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依旧是寒风刺骨。纵使陆黎昕已回到了温暖床榻上昏睡过去,可模糊的意识还是让她不住地拉拢被子,以增添一些温度。
纵使是在睡梦之中,潜意识还是将陆黎昕狠狠禁锢。睡梦之中,满是万俟沧的音容笑貌,曾经的过往种种浮现于脑海。可不论起初回想的记忆有多般美好,最后的落幕皆是苦痛记忆。
天庭之上的雷刑,沥海城中的花妖屠城,狸笙岛上的冰火两重天,鲛人岛上的水牢……
回忆愈是痛苦,陆黎昕的眉头便蹙得愈发紧。
“万俟沧……万俟沧……”睡梦之中,陆黎昕不断呼喊着万俟沧的姓名,一夜难以睡一个囫囵觉。
然而,这一夜陆黎昕惊心动魄辗转难眠,万俟沧同耿毅也丝毫没有闲着。方才那剧烈的震动便是万俟沧和耿毅的功劳。
甲板之上,当海盗王说出二人合力之计后,万俟沧和耿毅便计上心头,有了法子。
“父亲,多谢!”耿毅作揖,旋即大臂一挥,幽幽绿光乍现,在海盗王身后忽而出现一把椅子,见海盗王落了座,耿毅这才转过身去,走到了万俟沧的身边。陆悦心见状,心中暗道不好,也连忙走到二人身边。
“万俟沧,你也这么想吗?”耿毅脸上不由带了些许笑意,虽知前路艰辛,可好歹有了盼头。
见耿毅这般神态,万俟沧也微微一笑,一副运筹帷幄之态。
“你我二人共同去寻那轮回眼,合二人之力,劈山救人!”万俟沧慷慨激昂道。
而闻言,耿毅则是重重颔首,二人想法不谋而合。
忽而,一道声音尖锐又突兀。
“不可!”陆悦心大惊失色,连忙制止,万俟沧和耿毅闻言,不解地看向她。
陆悦心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以袖口掩住口鼻,以掩饰尴尬,佯装焦急道,“耿毅哥哥,你这一路上操劳奔波,本就体力不足。若是再去劈山,如何能成?”
言语间,陆悦心楚楚可怜地拽住耿毅的袖口,满是期盼地看向他。
然而,耿毅却是目光之中情愫流转,末了,却是坚决。
“悦心,这是眼下唯一一个可以让你姐姐和我父亲他们都能够安好的法子了。”耿毅语气温柔,可却十分坚持,丝毫不肯让步。
“可我呢……耿毅哥哥,若是你出事儿,我要怎么活?”陆悦心心中狠狠抽痛,踉跄一步,像是失了魂魄般地险些跌倒。
“悦心,你安心就好,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耿毅眼疾手快地扶住陆悦心,微微一笑,“——为了父亲,也为了你。”
旋即,再无二话。
耿毅径直从船舱之内拿出纸和笔,在纸上草草画出了之前在古籍中所看到的地图模样,落笔下的地图宁静祥和,地形起伏有致,似还有许多生命迹象,然眼前的尾实岛,却是同眼前的景象完全颠倒。
看到这般差异,万俟沧和耿毅对视一眼,更是确定了轮回谷应是被黛眉翻转入了海。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因为这颠倒,却让万俟沧和耿毅更好更容易将轮回眼寻出来。
这尾实岛翻转过来,山峰凌厉,碎石密布,山尖参差不齐好似要撞破天空一般。然根据古籍记载,那轮回谷的轮回眼,正在尾实岛扎根最深的地方,如是翻转,便是那群山之巅!
