现实，他深知这一切源于他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自己却擅自做了无可挽回的决定。
王连胜的心被李静的泪刺得生疼，他伸出胳膊想要握住李静的手，却被她冷冷地甩开。
“别碰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王连胜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李静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冷漠和决绝。
“我累了，我先去睡了，这几天我和然然挤一挤，你自己睡吧。”
说完，她转身走向女儿的卧室，轻轻关上了门。王连胜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身体像是瞬间失去了支撑，像一滩烂泥堆在椅子上。
整个客厅被浸泡一片死寂的汪洋之中，李静若有若无的抽泣声从邻屋传来，王连胜分不清楚那声音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就如他不能确定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还有重来一次的可能，或是到底有谁可以拉他一把。
05
第二天王连胜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多了，李静和女儿并没有叫他，桌上也没有往日老婆给他精心烹饪的早餐，似乎从昨晚开始就是他从一家之主位置上跌落的分界线，可他心里清楚这怪不得别人，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
他最终还是短暂搬离了自己的家，与其被冷漠地孤立，不如暂时离开风暴的中心，给彼此留一点迂回的余地。他知道就算现在自己抱着老婆的大腿认错也无济于事，不如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尽早拿回房子和尊严来得更实际一些。
带着随身铺盖卷儿住进了枕边王者后院的员工宿舍里，与曹贝贝的房间隔院而对。所谓的员工宿舍其实是枕边王者店铺后身院子里的两间钢架房，南北两间房子房门相对，每间大概二十平方米左右，原本是当作暂存货物的仓库。这两间活动屋当时并没有在店铺租赁合同里出现，王连胜第一次看到它们时感觉是意外收获，就把南面那间房子先拾掇出来，一半放杂物，另一半放了张行军床，想着可以给员工提供个临时住处，毕竟包吃包住工资就能少给一些，直到后来遇到了曹贝贝。
王连胜这次又把北面的房间拾掇出来，淘了个二手木床，暂时安家。他的窗比南面的房子大一些，可以看见整个院子里的动静。院子里的土并没有作硬化，一下雨就泥泞不堪，他也是在这泥泞里第一次发现了老顾的尸体。院子四周是用红砖围城的高墙，隔绝开外面喧嚣，王连胜想当时那凶手杀了老顾之后，或许也是因为这高墙没把尸体处理掉，所以只能埋在后院的泥土底下。
可王连胜没想到，他第一天住在这宿舍里，就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
那晚是个天高气爽的月夜，深秋的微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将后院的老槐树吹得沙沙作响。
王连胜刚把货架上的存货盘点了一遍，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后院的那间简陋宿舍房。越走近后院，空气中那股陈旧的霉味和馊味就愈发浓烈。银灿灿的月光之下，他看见那两间活动房墙上的油漆早已锈迹斑斑，带着一种衰败的破碎感。
由于枕边王者所在的商业街治安不错，后院的宿舍里也只有他和曹贝贝二人，所以王连胜几乎不锁门，自己出来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毕竟他现在最值钱的家当都在货架上明摆着。
随着门轴发出一声锈涩的吱呀声，王连胜进了门。屋子里的摆设简陋，除了一张单人床之外只有几把破旧的电镀椅，屋里横七竖八放着几个破旧的储物柜，看着和隔断似的，墙角堆着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杂物，乱糟糟的一片，看起来像做小山。
王连胜关上门，坐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并没有李静的消息。他长叹一声摇摇头，心乱如麻。他把手机随意丢到床上，开始脱衣服准备休息。
昏黄的月光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整个房间里沉溺在一种巨大的寂静之中。
他忽然听见自己房间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王连胜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着眉头侧耳倾听，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只剩窗外微弱的风声。他摆了摆手，心想着是自己太过敏感，便走到床边坐下。
然而，就在他脱下鞋准备躺下时，那声响再次传来。这次声音更大更嘈杂，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什么东西。
