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的周亦舟说他要结婚了。
我递了辞呈，将一束红玫瑰放在台下。
独自跟这十年时光做了永别。
我转身，却遇见了十八岁的周亦舟。
恍惚听见他说，岁岁，我只喜欢你！
1
传奇的歌词落在上万听众的耳中，周亦舟眼含热泪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在场的歌迷鸦雀无声。
一曲毕。
周亦舟深情道：“感谢来参加我演唱会的朋友们，今天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要跟大家宣布。”
灯光和周亦舟的目光同时落向我的方向。
周亦舟眼眶通红，举着钻戒的指尖颤抖，“我要结婚了。”
微博热搜顿时炸了。
连带着经纪人也炸了。
#歌坛巨星周亦舟宣布婚讯
热搜上我的脸落入灯光里，挂在上面。
无数恶意涌到我的微博评论和私信。
我看着被禁言的微博，默默将手中的红玫瑰放在台下。
经纪人贾哥冲过来，巴掌高高扬起，看了许久又重重落下。
“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
“你说不会让他知道那些事！”
我笑了笑，“放心吧，贾哥，他不知道。”
看着贾哥错愕的神情，我道：“跟舟哥结婚的人不是我。”
我看着周亦舟在台上笑得灿烂张扬，嘴角不自觉跟着弯起来。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下来。
十年。
从籍籍无名的新人到歌坛巨星，已经过去十年了。
我也喜欢你十年了。
周亦舟。
“辞呈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贾哥。”
“那你今天来干什么的，来自己找罪受吗？”贾哥有些不忍心。
“来跟周亦舟告一声永别。”
2
机场里人声鼎沸，我脚边只有一个箱子。
“什么时候回来治疗？”
大哥的消息弹出来，“回来做化疗！”
“陈岁！”
“回消息！”
我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挠完手上多了一把头发。
“哥，我先出去散散心，这十年光忙着工作，都没好好玩玩。”
“还拎不清轻重！十年前我不让你去追那个周亦舟，你非要去，现在又不好好治病！”
哥哥的语音带着哽咽，“哪怕回来试试呢？”
“周亦舟要结婚了，你难道就要彻底放弃自己吗？”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迷迷糊糊得。
我好像看见十八岁的周亦舟在看着我笑。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一把拉起我的手，下一秒把我手揣进兜里，“我靠，怎么这么冷！”
“陈岁，离了哥你一点都照顾不好自己！”
说到这里，他眼睛飞快地看了看四周，松了口气。
“贾哥不在，别让他听见。”
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我一个激灵，把手从周亦舟手中抽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周亦舟吓一跳，瞪大眼睛看着我，“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现在不应该在陪着赵禾吗？”
周亦舟后退一步，“赵禾是谁？”
他伸出手想要摸我的额头，我往后一仰避过去。
他有些挫败地放下手。
“你发烧了？”
“我什么时候认识的赵禾？”
“新的合伙人吗？”
周亦舟一连串的问题将我问得猝不及防。
我彻底清醒过来，认真地打量他。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唇，熟悉的鼻子上俏皮的小痣。
“嘿，陈岁岁，又为哥着迷了！”
他呲着小虎牙得意地笑。
“周亦舟，你今年多少岁？”
“又来这一套，我今年，刚满十八岁——”
“停！”
我飞快地将帽子扣在周亦舟脸上！
良久，缓缓掀起一个小角。
周亦舟笑得很酷很得意。
十八岁的周亦舟。
3
“所以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周亦舟难以置信道。
“那我有没有开很多场很多场演唱会！”
“有。”
周亦舟臭屁地点点头。
“那陈岁岁女士有没有送我花！”
“有。”
我补充道：“昨天是你出道十周年演唱会，我送了你一束红玫瑰，是我亲自去花店里挑的。”
周亦舟点头的动作一顿，“嗯？”
“不应该送茉莉花吗！”
他凑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二十六岁的陈岁岁女士，你失信了！你说每次都要送我茉莉花的！我们拉过钩的！”
“前九年，我都送给你茉莉花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不可查。
“这还差不多，那一会你去买一束茉莉花，送给二十八岁的我，告诉他你没有失信。”
周亦舟笑嘻嘻地看着我，“二十八岁的我一定会非常开心！”
“因为小骗子陈岁岁女士，没有忘记承诺！”
“二十八岁的我现在肯定难过死了！”
我勾了勾唇角。
“没有。”
二十八岁的周亦舟没有难过。
即便是贾哥告诉了他我离职的消息，他只是给我转了两万块钱的转账。
附赠一句：一路平安。
十年时光那么漫长，又那么不值一提。
“没有什么？”
“没有茉莉。”
或许是我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实在太难过，周亦舟敛去脸上的笑容。
“为什么没有茉莉？”
我听见自己努力压抑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周亦舟，昨天你在演唱会上宣布了你的婚讯。”
“周亦舟，你要结婚了。”
“新娘叫赵禾，是你亲自选择的要共度一生的人。”
4
“不可能！”
周亦舟腾地一下站起来，“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我周亦舟可是悄摸许过愿的！”
“我只喜欢小骗子！”
周亦舟一顿，脸上飘起一阵红晕，“你也不要太得意，我只跟菩萨说过……”
眼泪一滴一滴滴在我的手掌心，我撑着脑袋，笑却不说话。
“你哭什么！我没骗你，我去鸡鸣寺求的！”
“早知道老和尚给我签子的时候我就拿着了，我就是从鸡鸣寺出来以后，莫名其妙来到十年后的！”
我笑出声，眼泪混着笑，捂着脸缓声道：“对啊，已经十年了。”
“周亦舟，十年里会发生特别特别多的事情，移情别恋也是正常的……”
“这不可能！”
“不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我周亦舟只喜欢陈岁一个人！”
周亦舟笃定地说道。
我无奈地笑，眼泪比笑声先到达他的眼底。
“受不了了，小爷要去杀了周亦舟这个老畜生！”
周亦舟抬脚要往外跑，被我用力地拉住。
我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眶。
“陈岁岁，你相信我，菩萨都相信我！”
