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主动出击
王申春2025-11-12 09:282,700

  

  回到房东家时,已是黄昏时分。阿羊刚跨进门槛儿,阿甲急急忙忙地迎上去,不由分说,拉着他来到后花园。

  “有什么事吗?急慌慌的。”

  “当然有事啰。我问你,你们发了什么洋财?”

  “没有呀。”阿羊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肯定骗我,太不够意思了。我问你,你们屋里哪来的肉骨头和酒坛子?”

  “噢。你是问这个呀?”阿羊把昨晚禹郎中请客的事说给阿甲听,临了还抱怨他,“昨晚我去你屋找你,想叫你也来吃两块肉,喝点酒。可你不在,问了其他人,都说不知道。你一到晚上就出去,都去干吗呀?”

  “这个嘛,”阿甲四下望望,后花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那几匹战马烦躁不安地摆头扬蹄,估计到了喂料时辰,肚子饿了。

  “告诉你呀,我和洪大哥又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我告诉你,你可要保密哟。”

  阿羊点点头。

  “在城外西南方向,我们发现了洋鬼子的商行。”

  “噢,我知道。今天上午我们还路过那呢。”

  “你们进去了?”

  “没有。”

  “我们可是进去好几回了。夜里翻墙进去的。哎呀,里面可气派了。我敢说,保准比皇上的紫禁城还阔气。”

  “看到洋鬼子了吗?”

  “没有。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不过,洋鬼子不在正好。我们可没客气,顺带拿了一些洋玩意儿。我跟你说呀,洋鬼子的东西做得可精致了,有洋闹钟,可以自动报时辰;还有洋茶壶,银子做的,可值钱了。”

  “东西呢?”

  “这……都卖了。”

  “卖了?”

  “是的,都卖了。不过不要紧,里面东西多得去了。下次我带你去,你也开开眼。”

  阿羊摇摇头,不吭声了。在他看来,阿甲说的这些洋玩意儿,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分辨时辰原本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天亮了,公鸡会打鸣;天暗了,月亮升起来。白天抬头看看日头,就知道大概到了什么时辰。用洋闹钟报时辰,哪还要人干什么?喝茶,在家有一个大瓷碗就全解决了;外出时用竹筒,塞上一个木塞子,放在背篓里翻山越岭不会洒出一滴水。用银子当茶壶,万一被别人偷走了,不是损失了几十两银子吗?由此看得出,这些洋鬼子真是不会干人事,尽搞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阿甲又四下看看,仍然没有人来。前面的天井位置,炊烟已经升上屋顶,大家都在等着开饭呢。他把嘴巴凑到阿羊耳边,悄声说:“告诉你呀,我看到女洋鬼子了,就是不穿裤子的洋女人。”

  “啊。”阿羊嘴巴张得老大,能伸进一个拳头。

  “不过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哪是……”

  “是画片。我在一个大柜子的抽屉里找到的。”

  “画片?”

  阿甲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巴掌大小的画片呈现在阿羊眼前。画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半身画像,金色的头发,像羊尾巴一样卷曲着;惨白的脸,像死人一样;大大的眼睛,眼珠子是蓝色的;鼻子高高的,尖尖的,像山羊的犄角;紧闭的大嘴,嘴唇上下各有一道血红的宽边,像刚刚喝过人血;最让人心跳加速的是女人的前胸,仿佛衣料紧张,大半个胸脯祼露着,白花花的一大片。“哎呀,没羞没臊。”阿羊害羞地闭上眼睛,脸色通红,好像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

  “嘿嘿,好看吧。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什么想法?”阿羊赶紧把画片递给阿甲,像丢掉一个烫手的山芋,这才睁开眼睛。

  “漂亮呀,你看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吗?你看过这么风骚的女人吗?告诉你,把它揣在怀里睡觉,天天做春梦。这几天下面老是湿乎乎的,白天打不起精神,可真过瘾呀。”

  阿羊不屑地看看阿甲亢奋的脸孔,把头扭向一边。阿甲原想再炫耀一番,不想热脸碰上了冷屁股,感到十分扫兴。他把画片放进小布包,轻柔地揣进怀里。“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真没劲,下次不带你去洋行了。”

  阿羊见他生气了,赶紧转移话题。“哎,你说下步我该怎样找阿爸呀?难道真像禹郎中说的,就在这儿坐等?还有梦都镇的那个刘大叔,太像我阿爸了。”

  阿甲想了想,说:“我说你这个人呀,真是死脑筋。梦都镇那头只有板等了,广州这头你要主动一点儿嘛。”

  “怎么主动?”