王连胜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心如擂鼓，全身汗毛倒竖。他想大声呼救，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人被扼住，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他努力平复心情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对面的角落里传来一股彻骨的寒意。王连胜瞳孔骤然紧缩——在那微弱的灯光下，他竟然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正随着昏暗诡异的灯光慢慢膨胀。
王连胜炸了毛，他伸手去拧门把手，想夺门而出，但诡异的是门锁竟然纹丝不动。无论他怎么用力，那把手就像是被焊死在了门框上一样，完全无法转动。王连胜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用力再拧，结果依然是毫无反应。
王连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又撞了一次，房门仍如铜墙铁壁一般，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他僵硬地转过头，紧紧盯着那道模糊的影子，此刻他心中的恐惧不断翻涌，但那个影子却一动不动，仿佛本来就是房间的一部分。
突然，屋内的灯光闪烁了一下，那个影子似乎也跟着动了。王连胜再也忍不住了，大叫着疯狂地捶打房门。就在他绝望至极之时，门锁忽然被他轻轻一旋，打开了。
王连胜几乎是滚着冲出了房间，他气喘吁吁，脚步踉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跌跌撞撞跑到对面的房门前，狂砸曹贝贝的房门。敲门声急促混乱，他几乎是用尽了洪荒之力。过了好一会儿，门内传来了簌簌的声响，然后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终于缓缓打开，曹贝贝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曹贝贝穿着一件小白兔图案的睡衣，面容清秀却浑身都是腱子肉。她揉了揉还没聚焦的双眼，好奇地问。
“老板，这么晚了，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连胜一时语塞，他盯着曹贝贝，心中的恐惧久久无法平息。刚才的惊吓让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那道诡异的影子，他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房间里肆意游荡。
“贝……贝贝，”他的声音颤抖，“我……我刚才在房间里，门突然打不开了，然后屋里……好像有人……”
曹贝贝听了这话，表情微微一滞转即轻笑，“老板，你是不是精神衰弱？宿舍这破地方夏热冬冷，除了你和我，谁还愿意来？”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不是，好像真的有人……我不骗你！”
曹贝贝的轻松态度让王连胜感觉有点诧异，他怎么就知道他屋里不可能有人呢？平常这娘炮看到个蟑螂都得又蹦又跳尖叫半天，今天怎么变得那么淡定那么爷们儿了？
他还是拉着曹贝贝一起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拧门锁。没想到这次门锁竟然轻而易举地开了，他谨慎地左顾右盼推开房门，屋里还是亮着灯只是空无一人。
王连胜环顾四周，最后走到刚才出现人影的那堆杂物附近，发现除了有些人为翻动的痕迹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仿佛有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老板，我说的怎么样，是你最近精神太紧绷了吧？要不……我陪你睡？”
曹贝贝一屁股坐在王连胜床上，朝着他挤眉弄眼。
王连胜并没回答，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推出门外。
“辛苦了，贝贝，明儿见哈。”
门外的曹贝贝哼了一声，来了个我生气了的表情，回屋了。
王连胜坐在床边，刚才的一切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屋内的影子、无法打开的门、被翻动过的东西……这明显是有外人闯入，到底是想偷东西，还是另有所图？
又或者是老顾显灵？
王连胜不敢再想。
他靠在床头，一阵倦意袭来。脑海中那道模糊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的鬼魅。他决定明天一起床，就去找商业街里的保安反应情况，但王连胜一想那个怪胎保安赵团结就心里发怵。
总是，明日事明日毕，今天先别想那么多。
王连胜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
06
赵团结最爱抗日神剧是五大道商业街上众所周知的秘密。
那些穿着破旧棉袄，因为粮食短缺经常爬不下床，却能一只手撕碎五个鬼子的剧情，是赵团结拍手称快的桥段。
每次看剧时，他都幻想自己是剧里的英雄，挺着肚子，拿着小米步枪，瞬间让鬼子们纷纷倒下叫爹。想到这里赵团结往往会得意地笑出声来，嘴里再狠狠嚼上一口舌头尖酒楼刚出锅的炸糕。
爱好吃，是沽城人特有的天性，但善于观察，确实是赵团结非同一般的天赋。他看看天上飘的云彩，就能预判转天早上老李家的薄脆还能不能一口掉渣儿，街角张二姨的煎饼果子推车几点钟在磨盘上磕碎第一颗鸡蛋。
这种善于观察的天性，也让这位看似吊儿郎当的胖保安，能保证整条商业街三百六十五天不出差错。赵团结虽然人胖，但脚底却下从不闲着。他每天都像个幽灵一样在街道上徘徊，细致入微地完成每一次巡视，观察着每一家商户的最新动向。
