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通预备吃在柴草屋这儿,睡就回沈宅去,林成森戏谑般问他:“爹,你莫不是舍不得你老婆子?”
“呸,这么开你老父玩笑,瞧我不打死你!”
林和通作势扬起巴掌,林成森抱头求饶,父子俩嘻嘻哈哈地,十二年的隔阂一瞬间消失无形。
蒲小芹隔着布帘看着听着,心里暖融融的,鼻头有些酸涩。
林成森笑够了,对他爹说:“爹,分家时既说好了,就不能反悔,只是倒腾个地方,不算太难的。这旬还有几天呢,够我在外头搭个抱厦给爹你睡的。”
“搭抱厦……你会?”
“不会,请个泥水师傅回来,我和沈六跟着打下手学嘛。反正娘子还要研究吃的做买卖,也是要请师傅来起个正经炉子的,再给点工钱,顺便就把抱厦给搭好了。”
林和通看看儿子的手,忽然伤感了,“倒可惜了你这拿笔的手……”
“嘿,什么拿笔的手,爹你以为一双只会拿笔的手是好的呀?什么都会干的手才是一双好手!”
“也是,咱老林家祖上就没出过读书人,长一双会干活的手才是本分。”
林和通一声“老林家”,叫小两口听得心酸又欣慰,他入赘了,但入赘得很不情愿,难得离了沈宅,才慢慢赶走了抑郁,言语间终于也拾回了父权社会中男人对宗族传承特有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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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水师傅在一边忙活,沈六打下手,林成森也在一边忙活着,蒲小芹打下手。
小两口昨天从沈宅走出来时两手是空的,但沈宅里头该带走的全在林成森空间里了。
——其实也没什么是该带走的,什么吃的、喝的他空间里没有呢,不稀罕沈宅里的,就是院子里那刚发了一茬芽的辣椒苗,林成森用大花盆装了土,都给挪到了空间里。
辣椒苗在空间里死不了但也长不大,得抓紧移出来,这会儿,小两口就忙着捣鼓这些辣椒苗。
正忙活着,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洪氏。
“好端端的怎么就分家了呢?这柴草屋怎么能住人呀?都怪你!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还敢打你妯娌!你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是不是?现下害得成森也跟着你受苦,你、死丫头我打死你算了!”
洪氏说着,扬起巴掌真就要往蒲小芹身上砸下去,林成森上去劝住了。
“娘!娘!这事怪不得娘子,当时那情形,要换了我、我说不定下手更重!娘子她好,她特别好!她这么生气全是为了我,我心里熨帖着呢!娶着娘子是我的福气!”
好神奇的一番话,洪氏听完,哟,气全消了。
蒲小芹翻了个白眼,一脸委屈,“娘,你咋不问问青红皂白就说是我错呢?我到底是不是……”
她顺嘴地就想问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然而很快反应过来,嘿,她还真不是洪氏亲生的。
洪氏内心说道:这丈母娘和女婿不就得这么相处吗?不管青红皂白先怪自己女儿,女婿他听着心里舒服了,才能免了矛盾,我和你母女一场,难道还有隔夜仇吗?
蒲小芹又翻了个白眼,这一个个的都是为人处世的妖精,就她不行。
洪氏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掏出一把银锞子塞进林成森手里。
“成森,娘大半辈子光就拉扯两个娃了,没能攒下钱,就这一点点的你别嫌少,拿着该买什么的尽管买。哦,不是叫你买给明凤,是买给你自己,你身体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蒲小芹一脸被抛弃的哀怨,林成森把银锞子还了回去。
“娘,你攒下点钱不容易,自己留着想吃什么喝什么花得痛快点。。”
“我有的吃、有的喝、什么都不缺……”
“不缺也不能收娘的钱啊,该是我孝敬娘才是……”
蒲小芹果断打断两人的客套,“好了娘,你先告诉我,这钱哪儿来的?”
“……我攒的,刚才说了,攒了半辈子呢。”
蒲小芹呵呵。
她要真有攒下钱,当时何须为了给江明凤看诊买药就顶着大风雪去卖草鞋?
“娘,是不是嫂子苛待你、你没法子了,又编草鞋去卖了?”
“没有没有!这是上回你风寒我卖草鞋得的钱,后来是你哥去请了大夫,我这钱就攒下来了。”
“可那次你才编了几双,能卖这么多钱?”
“那次不是遇着了一位好心的安人吗,她用买金丝鞋的钱买了我的草鞋,你忘啦?”
哦,那一段啊,那不是她的经历,那是江明凤的记忆,她看过了,记得。
那个安人正是龙珠的娘,也就是江明凤亲生的母亲。
“这钱成森你收着,但记得了,别叫明德他媳妇儿知道,她呀……”
洪氏一言难尽地摇头准备要走,蒲小芹拽住她。
“娘,你在哥哥那儿住得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
“嫂子她对你挺好的吧?”
