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话,自己信吗?”
楚椒轻声开口,明明没有多少情绪,却仍旧听得伏尧黑了脸。
“为何不信?姜宓,你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骗?”
他极力克制,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不想因为姜宓就失态,声音压得极低,却仍旧带着咬牙切齿地味道。
楚椒扯了下嘴角,她连被骗的资格都没有啊,那——
“你告诉我,山上的那支箭,当真是你故意射偏的吗?”
明知道答案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其实楚椒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确定的?为什么还是要问呢?
伏尧微怔,不自觉侧开头,不知为何,当日那支箭明明没有射中,可此时想起来,竟莫名的后怕,只觉得心脏都被无形的大手攥紧了。
“我说了,你现在对我有用。”
楚椒轻笑一声,“公子以旁人为棋,就要做好棋子失控的准备,今日你若能留下我,我便认命,为你所用;若不能,也请公子认输。”
认输?
伏尧怒极而笑,声音冷硬,“你还算不得我的对手,不过一时恻隐,留了你性命,既然你自己不要,那我就看看,你是如何机关算尽,害己身性命的,姜宓……”
他微微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你记住,今日的选择是你自己做的,任何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那是自然。”
楚椒垂下眼睛,无波无澜,“生死由命,与人无尤。”
伏尧指节咔吧一声响,却什么都没再说,只朝镇边侯行了一礼,便转身大步走了。
班疾发现楚椒不见了,正往这边寻过来,半路上遇见了伏尧,正要问一句,就被他的脸色吓住了,立刻闭了嘴,跟着回了行知堂。
“下去。”
男人冷声开口,明明听着还算冷静,可班疾却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仿佛城头有乌云压下,横生霹雳。
他被惊得一抖,立刻禁声,候在了门边。
有热闹从议事厅传过来,他侧头听了一耳朵,满脸都是震惊,他甚至忘了方才伏尧的恼怒,抬手推开了门。
“公子,奴才听说,姜宓她刚才去了议事厅,还跟侯爷请了差事,她疯了吗?峡道?咱们在樊州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她一个姑娘,从何得知?”
他脑袋嗡嗡直响,只觉得方才听闻的一切都是天方夜谭。
“这么荒唐的事,公子您怎么没拦着?她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峡道,光是进山她都未必做得到,咱们昨天下山的时候,可是好几次险些摔……”
“行了。”
伏尧开口打断了他,“事情已成定局,不必理会了。”
班疾偷偷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死心,“公子,您真的不管?要不您和她说清楚一些,她这几次折腾,不就是不信您吗?您好好说一说,兴许她就信……”
“我与她没什么好说的。”
伏尧一口回绝,他垂眸盯着手里的公文,“你还真以为我在乎她的死活?”
班疾一时语塞,只好退了下去,却刚好看见下人都围在姜宓的屋子外头看热闹,大约是她要随军出行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活都干完了?”
班疾沉下脸呵斥了一声,下人们顿时做鸟兽散,他不好进门,隔着窗户开口,“姜宓姑娘,你还真打算去啊?我告诉你,山里可没人会照顾你,一不留神就会滑下去,你这就是送死,你还是求求公子,请他替你推了这差事吧。”
房内没有声音,班疾只当她没听见,还要开口,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楚椒将一个盒子递过来。
班疾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看了眼主屋的方向。
楚椒没有强求,将盒子放在了地上,“外头盛传不言散人的画作千金难求,今有一副赠与三哥,还请三哥多多照拂长岁,莫要让她再被旁人欺负。”
班疾愣住,昨天夜里阿黍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胡话,怎么姜宓竟然真的有?
他却没接,只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要去啊?不回来了?”
楚椒扯了下嘴角,“我有回来的理由吗?”
她仰头看着天,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下来,樊州阴沉了好几日的天,再次酝酿了一场风雪。
班疾也跟着看了一眼,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叹了口气,“那你还有别的要交代吗?”
楚椒摇摇头,很是痛快,“没有了。”
班疾却怔了一下,忽然想起许久前,楚家祈福会的时候,她带着伤还要去找伏尧的样子来。
怎么现在,一句话都没得交代了呢?
“真的没了吗?”
他忍不住追问,回应他的是楚椒关上的房门。
班疾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却见主屋窗前站着个人,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公子,您还是担心姜宓姑娘的啊,去劝一劝吧……”
“休得胡言。”
伏尧沉声打断,“我管她死活。”
窗户碰的一声被关上,班疾在门口探了下头,本想再劝一句,耳边却“咔吧”一声响,是毛笔被伏尧硬生生折断了。
片刻后,又是一支。
他缩了下脖子,躲去了门边。
外头的雪却越下越大,眨眼间就将刚扫干净的院子遮了个彻底,班疾眉头皱起来,“公子,这雪……”
“不对劲。”
不等他说完,伏尧便接了口,“看这架势,山路怕是要被封了。”
他轻咳一声,“这种天气,她根本走不了,我去见父亲,还是由我亲往。”
他抬脚要出门,却被班疾拦住,“公子,中午的时候,人就已经走了。”
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班疾被他吼得腿一抖,险些跪下去,“您说,您不管她死活……”
伏尧浑身一抖,推开他就往外走,班书却迎面跑了进来,“公子,周婆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