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灯具厂
徐观鹤2025-04-21 12:093,168

  “他分明是自己绊倒的”,二太太嗔怪梁锦宜也太不小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她那话说得心发虚,眼神也飘忽不定。

  梁锦宜居高临下望着地上装死的人,“裴先生已经过世了,甚至直到刚才,我多么希望,你所说的话是真的,哪怕我会被冠上这种污名,但是思纯知道裴则之还活着,一定会高兴。”

  “你要做什么?”

  冯湘见梁锦宜撇下那人向自己走来,想不明白,她竟还要打感情牌?冯小姐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立刻撕碎她这张清白无辜的假面。

  梁锦宜转过身,用胳膊拦住冯湘想上前查看的举动。

  “你在这里说也便罢了,冯小姐与思纯也算自小一起长大,可是你半点儿良心也没有,今天过后,我绝不允许你用凭空杜撰出这种死而复生的事去刺激思纯。”

  梁锦宜向众人解释,这人根本不是裴则之。她与裴先生没见过几次,寥寥几堂课,但是裴先生给她的感觉并非利欲熏心之人,她相信篆印厂那件事一定有误会。

  她叹了口气儿,看向周老爷,“请您将此人赶出去吧。”

  周老爷一言不发,嘴角却挤出讽刺的笑,“锦宜就这么肯定,他不是裴则之?”

  这时候,地上的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喉咙,不得已仰起头咳嗽,他脸皮上豁了一道口子,碎屑血刺呼啦地掉了一地。

  “天爷呐”,二太太别过脸,不忍目睹这惨相。

  阿朱率先察觉不对,晃着二太太的胳膊,“那人的脸皮掉下来了,二太太,是脸皮……”

  二太太眯着眼喊阿朱不要大惊小怪,她也觉出不对劲儿来,用胳膊去撞阿朱,阿朱上前用手帕捡起一块儿“肉皮”,低头一闻,称里头有刺鼻香粉的味道。

  “假的,天爷呐,谁给你的这么大的胆子?”

  那人漏了底儿,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啐了一口,将堵着喉咙的棉团吐了出来,他一把扯下脸上累赘不平的半拉面具。

  好似生怕被赶出去,拿不到报酬,男人眼珠子转了转,快步凑到冯湘面前,连连作揖。

  “小姐,你说的,只要我过来陪你演这出戏,您就把剩下的钱一次付给我,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男人一脸谄媚相儿,和那会儿装出的恭谨持重大相径庭,语调也恢复了正常。

  二太太恍然大悟,彻底明白过来,真正的裴则之怎么会连一支曲子都不会弹。

  眼前的变故令冯湘惊慌失措,她嗅到男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恶心刺鼻的气味,慌乱地朝后躲,礼堂太空旷,男人又一脸讨好地凑上去。

  冯湘挥舞着手臂,制止他靠近,她瞪大双眼,终于意识到什么:“你乱说些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人见冯湘不认账,立马收起先前的谄媚,摸出一副耳坠,恶狠狠道:“这副耳坠呢,小姐不会不记得了吧?”

  男人将手一摊,晃了晃手里攥着的翡翠耳坠。

  二太太瞧见那对熟悉的翡翠坠子,直称冯湘糊涂。那坠子原本是老太太嫁妆里的,去年镂银的细链断了,老太太觉得可惜,请尤绮如帮忙找匠人修复过,后来又当着二太太的面送给了冯湘。

  冯湘回过神来,一张脸汗涔涔的,惊惧地摇头,“不是这个人,根本不是这个人,那天与我会面的人压根不是他。”

  她死死揪着衣角,胸腔起伏得厉害,想到几日前会面时,裴则之贪得无厌要了她这副坠子作报酬,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梁锦宜佯装愤怒,质问冯湘,既然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又为何知道这些事情?这些话又是谁教给他的?“既然冯小姐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同一人,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反倒如此轻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接连的问题打断了冯湘的思路。

  “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的”,冯湘愤怒地朝她吼道。

  “冯小姐是预备着再找一个人,把同样的戏码再上演一次吗?”梁锦宜眼里的怜悯显而易见,“毁掉我的名誉,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二太太不合时宜地腹诽,那好处可太多了,她暗忖周允荣那个风流公子哥儿的桃花债多如乱麻。

  男人见冯湘不认账,不依不饶,追着她讨要剩下的钱。冯湘吓得连连尖叫,礼堂乱成一团。周老爷看不过眼,向管家人不在,二太太让阿朱将随身带的钱都取出来砸向那人,将人打发走。

  男人嬉笑着捡起地上的钞票,又冲着二太太连连作揖,油腔滑调地夸赞二太太是个有福相的,临走时,不忘阴阳怪气挤兑冯湘不讲信誉,满腹算计,“谁要讨这种老婆哟?”