今天的赵团结刚在监控室里啃完了一套双鸡蛋双薄脆的煎饼果子，口感香甜鲜香让他回味无穷。他嘴角上还沾着甜面酱，正打算靠在椅子上追一集新上的抗日剧。不想就在这时候，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忽然猛砸监控室的玻璃，吓了他一跳。
“赵团结！赵团结！”男人的声音洪亮，像是一把大锤，轰得赵团结皱起了眉。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酱渍。他不耐烦地推开监控室的大门，引那人进来。
这人他再熟悉不过，是商业街最尽头商铺的老板王连胜。这人的龟毛脾气让他印象深刻，平日里总爱挑三拣四，肚子里总是有没完没了的不满意。
“哟，王老板，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赵团结拖长了语调，笑眯眯地迎上前。
王连胜双眼冒火，“你还问我什么风？昨天有人闯进了我房间，还把我家里的东西翻了个遍，我要查监控看看他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走的！”
赵团结闻言，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倒是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几分。他仔细打量着王连胜，那张胖嘟嘟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西瓜，脑门的血管一跳一跳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王老板，先别激动，”赵团结用带着沽城特有慢条斯理的语调说道，“您先说说具体情况，几点几分你发现的，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别说那没用的，监控给我调出来我自己查，一查就都明白了。”
“那不行，监控这东西涉及到其他商户的隐私，不能随便给你看。”
赵团结微微变脸，愈发强势。
“监控都不给看，凭什么？那我家进了贼你这保安是怎么当的，物业费每月那么多钱都干什么了？我……我要退钱！”
“王老板，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赵团结依然不急不慢，“我每天都巡逻好几遍，这街上哪个角落我不清楚？要是真有贼，早让我逮住了。再说了，您那宿舍本来就是违建，根本不是商业街的一部分，物业费里也不包含那部分面积，财务安全应该由你自己负责，至于物业费，肯定是不退的，您要不想想别的办法？”
“你……”
赵团结这一番话，倒是逻辑严谨说得滴水不漏。王连胜被噎得一时语塞，显然找不出更有力的反驳论证。他看见赵团结不慌不忙地从桌上拿起一张便条纸，递给王连胜。
“这样吧，王老板，虽然你家后院不是我负责的区域，但你把昨天有人入室的具体时间写给我，如果有时间我自己去调监控看看，要真是有小偷，我肯定给您个交代。”
王连胜最怕赵团结的，就是他这既名正言顺地怼人，又一副假装义气的善后，就像扇个嘴巴过后给块蜜糖堵嘴，让人有苦说不出还没法在人后吐槽他的缺德。
王连胜的手微微颤抖，他咬了咬牙，愤愤地接过纸笔，匆匆写下几行字，然后摔在桌上转身就走。
“哦，对了王老板，最近我巡逻的时候，总看见一个短发健壮的男人在你家附近转悠，有几次晚上还进了你的店，你认不认识这人？”
王连胜脚步一顿，目光瞬间凝住。他缓缓转过头：“你说什么？什么男人？”
赵团结耸耸肩，仿佛无意间提起，“哦，也没啥特别的，就是一个生面孔，老是在您家附近转悠。您最近可得多注意了，说不定就是冲您来的呢。”
王连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嘴唇微微颤抖。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赵团结看了几秒，像是想从他脸上的到什么答案。最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摇摇晃晃像是失了魂魄。
赵团结看着王连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又从抽屉里掏出一袋大喜禅院的素食豆腐干，孜然味的素肉非常有名。他拆开包装，往嘴里送了几颗。嘴里软糯的豆腐干带着一股荤腥的咸鲜，让他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07
虽然身边的困境一波压过一波，不断跨越王连胜心里承受能力的顶峰，但好在他和李雪妹直播间PK的效益还在水涨船高，眼看仓库里所有的存货见了底，王连胜的目标变得越来越具象，这也是支撑他继续前进的唯一动力。
王连胜和李雪妹俩人翻着花样撰写直播间的稿子，这也充分发挥了王连胜会写剧本的专长。在他的笔耕不辍之下，两个人直播间的话题日日不重样，夜夜爆新梗，这也让两个人的直播间都得到了平台赠送的推流福利，成了沽城爆款流量池里的常客。
王连胜毕竟不懂经营更无心恋战，他把店里生意的进销全部交给曹贝贝管理。曹贝贝也不负期待，处处细心，账目快递客服样样满分，成了店里彻头彻尾的顶梁柱。有时王连胜就在想，这曹贝贝真是走背运时候老天爷给的“再来一瓶”，拖着王连胜一步步走向可以遇见的未来。
今天他和李雪妹约定中午在枕边王者的直播间里对词排练，但过了约定的时间仍不见对方出现。李雪妹是个对时间要求精确到分钟的主儿，若不是天崩地裂，她肯定不会在时间上出差错，上次王连胜去一家约好的咖啡排练，只因为迟到了三分钟，就被她一顿没皮没脸的骂。当时他就在想，她一个对时间那么吹毛求疵的人，怎么能接受郭有为家里每次聚会都迟到一个多小时的待遇，想必她也是每每克制自己，一直绷着脑袋里的那根弦吧。