“……挺好挺好。”
呵呵,这吞吞吐吐的复读机,不用读心我就知道你有猫腻。
但这会儿她自己都还没地儿容身呢,就算有心要接了洪氏来清净清净也没那个条件,便不再问了。
总之,不管是为了自己和林成森、还是为了林和通、为了洪氏,都得抓紧地把生意张罗起来,找个名目赚银子、光明正大买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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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蒲小芹正打算去上工,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她。
“小妹、小妹——”
蒲小芹顿步,看到江明德。
“哥,你怎么来了?”
林成森正准备给泥水师傅打下手,看到他便走过来,“大舅哥,早啊。”
江明德看看两人,神色紧张,又看看两人身后的泥水师傅和沈六,更紧张了,一手一个拽住了两人,走进柴草屋。
“小妹、妹夫,这些银子你们拿着。”他做贼一样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钱袋,塞进林成森手里。
“你们两手空空的住到这地儿来,该添的锅碗瓢盆、桌子椅子,衣服被褥肯定不少,不愁,用这钱买。这钱、这钱不多,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给你们送一点。”
林成森掂着手里的钱袋子,挺有分量的,再瞧江明德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就知道这钱来路必然凶险,塞还给他,“大舅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蒲小芹直接问:“哥,这些银子你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偷了龙珠的?”
“不是不是,我刚卖了一幅画得了点银子,大头已经给你嫂子了,这一点是我偷偷扣下来,就是要留给你的。”
哦,这是故伎重施。
原剧本中,江明德就曾这么做过,又是买礼物、又是上交银子的,哄得龙珠晕头转向,实际却偷偷扣了钱送给了洪氏。
剧本中的那一次,正好就是洪氏吃老鼠药自尽。
蒲小芹的到来也刚好在那时,她阻止了洪氏自尽后彻底病倒,刚好遇到江明德出现,说自己有钱请大夫,有的就是这个钱。
“小妹,这钱你放心拿去花,但不能说是我给的,便、便想个法子吧,或者说是你公爹给你的也可以,总之别叫你嫂子知道是我,切记切记!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晚了怕你嫂子起疑心,我走了……”
江明德说完,一溜烟跑了。
蒲小芹都愣了。
哪有人送钱送得跟做贼似的?
“我去他大爷的!这一个两个藏着掖着的,给老娘钱、又不肯老娘施展,屁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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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小芹上工,林成森在家,在外人看来,小两口妥妥地就是女主外、男主内,林成森这个家庭煮夫十分称职,抱厦盖好了之后,又开始了上午送茶、中午送饭、下午送汤的模式。
赵如凡跟小两口也都熟络了,笑着夸林成森贤惠、能干,林成森呵呵,蒲小芹也呵呵。
贤惠个啥啊,给老婆做顿饭就算贤惠啦?
还能干,哪儿能干了,他也不会用土灶的好吗?
这些都是他空间里那些高科技产品出品的,没想象中那么难。
赵如凡跟他们打了招呼,准备要回去,林成森十分渣男地提醒:“外头太阳大,赵管事怎么不撑把伞呢,小心一路走回去晒黑了。”
“无妨,没走多远的,就在前头小摊那儿吃碗馄饨。”
“哦,赵管事不回家吗?”
赵如凡沉默下去,桌子底下蒲小芹的脚猛一下踹上了林成森的小腿,林成森嗷嗷大叫。
终于看到了,原来赵如凡是孤家寡人,中午都不回去的,就带点馒头包子来对付着,甚至无所谓地饿着,熬到傍晚放工了才回去做饭吃。
自从林成森天天来秀恩爱,赵如凡中午便都出去了,随便找个小摊吃点什么,枯坐半个时辰回去,免得打搅了他们腻歪。
赵如凡这份孤寂真叫人心疼。
“那个,赵管事,呃,你说的那家馄饨好吃吗?”
“还不错。”
“那、林成森我们也跟赵管事一起去吃吧。”
“啊?哦,好啊,我今儿带了好些卤味,正好配着馄饨吃。”
小两口默契极了,一个拿起伞、一个收起了提盒。
——提盒里汤汤水水的林成森已经趁机收回空间里,顺着蒲小芹的话放了好些卤味下去。
赵如凡也是个聪明的,哪会不懂小两口的善意,感激地笑笑,“不用了,二少爷既给二少奶奶送了吃的来,二少奶奶便在这儿陪陪二少爷吧。”
蒲小芹选择性失聪了,撑起伞遮在赵如凡头顶,“我们都走了,议事厅的门是不是要锁?”
林成森走出来,把门带上了,“不用,就这么掩着就好。”
小两口一派不由赵如凡分说、非陪着赵如凡不可的架势,令赵如凡感受到温暖,但心头却更加涌上一股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