  “上门去找禹郎中嘛。问问找得怎么样了?”

  “人家一片好心,答应给帮忙,哪能上门催促人家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呢。谁叫他答应的呢。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嘛。”

  阿羊不吭声了,他认为阿甲这个人的处事方法真和羌寨的人不一样。在寨子里,无论谁家有事,帮忙的人总是不请自到,利利索索地帮忙,不劳别人多说半句;被帮忙的人家总是生怕麻烦别人,不停地招呼着叫人家歇会儿。哪有催人帮忙一说呢,好像别人帮忙是应该似的。

  “这个禹郎中要是你阿爸就好了。”阿甲自言自语地说。

  “不会不会,你怎么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这么想?你想想,他和你非亲非故,干吗要在将军府救你?”

  “他到将军府,连我长什么样都没看见,怎么会想到我是他的儿子呢?这呀,全是人家心善,菩萨心肠。我告诉你呀,行医的人心都善,见不得别人吃苦受罪。听阿妈说,我阿爸就是这个样子。”

  “既然是非亲非故,那他干吗要请你吃饭呢?”

  “大概是想和我们交个朋友吧。”

  “和你们交朋友?呸,想得到美。一群山窝窝里的土鳖。”

  “告诉你,一开始,我也动过那个心思。可见了几次面,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快说说,我帮你合计合计。”

  “从年龄上看,从会治病上看,倒是蛮像的。可他说着一口北方官话,和被我打的那个八旗少爷说话口音一模一样。一个人的口音是不会变的,这就不像。”

  “这个呀,保不准。”

  “更主要的,是他和当官的打得火热。听阿妈说,阿爸最恨官兵了。当年他杀了官兵逃离家乡,现在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块儿呢?我还是觉得那个刘大叔最像我阿爸。可几天过去了,出门讨账也该回去了。”

  “和官兵打得火热呀,也很正常嘛。他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给人看病,哪管是官是民呀?”

  “你说的也有道理。”

  “都怪你,昨晚你要是喊我去酒楼吃饭,我保准给你问个水落石出。阿昌和阿禄这两个土包子,除了会念几句咒语,摆摆寨首的威风,他们懂什么,没见过世面,真是白白糟蹋了禹郎中的好酒好肉了。”

  “你见过世面?你有什么好法子吗?”阿羊没好气地反问道。

  “有呀,当然有啰。不过,咱可要说清楚,如果我帮你找到了阿爸,你怎么谢我?”

  “还没帮忙呢,就先要感谢,真没见过你这号人呀。不说了,该吃饭了,我要过去了。”

  阿甲见阿羊站起身,真的要走,赶紧赔起笑脸。“兄弟,我在和你开玩笑呢。向谁要好处,也不能向你要呀。你救过我的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哎,你不是说禹郎中在正西门外开了一家诊所吗?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去找他。”

  “今晚就去?是不是太急了一点儿?人家昨天刚答应帮忙,会这么快就有结果吗?”

  “管他呢,既然他答应帮你找阿爸,咱们就死死盯住他。你想想,统兵的大将已经到了,听说钦差大人今晚也到了,这仗说打就打了。等仗打完了再找,就晚啰。”

  最后两人商定,今晚晚饭后就去正西门。阿甲提醒阿羊,叫他向阿昌和阿禄告假时,千万不要说是和自己一道去。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反正他们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们也别扭。”

继续阅读:第6节 拜访禹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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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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