“鸡鸣寺那老和尚说，我的香是烧得最正最好的！”
十八岁的周亦舟，急得要跳起来了。
“你从鸡鸣寺出来以后，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去机场找你啊！”
“你说给我报名参加唱歌比赛！”
“但是在机场前面被一辆逆行的出租车撞了一下……”
“不是一下”，我颤声道。
出租车将人撞飞，一辆超载的电瓶车碾过他的手腕。
从那以后，周亦舟再也不能弹琴了。
也忘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去。
一个叫赵禾的女人插入我们之间。
她是一个幸运的人，在冒充周亦舟的女朋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周亦舟以后能够成为红极一时的歌手。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周亦舟帅得离谱。
天降好运让她撞上了。
等我和贾哥着急忙慌找到周亦舟的时候，周亦舟已经把赵禾当成他最亲密的人。
他牵着赵禾的手，跟贾哥，跟我说，“这是我新找的助理，这段时间是她照顾我的。”
他把所有人都瞒得很好。
只有赵禾看出来我对周亦舟的不一样。
她私下找到我，“你是他的女朋友？”
“可惜了，现在阿舟的女朋友是我。”
“你只是一个做饭还不错，衣服也能洗干净的便宜保姆罢了。”
“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去揭穿我，你告诉他，我不是他女朋友，你才是。”
她怜悯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条可怜的流浪狗。
她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事事以周亦舟为先，不敢留下一张跟他有关的照片。
而周亦舟手机里的那些，也全部都被赵禾删掉了。
她更知道，我不会去找周亦舟。
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助理，怀疑那个一睁眼就在身边悉心照顾他的人。
我们都清楚，周亦舟爱一个人的时候的表现。
他愿意在他事业最巅峰的时候，官宣他们的婚讯。
他愿意为她承担这世间所有的流言蜚语。
这十年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周亦舟能够恢复记忆。
可我们之间总是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
直到急症病单到了我手中。
我想了整整一夜。
要是有人能陪着他，让他一直沉浸在那个梦里，也挺好的。
我跟自己说，算了吧，陈岁。
是时候放手了。
5
“算了？！”周亦舟拔高声音。
“不可能算了！”
他将我勒进怀里，我整个人动弹不得。
“咱哥说得对，你得先治病。”
“周亦舟那里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你干嘛跟你自己过不去”，我无奈道。
“谁让这孙子跟你过不去！”
周亦舟拿起银行卡，突然意识到自己囊中羞涩。
他轻咳一声，“问题不大，待我打个电话。”
贾哥暴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周亦舟！你的事业还要不要了！天天跟一个女人厮混在一起！”
贾哥后来知道了我和周亦舟的事情，但那时候周亦舟已经忘了我。
他只说让我不要再提。
但这不代表着他看得惯赵禾所作所为。
以周亦舟的天赋和才华，早就应该声名大噪。
可赵禾在其中周旋，让周亦舟错过不少合作方。
周亦舟一直到了第十年，才真正意义上开了这一场演唱会。
“贾哥别慌别急，你先给我转两百万。”
“剩下的我流量够，细说！”
他跑去阳台，跟对面那边侃侃而谈。
周亦舟一直都是一个健谈的人。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慢慢地疏远我了。
应该是赵禾来得第三年。
周亦舟开第二次演唱会的时候。
赵禾调换了我手中周亦舟演唱会的票高价倒卖出去。
那是放在我这里保管的，要给后援会大粉的票。
那天他平静地接过我手里的茉莉花，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陈岁，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不短了，倒卖票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那次演唱会周亦舟包揽了所有人的票钱。
我们损失惨重，半点收益都没有获得，还赔了赞助商上百万的债务。
这件事是周亦舟职业生涯一次重大的打击，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周亦舟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我。
我试图跟他解释，可终究敌不过赵禾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几句话。
冷漠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将我所有希冀被相信的火种霎时间扑灭。
我被迫休了一年的假。
再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是边缘化的人员了。
距离我最近的，是赵禾发的仅我和周亦舟可见的朋友圈。
我看着他们同游，去摆渡，滑雪，在天山上，在群星的见证下亲吻。
我看周亦舟为了赵禾吃他最不喜欢的羊肉串。
听见周亦舟沙哑着声音跟赵禾表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手机震动，迁回我的思绪。
十八岁的周亦舟一边跟贾哥说话，一边在玻璃上哈气。
他画了一个刺头小男孩和马尾小女孩，在中间画了一个爱心。
想了想，又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将两个小人框起来。
周亦舟满意地笑起来。
我低头看手机，是二十八岁的周亦舟罕见给我发消息。
“陈岁，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能见一面吗？”
我带着十八岁的周亦舟如约而至。
他一身高定西装，谦逊疏离地看着我，嘴角扬起合适的弧度。
“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心中燃起的微弱的火苗顿时被浇灭。
“阿禾说，你也是我们工作室的老人了，算是我们幸福的见证官，所以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
“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工作室会给你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