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敏珞被五雷轰顶,她适才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
夙家真是欺人太甚,瞧不起商贾出身的女儿就别娶啊,娶了又玩这种把戏是为哪般?
如芯如宁不淡定了,她们撸起袖子,站出去,打算扯起嗓子破口大骂,她们不怕闹事,就怕闷声干坏事的。
萧家一直靠着撒泼名动晋城,也不在乎新鲜的事添一尾,然而萧敏珞阻止,她道,“我是嫁夙六公子,不是嫁给鸡,莫非夙家的祖宗……”是鸡?
夙三爷旁边的夙四爷气得拍桌,“放肆,你想说什么?”
萧敏珞想翻白眼,她心里道,我想说那只鸡是你们夙家祖宗?非要问吗?再问我就敢说出来。
论骂人,她不认为自己会输,尤其是夙家这种大族,摆谱玩的挺溜,论指桑骂槐,他们略逊一筹。
许是家族规矩太多,他们捆绑自己,早就把自个儿绑成了石头。
而今天这事,是夙家过分在先,岂能怪她萧敏珞不讲理在后?
明媒正娶是夙嫁,红妆出嫁是萧家,那都是人尽皆知的事,难道站在夙家朝堂上就变了戏法,换着这么种不入流的法子侮辱人?
她萧敏珞虽然不是官家之女,背后无权无势,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想要花点银子,买点本事还是有,不说拼个你死我活,至少也要保证萧家的脸面不被踩着血肉模糊,至于性命能不能得保,大不了拿银子砸呗,左不过拉着夙家共沉沦,她就不是一只甘愿任人宰割的羔羊,尤其她还重生了,若是重活一世还任人拿捏,岂不是白活?
夙三爷打量着气势凛然的新娘,本想借机教育她有养无教不知礼数,但另一边一妇人阴阳怪气道,“听说萧家女其貌不扬,可今天大家见到的不是那个人,这么说萧家是在骗人,你有欺骗之嫌”
那是四爷的三夫人冯氏,她母家也是晋城这边的人,在晋城夙府,冯氏面子很大,夙府很多时候都看着她面子说话。
萧敏珞笑得意味不明,想说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吵架找由头通过七拐八绕寻个说不过去的乱扯一通,还端的那个高贵,架子一点都不愿放下。
“既然怀疑萧家是骗子,为何送聘礼,夙家是大族,不能随随便便娶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过门吧?成亲当日,才追究这些举无轻重几个意思?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摆谱子,明着说特别瞧不起商人的女儿?”
萧敏珞掷地有声反问,她的意思就是,你们这世家是不是也就这样了,出尔反尔,仗势欺人,以大欺小?
说好的循规蹈矩呢?理呢?若是在理何以下了聘礼?
冯氏从未被人这般顶撞,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甚至对方说得头头是道,而她变成了以大欺小强人所难。
心里不由窜起了火,火都冲到喉咙里头了,冯氏旁边的妇人道,“你还未过门便如此嚣张跋扈,若是过了门,可不是要掀了天?女子的德善娴柔呢,在你身上,从何找出一丁半点?”
她是二爷的正室,赵氏,听说专管晋城夙府后宅之事,也就是她管这边所有,包括这个要过门的新娘,她嫁进夙家与否,都是这位夫人经手,聘礼,宾客,婚房,皆由她过问,总之六礼安排是她负责。
萧敏珞神思敛了一下,她依旧昂然聘婷,反问,“作为新娘,她今天如何嚣张了,晚辈倒要问问夫人,去迎亲的可安排妥当了,您去问问大家伙,只要去街上随便抓个人过来询问,夙家娶亲是这般否?让新娘子坐着一轮椅过来,无花轿,无迎亲大队,夙家想说明什么?”
“要我说明吗?我如何掀天?萧家,我母亲养我至十八,我迟迟不肯嫁,好不容易等来了今天,嫁个喜欢的人,你们是如何为难?”
“问我德善娴柔,夙家若是尽了三分责任,我何以站在这里,旁边为何有人抱着这么一只鸡?”
“夫人如何解释这些,您倒是说个行得通的理,换做你女儿来年出嫁遭遇此般,你当如何,她当如何?您女儿要是在旁,她看着嫂嫂成亲,闹了这般笑话,她心里作何感想?”
赵氏想不到对方会直取着人的要害反击,她不是嚣张,而是得理不饶人。
冯氏又控制不住开口了,“放肆,夙府高堂之上,岂容你撒野?”
萧敏珞冷笑,“是我撒野,还是您无理取闹啊?”
突然的轻声反问,问得冯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想据理力争,然素养和家规压着她不敢撸起袖子对着干。
萧敏珞扼住的就是她们这些软肋,只要是人都有弱点,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就算狂,也狂不过那些家规,而于自己而言,从走出门那一刻已经全部豁出去了,她忍气吞声也受屈,反抗也受屈,那为何要忍?