王连胜正想着，就听见店门铃响，他回过头看见李雪妹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风风火火进了门。王连胜看她脸上一脸戾气，以为是因为自己迟到丢了面子，便上前安慰不着急。
“今天不播了。”
王连胜一听她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一半，他惊讶地看着李雪妹，可对方却根本没理睬他的一脸懵逼。
“你没看网上？”
“怎么了，怎么回事？网上有什么？”
李雪妹叹了口气，滑动手机打开一段视频，递给他。
“你看看就明白了。”
王连胜结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带着米菲兔头套的人，王连胜看对方的身材比例感觉应该是个女人。对方用变声器把自己的话处理成电波似的声音，估计是为了隐藏身份。她的账号上标记的网名是“咚咚枪”，正在这段视频里唧唧呱呱说这什么，王连胜调大了手机音量，才听清了对方的说话内容。
“朋友们朋友们，今天我给大家爆一个惊天大瓜。大家都知道，最近在直播间里爆火的一男一女，靠着直播PK唇枪舌战吸引了不少粉丝关注，咚咚枪也被他们的互骂吸引主动进行关注，还因为对他们在直播中提到的各种产品的兴趣下了不少单。”
“但咚咚枪却意外发现，这两个表面水火不容的主播，居然是一伙的！他们直播间里每一句对话都是私下串通好的台本！两个人狼狈为奸利用粉丝的好奇心，一边吃着粉丝支持的礼物PK，一边掏空粉丝的钱包推销对方的产品，简直是诈骗！”
这个叫咚咚枪的人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叠照片，一张一张地推到镜头面前。
“这就是证据，这一男一女经常线下聚会，很有可能还是情侣，简直比雌雄大盗还要可恶，请大家一定要对号入座，把他们扒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王连胜擎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到那个叫咚咚枪的人祭出的照片，正是那次他和李雪妹在咖啡店插科打诨时被偷拍的，照片上两人看起来喜笑颜开，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他点开视频下面的评论区，已经聚集了上千条评论，评论里点名道姓比比皆是，就差直接公布身份证号码了。
“枕边王者！我是大女主！就是这两个直播间！”
“太可恶了，网络诈骗，是不是可以报警？”
“那个李雪妹我知道，现在就去脱粉回踩，不搞臭你我不是人！”
“这不是枕边王者情趣直播间的王老板吗？他是不是早就结婚了，原来是婚内出轨，没想到今天吃了大瓜！”
“退钱退钱！已经举报！”
视频在屏幕上不停循环，王连胜犹如一滩烂泥瘫坐在沙发里。他没想到二人的计划竟然这么快就暴露，而这个叫咚咚枪的又是哪路神仙？和他们有什么怨什么仇值得这么赶尽杀绝？
李雪妹拿回手机，长叹一声：“看看你那直播间的粉丝数吧，我这至少脱了三分之一的粉丝，这段时间白玩儿了。”
王连胜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招呼一边的曹贝贝打开手机看看情况。只见曹贝贝对着自己手机屏幕尖叫一声，僵硬地转头看向他，一脸委屈。
“老板……这……怎么办……掉了一半的粉丝……”
王连胜像是踩着了电门，浑身哆嗦，重新又倒进了沙发里。
明明马上就要彻底清掉所有库存，账上的金额已经离赎回房子的数额越来越近，眼看他马上就能力挽狂澜修正自己犯下的错。难道老天爷不愿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王连胜不甘心。
“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雪妹，你有什么对策？”
“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我的号暂时是不能播了，因为目前和你串通搞PK属于我用大号给你引流，所以大家肯定会把矛头指向我，一个主打女权的主播帮一个卖情趣用品的引流，如果换成是你，也会一直骂到昏天黑地吧？”
李雪妹耸耸肩，一副无奈的神情。
“那……雪妹你被牵连……今后该怎么办？”
“这视频昨天晚上就出来了，我看了之后一晚上没睡。静观其变吧，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但记忆是否长久还得看怎么甩锅，反正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得休播一段时间。”
王连胜一脸自责，他看着李雪妹的脸，对方的临危不乱让他刮目相看。他本想挤出几滴眼泪，可惜现在满脑门都是官司，情绪实在拱不上去。
“你的直播继续播，反正你也是被黑出流量的，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来你的直播间。”
李雪妹一套反向操作打得王连胜措手不及，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磕磕巴巴。
“你……来我的直播间，那咱俩合伙骗钱不就彻底实锤了吗？
李雪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猫面具在王连胜眼前晃了晃：“用这个，学那个叫咚咚枪的货，加上变声器，塑造一个神秘嘉宾。”
王连胜和曹贝贝一脸恍然大悟，对李雪妹投出崇拜的眼神，连连点头。
“现在事件正热，枕边王者的直播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嘉宾，而恰巧此时我的大女主直播间却暂时停播了，那大家会怎么想？”
李雪妹提出问题，她的手指在王连胜和曹贝贝之间来回流转，等着抢答。
“大家一定会猜测这个神秘嘉宾是不是大女主的李雪妹，所以就会一直在直播间里等着验证，一直蹲下去等着吃瓜！”
