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向树林外狂奔,老师跌跌撞撞跑了一阵,终于两腿一软朝地面栽去。
“老师,您撑住啊!”我大叫一声,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背上抗。
“行了小子,别挣扎了,我注定要死的,死哪儿还不是都一样。”老师脸色灰白,他伸着满是鲜血的手攥住我的手,“别内疚,我体内尸毒已经蔓延至五脏六腑,今天不死,也撑不过三天。”
我疯狂地摇头,没出息地哭出来:“都是因为我,您被咬是因为我,被刺还是因为我!”
“这是劫数,躲也没用。”老师费力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栋房子,“如果我的死能让他有所顿悟,也不枉费了。”
接着他从脖子上拽下自己一直随身带的布兜交给我说:“我这辈子都没收过徒弟,里面都是我吃饭的家伙事儿,还有赶尸秘术……”
话说一半,老师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我急得满头大汗,赶紧规劝:“您别说话了,省省力气啊!”
“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老师咳嗽一会好转了些又继续说,“赶尸秘术写在我随身的笔记本中,里面有详细过程。不管以后你用不用得到,我都希望你能好好保留它。”
我泪如泉涌连忙点头:“您放心吧,我肯定好好收着。”
老师意味深长地朝我微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让我更靠近些,我赶紧把脑袋凑到他嘴边,他压低声音嘶哑着说:“我最看家的本事,面膜改命术……在赶尸秘术里掺杂着, 你要好好研究……”
话没说完,他的脸色骤变,两只眼睛急剧充血,红彤彤的骇人不已。
我还想说话,但他突然伸手一推,大力把我推向一边,扭头的功夫,只听噗的一声,一道强力的血柱自他口中喷出,他指着我奋力说出几个字:“你要……小心富……富……”
手臂颓然放下,老师没有说完他要说的话,就睁着眼睛死去了。
我两腿发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戴晓茴捂住嘴巴极力掩盖哭声,我们所有人都哭丧着脸难过不已。
我抓着老师留给我的布兜,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这个老人家到最后还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了我,我却是造成他死亡的直接凶手。
嗖嗖的冷风穿过树林缝隙,呜呜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富伯立在原地站了会儿,拿出一个小瓶朝老师走过去。
我一怔,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富伯转过头,平静地回答:“尸体要化掉,他是被僵尸咬过的人,即使死了,也有起尸的风险。”
“不行!”我突然抬高嗓门,一步三爬地冲到老师尸体前护住他,“老师已经很惨了,不能连个全尸都剩不下!”
“林源,不要意气用事。”白凡拉住我。
我扒拉开他的手,忍着难过走上前,一把把老师的尸体背在后背上,近乎哀求:“我们找个地方把他埋了,贴个符咒或者什么的克制一下,行么?”
富伯和白凡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他收起瓶子,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带路,我们全都跟在后面。
我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观察富伯,脑海中一直回荡老师临终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在提醒我,要小心富什么,但是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唯一姓名中带富字的人就是富伯,会不会老师在暗示我,富伯有问题?
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只知道他叫富伯,但全名叫什么却没问过。我也说不清百家姓中是不是真的有人姓富,得找机会问问白凡才行。
现在回想起来,从二楼下来引我们去二楼,然后在拐角处又让我杀老师的那个富伯应该是假的,他应该是那老爷子派出去的鬼魂假扮的。
如果当时我能细心冷静地辨别一下,就能够看出破绽。首先二楼的楼梯是木制地板,我和戴晓茴上去的时候脚步很轻,但还是没能全部压住腐朽木头发出的咯吱声,结果那个假的富伯不光压制住了,他下来简直就是没声,和个影子下来差不多。
再者说,二楼那个密室之所以叫密室,就肯定是不能示人的,而且以屋主老爷子老奸巨猾的程度,他怎么可能随手把设计图纸随便放在三楼让人肆意观看?
这两处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发现,我真是恨不得都要抽自己嘴巴了。
不过既然老师在临终之时如此痛苦,还是在尽力让我小心富什么,就肯定有他的原因。
反观富伯,他虽然从头到尾都在救我,但似乎每次来的都十分凑巧。
比如最初我在葛家小子坟边呆够三天的时候,他能在最后一天突然出现,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再比如,对阎王鼻子传说的了解,以及要接近周自开,他就能随便把我塞进区级图书馆里头。区级图书馆是待遇良好的事业单位,虽然只是个小保安,没有充分的人际关系也是做不到的。
再到这次,他明明在我们本地呆的好好的,怎么就在我们遇到困难解不开的时候突然就出现在了东北?
或许换个角度想,被请来作法以及送那批玩具娃娃都是假,只不过是他对这趟行程最完美的解释。
他每次出现的都恰如其分,这也从反面映衬出了他对全局的把握,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等下!
我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想跃入脑海:一直以来对全局能有精准把握的人,只有那个送诗人!
难道富伯,才是送诗人的真面目?
我头皮发麻,眼睛不自觉地瞟向白凡。白凡是个能力者,他行动果敢处事不惊,而且我还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厉鬼鬼王第一批鬼奴。
一个有能力有胆量叛变厉鬼鬼王的人,现在竟然甘于给富伯当徒弟,那富伯得是个什么人?
问题越想越多,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人往最底层的深渊里吸,你越想弄清楚,就越离危险与不信任更近。
想着想着,我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我怕再次出现方虹的情况,一个真情实意爱着自己的女人,却被我丑陋的猜忌伤得最深。
也许富伯每次出现真的只是巧合,是上天派下来救我的救世主。
我甩了甩脑袋,把老师的尸体往背上抗了抗,继续朝前走。
我宁愿相信是老师弥留之际神志不清说了胡话,他要我小心的不是身边某个人,或许是秘术之中某个容易让人出错的步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