她的不知天高地厚,浑然无惧,让一些人刮目,有人想,夙家看来又要热闹,有这么个人来搅浑水,能不热闹都难。
坐边上的,一位长得甚是好看的公子,叫夙寒嵊,下人称他三公子,本来他不想来参加这场婚事,无奈被父母逼着赖,说是做做面子,如今的局势也不知是谁得力,他只是来捧个场,想看热闹而已,本以为很无趣,没想到这传闻奇丑无比的弟媳,变成了艳丽无双的女子,这还不够,她还舌战群儒,单挑群人。
这绝对是平生所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看得到他兴味盎然起来。
夙家本来就不太平,表面和和气气,外人看着高攀不起,实则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尤其是近几年,内斗越发严重,每个人为了半席之地,争得面红脖子粗,直到厉害的当家做主,不行的退避三舍,自古争权夺利皆是如此。
夙寒嵊还以为这六弟媳貌丑变成貌美,再怎么艳惊四座,也仍旧是个花瓶,商人的女儿嘛,有几个是成样的,大世家出来的千金大多骄横无礼或者娇滴滴无用,更何况是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但她,让人眼前一亮,竟是与那些千篇一律的大小姐大不相同,如此,本来不太关心形势和别人的事的三公子,兴味浓郁起来,他注视着让人惊艳的新娘,她姿态娴雅,傲然又不失端庄,身上尊贵气质不输那些经过多年培养的世家女分毫。
只可惜,她要嫁给老六,简直是暴殄天物。
老六是个莫测的人,他脾气古怪,神出鬼没,也不知为何就想娶萧家女?可能他和她相识?但是传闻萧家之女羸弱,然后现在看到的,她不仅不羸弱,还特别能说,能说之外,为人一派行事雷厉举止娴雅又落落大方,观她架势,恐七尺男儿都甘拜下风。
而这样的女子入夙家,不说她会不会被摧残,先担心夙家会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闹得天翻地覆吧。
夙寒嵊暗自想着,打算为她说句话,让人跟一只鸡拜堂实在过分了,实在不行让人等一等呗,等不到新郎就不成亲了,回去了,很多人会上门,就凭她美貌,还愁没人嫁?
玄渊国不是墨守成规的国度,女子被休再嫁的事常有,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拜堂的。
夙寒嵊越想,越觉得此种办法可行,兴许,自己能成为此中得利者,所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不介意娶这么一个过门的人闹天脑地,只要她有脑子,闹破了天,他替她补着。
这家伙满打满算,都畅想未来了,可那边的二公子夙寒宇道,“萧姑娘莫动怒,许是我六弟在去迎亲路上遇事耽搁了,实在不行,改日再行礼,反正也过了家门……”
他说的真是人话,故意的吧。
萧敏珞转头瞥着两个俊气的公子,别说,夙家的人,长得有模有样,大小姐都是貌美如花;公子的相貌堂堂,他们就差在脸上贴几个字,我帅。
萧敏珞不理会在打趣的人,这夙寒宇,是个风流子,花楼里的姑娘都认得他,曾经搞大了人家肚子,被亲爹追着打,跑了半个城,最后那女的生不出孩子,夙家花钱解决事情。
要说世家有什么本事,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很多事情都可以通过银子和权势摆平,多说一句,让你全家消失。
萧敏珞无视了多嘴的二公子,转眼见到注视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的三公子,这人还算是个成样的,没什么传言,听说与大皇子走得近,人家都当他是师爷,出谋策划那就一个高明阴森。
夙家有很多公子,最有名数六公子,只因他残暴,神秘,其他的公子外人多数见着了,个个长得一表人才,还装得有模有样,很多千金都喜欢这般男人,然而能嫁进夙家的没几个。
萧敏珞不再说话,坚持站在大堂里面对着门口,她今天就算等到天黑,也要等夙寒渊出现,如果他不出现,就当是老天爷的意思,她和他真的有缘无分,她没必要死抱着一颗大树坚持,夙家玩得起,萧家耗不起。
半年后萧家会被诬陷,别有用心的人会把萧家和叛臣贼子勾结谋逆的证据塞在萧老爷的书房里,然后他们大肆去搜,接着萧家被除。
为什么萧家会被陷害,一是阻碍了某些人赚钱做生意,二是贪图萧家的钱财,看他们无权无势,铲除了也不会有人伸冤。
萧老爷是一穷二白发家,他娶了贤惠的妻子,人家出身书香门第,只是家世没落了,难得找个好人嫁了,她一生就想跟夫君安安稳稳过日子,再生儿育女,抚养他们长大,夫妇俩别无所求,然而就这点愿望被那些个权势滔天贪得无厌者粉碎,他们拿人命不当事,为了手中的权利,不惜布局消子,把无辜人杀了也在所不惜。
萧敏珞想到家门不幸,眼神暗下来,她垂眉掩藏着情绪,她告诉自己,不怕,你家是无权,但有钱,傍不得权势,就拿钱砸,她还不信自己报不了仇护不住家。
正当自勉自励,外头一人冲进来道,“六公子回来了,六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