曹贝贝忽然抢答，一脸傲娇。
“没错！只要有人会蹲，我们就会有持续不断的流量，换一种带货方式，增加神秘感，这样很快就能回到巅峰状态。”
王连胜也是一脸赞叹，李雪妹果然是互联网公关奇才，能在最混乱的时候充当定海神针，给出最好的破局方案。而且从最开始的直播间PK到现在的神秘嘉宾，她每一步都是在针尖上跳舞，在悬崖峭壁上求财，她的胆识也的确非同一般。
“好，就这么定了，我们明天就这么直播！”
三人终于重振旗鼓，带着必胜的决心迎难而上，王连胜兴奋不已，大喊口号。
“枕边王者，绝不好惹！”
“王、连、胜！”
一声字正腔圆的连名带姓从天而降，三人齐刷刷地回头，一个女人从门外推门而入，背着光向他们走来。
08
那背影王连胜再熟悉不过，是她的老婆李静。
王连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见李静站在门口，秋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微微扬起。她似是从单位借着午休的时间赶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妆容，一双温柔的眼睛却射着锐利的目光。她的鼻翼微微抽动，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朝着他们三人大步走来。
王连胜从未见过李静如此模样，她的脸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凌厉，让他如坐针毡。
“老婆，你怎么来了？”王连胜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是他的脸颊因为紧张而僵硬，笑容在嘴角勉强扯动，却难掩内心慌乱。
李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她猛地将自己手机甩到他的面前，屏幕上正播着刚刚那段视频。
王连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李静那双冰冷的眼睛。
“老婆，这都是误会……网上的谣言而已……”
“误会？王连胜，这种误会你还想有多少次？”
王连胜的喉咙似乎被梗住，她回头看向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和曹贝贝，李雪妹却错开了视线，一脸尴尬，而曹贝贝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施展了尿遁，没了人影。
“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静眼眶湿润，却仍咬着牙不甘示弱的看着王连胜。几分钟之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吐出了三个字。
“离婚吧。”
王连胜懵了，下意识扯开嘴角咧了个笑。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
“这是离婚协议，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就签字，一式两份。”李静猛地从包里抽出两份离婚协议书，狠狠地甩在柜台上。王连胜随之一震，他的目光从李静的脸上滑落在在那几张白纸上面，像是在看死刑判决书。
“老婆，别这样……”王连胜带着哭腔解释：“她只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们一起做直播，那天我不是说要把咱们的房子早点赎回来，这不已经快成了，但忽然出来个造谣的……我发誓……我们就只是工作伙伴，你快澄清一下啊李雪妹，愣着干嘛呢？”
“嫂子……好，我们就是做直播的合作伙伴，绝无半点其他关系，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网上的视频纯属造谣！”
在王连胜的提醒下，李雪妹终于也坐不住开始解释，这毕竟有关她的清白，她必须要说明白。
情绪崩溃之中的李静并没有理会李雪妹，她依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王连胜，一脸失望。
“那这枚戒指呢？”李静说这从包里掏出一枚钻戒，举到王连胜的眼前。戒指在店里明黄的射灯光线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这上面刻着的GH是谁？是不是你？”李静举着戒指转向李雪妹，她虽然不知道李雪妹的名字，但一口咬定这GH的刻字一定与她有关。
李雪妹疯狂摇头，但这却丝毫无法动摇李静的判断。
“王连胜你不要脸，咱们结婚时候你都没给我买这么大的钻戒，现在却给别人买了，是不是准备随时求婚了？要不是我从你衬衣口袋里翻出来，到现在我都还被蒙在鼓里，我今天让你签离婚协议就是成全你们！”
王连胜一看到那枚戒指，心脏猛地一紧。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个戒指，现在的他也根本没钱买这么大的钻戒，但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嘴巴一张一合，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咱俩好聚好散，离婚协议你尽快签完寄给我，然然必须跟我。”
李静把那枚戒指摔到了王连胜的怀里，转身就走。只留王连胜像一尊木雕矗立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枚不属于他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