  冯湘呼吸局促,险些当众晕了过去,孟姨这才凑上前去,将她扶稳当。

  梁锦宜向周老爷坦言,正因为她心中坦荡,所以才敢和蓉蓉对峙,可是冯小姐却故意将蓉蓉送走,想让她辨无可辨。

  周老爷闻言不置可否,礼堂门口,去而复返的向管家对周老爷躬身示意。

  周老爷疲累地抬了抬手,向管家走上前,捡起刚才争执中掉在地上的半枚扳指,又取出口袋里的另外半枚,将两个半枚的扳指凑在一处,认真做了对比。

  “老爷,不是同一枚。”

  周老爷顿时松了口气儿,看向梁锦宜的目光重新恢复了亲和。

  这枚扳指他多年前送给过那个女戏子,女戏子不肯收,当着他的面将扳指摔成两半。后来她向他低头时候,周老爷戏言,那扳指一人一半,也算是戏文里的定情信物了。

  冯湘经历了刚才的事,在孟姨的搀扶下,披头散发,一脸惊魂未定。

  梁锦宜追问她,蓉蓉究竟在哪。

  冯湘木然着一张呆鹅的脸,似乎听不清她的问题,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软绵绵地往地下滑,孟姨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人重新捞了起来。

  梁锦宜见状,叹了口气儿,向周老爷坦白,蓉蓉并不是跟随她多年的女佣。她从陇西过来,在火车上碰见了被人胁迫的蓉蓉。蓉蓉称自己受不了戏班子里的苦,跑出来,又被人拐了。梁锦宜瞧她可怜,又怕来周公馆遭人欺负,才对外称蓉蓉是自小跟着她的。

  “戏班子?”周老爷捕捉到关键词,眯着眼,心里有了计较。

  “是,我叫她不许同人讲这些,母亲以前总说,戏班子都是下九流的行当,平日更不许我沾这些,免得被人看轻。”

  梁锦宜见二太太脸色不好,适时补充,称自己自从来了周公馆,对戏已大有改观。

  她早就计划好釜底抽薪,也绝不会将一个如此明显把柄留在周公馆这种危险的地方。茉莉花盆栽也好,报春花花瓶也罢。从一开始就是她故意留下的把柄,经了阿金的手,埋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半枚扳指。

  等怀疑达到顶峰,再被轻巧瓦解,愧疚感也会接踵而至。

  她垂着眼睫,语出惊人,“如今发生这种事,我可以同您儿子离婚,离开这里。”

  事情显然超出周老爷的掌控,周老爷几欲开口。

  二太太急切抓着她的手,“锦宜,别说这种气话。”

  冯湘虽和郑念恩联手,但是她们的目的不同。郑念恩只想坐实梁锦宜借裴则之的手,毁了篆印厂,让老爷迁怒周允荣。那位周夫人不愿与她现在就撕破脸,至于梁锦宜是怀着什么目的嫁进周公馆,对郑念恩来说并不重要。冯湘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为了拿到消息,瞒着郑念恩放走蓉蓉,不遗余力地想将她赶出去。

  周老爷犹疑的目光兜来转去,最后定定落在冯湘的面上,“冯子山怎么能教养出这么一个女儿!”

  二太太握着梁锦宜的手,生怕这么一撒手,人就凭空消失了,尤绮如心里琢磨过来,这出戏,多半是周夫人在背后耍的阴招。

  管事过来催促众人,剧院要关门了。

  周老爷厌倦极了这场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戏码,“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

  随即,他面带微笑看向梁锦宜,“这件事,周家会给你个交代。”

  周老爷想就这么盖过去 ,要她配合这个台阶下。梁锦宜沉思片刻,她平白演了这场戏,找周老爷讨一张票钱,也是应当的。

  梁锦宜仰起脸,“蓉蓉是生是死如今还不清楚,我却成了冯小姐口中处心积虑要毁了篆印厂的恶人。”

  周老爷沉吟半晌,面上肌肉不自觉地抖了抖,“这事是你受委屈了。”

  “周家有难,是我的丈夫、您的儿子站出来,填补了缺漏。即便欺辱人也没有欺辱到这种份上的。影业公司是周允荣的心血,他说给就给。今天他不在,所以他的妻子这样被人欺辱,也是轻飘飘地揭过去,权作了事。您爱惜冯小姐也好,您欠着她也罢,我也想请教一下周老爷,是不是从我到周公馆的第一天开始,对你们来说,都始终都是一个外人?”

  二太太在一旁疼惜地拍着她的背,替她委屈不值,“锦宜,你不清楚,湘湘的父亲他……”

  周老爷登时打断二太太的话,笑着称是梁锦宜多心了,他一直拿周允荣当自己的接班人培养,只是那浑小子脾气太冲。

  然而,这些笼统的软话并没有让梁锦宜退步。

  周老爷下不来台,眼见剧院的管事在礼堂侧门口探头探脑,心一横,“荣金旗下的灯具厂,叫他拿去,也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们的一点儿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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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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