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绿枝也死了。
在发动冲锋后，他的速度确实很快，但吕安道的飞刀其实并不需要怎么瞄准，
只要是他能扔到的地方，只要是他心里想的地方，只要没有被中途打落……
那么他扔出的每一把飞刀，都一定会出现在预定的位置，
比如祁绿枝的咽喉，
比如那个马蜂窝的支撑点。
阿泰拔出了祁绿枝咽喉处的飞刀，用衣袖认真擦拭干净，然后放回了吕安道的手中，这才转向身后，早已止住了惨叫，偷偷往院外挪动身体的付行远。
“为什么？”
见证了忠诚，同时经历了背叛后，阿泰的愤怒似乎早已在对飞虻的一拳又一拳中消逝了，他神情平静，语气平常的仿佛是在问“吃了么？”
但付行远却更加恐惧，眼眶处伤口流血的速度似乎是变慢了，但他脸上的血迹也开始凝结了，配合着他现在的惨状，看起来就像是降临人间的恶鬼，又如丧家之犬。
见付行远不答，阿泰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然后抬起左脚，狠狠踩在对方的左膝处，
“咔嚓”一声，
看来是断了。
付行远这会也不知道是该捂裆，还是去抱腿，因此只得将身体蜷曲，疯狂打起滚来，滚得身上全是薄雪，同时在雪地里留下斑斑红迹。
“为什么？”
等付行远的呻吟声放缓，阿泰又认真地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付行远的一串狂笑，但等阿泰的脚又动起来的时候，这笑声便戛然而止了，代之以付行远满含怨毒的回答，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喘了几口粗气后，付行远才继续说道：“李志奇！如果我没记错，你本来是叫李志奇吧？”
阿泰沉默不语，但这态度已经是作出回答了。
“可是除了我这样跟了你许多年的，还有几个人知道你姓李，叫李志奇？每个人都叫你阿泰，可是，在你之前，祁家就有阿泰了，等你死了，祁家还会有新的阿泰，那么活了几十年的你，到底是谁？”
阿泰的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但走向付行远的脚步却缓了下来。
“银昌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祁家有祁映山，有祁映川，他们有祁家，他们还有山川集团，他们什么都有了，可还是要去干些天怒人怨的事情，招来这般祸事，连累我们去为他送命！”
阿泰才舒展开的眉头又聚到了一起，
“天怒人怨的事情？”
“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吗？”
付行远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想通了，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索性便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哪怕是其中道听途说的部分，
“祁家用各种手段，到处搜集年幼的孩童，取下他们的器官，然后利用他们隐藏起来的一个异能者，把这些器官换给那些生了病的，岁数大了的，却还不想死的达官贵人们，你说，你说，你倒是说啊，这种事，算不算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阿泰怔了怔，面色变了又变，
“哈哈哈，你或许不知道，但是你已经想到了，不是吗？五年前，你被查出来肺坏了，祁映山给你安排了三次所谓的手术，终于把你救了回来，”
“可是，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吗？亏你自诩为人谨慎细致，却不去想一想，什么医生非得让你蒙上眼睛去治，那不是破了根手指，在身上剌道小口子啊，那是你的肺，你的肺啊！”
“烛火最好的医院也只有一个人敢把人肚子剖开治病，一场手术最快都要两个小时，你呢？你自己平时怎么跟我们说的，二十分钟，整个过程就花了二十分钟，连缝合伤口都不够，你肚子上连个疤都没留下，你是真的想不到吗？还是故意从来都不去想？”
阿泰脸色有些发白，脚下竟不知不觉间往后退了一步。
“三次手术，就是三条命，哈哈哈，你没想到吧？如果你想说我是背叛，你是忠诚，我呸！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处指责我，你这个帮凶！”
“你，你胡说！”
阿泰怒不可遏，他再次上前，一脚踩断了付行远另一条腿。
“啊~~~你个XXX，我XX，你XXX……”
又是一阵惨嚎，和先前不同，付行远口中带上了各种咒骂，将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全部加到了阿泰和祁家兄弟身上。
“我，我胡说？我知道，你不就是想问我们三个为什么要突然反水吗？”
“不错，你刚才说的事情，至少我是不知道的，而且我也不相信祁家……”
在一个极短的间隔后，阿泰继续说道：“我也不相信川少参与其中，抛开这件没有证据的事情之外，祁家待你们不薄，你们吃着祁家的饭，穿着祁家的衣，却干出这种事来，不是背叛是什么？”
付行远只觉剧痛难忍，眼见雪越下越大，地上积雪愈厚，便抓了一把，按在眼眶处，
“待我们不薄？哈哈哈哈~”
“李志奇，我看你是跟在祁映川身边跟傻了，他泡的是甘家的小姐，你还与有荣焉，我特么就想不通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看你天天人五人六的，你能娶到正经人家姑娘吗？不，不能，你实际上只是个下人，你只能从祁家的婢女里选一个做老婆，而我们呢，我们连个婢女都捞不到！”
“祁家的产业遍布银昌城内外，业务最远能到十七大区，他们兄弟俩随手就可以几十万上百万往外花，可是我们呢？”
“你调了一百五十名护卫到大宅来加强守卫，这是这一百五十人里，除了卖身给祁家三代以上的，还有几个在这银昌城里有片瓦尺寸之地立足？连祁绿枝这样的所谓自家人，还不是家里老母一场重病，就连爷爷辈传下来的老屋都丢了，还是低价卖给了山川集团，哈哈哈~”
“还有你最后留下来的三十个人，这里面有几个是成了家的，啊？祁映川这个情种不提，他祁映山在外面至少包了二十个以上女人，露水姻缘更是不知其数，我们呢？”
“没钱，没房子，没女人，没家，然后给我们一个为他们送死的机会，这就是你口中的待我们不薄吗？”
阿泰面色变幻不定，他想要辩解几句，好让自己在了解这名心腹的时候少些心理负担，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李志奇，你不会以为，就只有我们三个反水了吧？”
阿泰低下头，淡淡道：“我知道不会只有你们，肯定还有其他人，但是没关系，祁家还有我，还有吕安道……”
“吕安道已经死了！”
“没关系，还会有别人的，有人选择背叛，就会有人选择忠诚。”
付行远语含嘲讽：“你以为我们只是被利诱？”
“嗯？”
“你知道是什么人要灭祁家吗？你知道祁映山为什么消失不见了吗？你知道祁映川刚才为什么说他已经是家主了吗？”
阿泰面色再变，却不说话。
“我告诉你，我们这些人，要么反水，要么就只有死这一个结局，根本没得选！”
“到底是什么人在对祁家出手？”
付行远突然笑了，虽然模样凄惨，但他却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怪只怪祁映山行事不妥，出了岔子，那些之前从中受益的达官贵人们，现在要杀人灭口了，所以祁家这边，能收买的都收买了，能招揽的都招揽了，至于你这种，直接就被判定为愚忠了，是要给祁家陪葬的，哈哈哈哈~”
阿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既然是杀人灭口，那么知道了这些事情的你们，难道事后能活？”
付行远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人捏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