万俟沧抬头看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山尖,朦胧云雾之山尖高耸尖锐,巍峨万分,一片静寂之中又传来阵阵海浪席卷之声,好似地裂般的怒吼,让人望而却步。
而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觉,在那山巅之上,有如银河星辰繁密璀璨的星云模样的一团细雾正在不住地顺时针转动,愈是时间久远一些,那细密雾气氤氲的范围便愈发大了一些。
“轮回眼!”万俟沧一声惊呼,旋即看向耿毅,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一声龙吟,嘶鸣声如雷贯耳,冲破云霄。只见一道白光乍现,万俟沧身上原本飘然衣衫瞬间在光芒之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光芒闪烁的白色龙鳞。原本如墨倾洒的秀发被龙角替代,双腿眨眼间便成了龙尾的模样。
又是一声龙吟,大地似乎都抖动了几分。万俟沧一飞冲天,踏着降气扶摇直上。天地混沌之中,洪荒如若始分。白色蛟龙游刃有余翱翔于天海之间,腾云驾雾,威仪棣棣。
当此时刻,耿毅怒目圆睁,一袭黑袍将他高大的身躯尽数包裹,唯有眼睛处露出荧荧绿光,好似从地狱而来的索命之徒。耿毅右手负后,微微抬臂,便将幽冥神剑从剑鞘之中拔出。绿光瞬间刺入周遭空气之中,无处不见这死亡气息。
“啊!”耿毅怒吼一声,惊天骇浪之中,就见耿毅借以幽冥之力猛然挥剑,整个身子悬浮于空,径直朝那幻化成了龙形的万俟沧而去,冲过云霄,耿毅径直拽住万俟沧的龙角,在逆风之中勉力坐稳在龙身之上。
一人一龙,直上云霄,又是一声龙啸,未待幽冥船上的幽冥海盗看清二人究竟在何位置,就见他们二人又俯冲向下,径直往那轮回眼而去了。
蛟龙盘旋于空,在轮回眼上游荡许久,终是确定了那阵眼最为中心的地方。一声龙吟,是信号。旋即,万俟沧微微偏转过头,狭长偌大的龙眼看向耿毅,就见耿毅微微颔首。
下一刻,耿毅径直从龙身上跳起,手中幽冥神剑挡在胸口之处,浑身上下散发着荧荧绿光,他俯首对着轮回眼,如同妖兽一样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旋即手中幽冥神剑下落,从中迸射出千万道刺眼绿光,径直朝着轮回眼而去。
而万俟沧则是汇聚龙力,天地因此暗沉混沌,滚滚红尘凝结于天地之间,万物失色,唯有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万俟沧在后,耿毅在前,二人力量蕴藉,耿毅挥剑下落,欲一剑劈开轮回眼,破开黛眉的弥天大阵。虽未能碎裂,然而,轮回眼在这一剑锋之下剧烈震动,山上岩石纷纷滚落,轮回谷之中的幻境也随之一颤。
“有戏!”耿毅欢呼一声,旋即看向身后蛟龙,就见万俟沧微微颔首,继续蓄力。
只是,一心牵挂陆黎昕的耿毅却并未注意到,就在方才,随着轮回眼的震动,身处于幽冥船上的陆悦心却是面露痛苦,死死捂住胸口,面色惨白。
陆悦心痴恨瞪着上空之中的耿毅,目光之中情愫复杂,既有绵绵爱意,亦有不知何处而来的恨。陆悦心之所以如此,则是因为这弥天阵乃是她亲自设计,为确保幻境真实,更是以自身性命作为阵眼。
若是弥天阵破阵,那么,陆悦心也会身死。
这些,陆悦心不能说,耿毅自然也不会知道。
随之地动山摇,翻天覆地,不仅是轮回谷中景色晃动,受之影响的还有身处于尾实岛上的雪狐和黛眉。他们二人本就是依靠着轮回谷中陆黎昕的万花仙铃灵力加持,轮回谷受到波动,他们二人自然无可赦免。
黛眉勉强稳住身形,隐匿暗处,透过水氤看去,就见那山峰之巅,幻化成龙身的万俟沧和耿毅竟是不惜以自身性命犯险,想去劈山,不禁忍不住冷笑。
待震动停滞,黛眉放肆狂笑,“真是可笑,竟还想要劈开弥天阵!”
“加固弥天阵!”雪狐冷眼看了一下黛眉,旋即蕴藉灵力,水光之中透过千丝万缕的银光,从这淹没于海水之中的尾实岛径直上升,透过坚固山体,径直向那阵眼处而去。
与此同时,黛眉也不敢多言,连忙跟随着雪狐的动作,忙不迭地加固着弥天阵。彼时,在万花仙铃的灵力之下,黛眉和雪狐法力大增,不仅恢复了之前的容貌,更是源源不断有灵力吸入体内。
二人配合默契,不断使出法力加固弥天阵的结界。旁人难以发觉,唯有黛眉和雪狐可以感知到,这尾实岛如今尽在他们二人掌握之中。
陆黎昕在海底身处,他们二人也因尾实岛翻转而入了海中,唯有阵眼在上方。
纵使如此,黛眉和雪狐也能将这轮回谷之中的灵力尽数吸收,加固阵眼,不过是轻而易举一件小事儿罢了。
灵力顺着山体如同涓涓细流绵延不绝入了阵眼,只见阵眼处的星云密布,雾水云团范围不断扩大,好似空中的巨眼一般,能将万事万物吸收体内。见状,黛眉面露笑意,狠狠盯着半空之中还在与之僵持的万俟沧和耿毅。
这阵眼有了黛眉和雪狐二人加持,弥天阵又恢复了平静,再难撼动分毫,可怜万俟沧和耿毅仍在不知疲倦地劈山,着实荒谬。
然而,当视线落在雪狐身上之时,黛眉眉眼之中满是笑意。现在的雪狐竟是恢复了之前的容貌。银发蓝眼,翩翩如玉,好似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阿雪,这弥天阵果有奇效!”黛眉忍住内心之中欲叫嚣的惊喜,抑制住激动,道,“再过一个时辰,只要再过一个时辰,你我二人便可完全吸收万花仙铃的灵力,永生厮守,再也无人能够将我们分开!”
黛眉真情吐露,满是爱慕,然而雪狐却是不置可否,趁黛眉分心之际,见弥天阵稳定下来,便专注吸取陆黎昕的灵力,只求能够恢复到最为巅峰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