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娇的脚步声消失在书房外。
沈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震得茶杯翻倒,滚烫的茶汤泼在玉佩拓样上,晕开一片深褐。
他盯着拓样上模糊的“策”字,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怒火燃尽。
“来人!”
沈策的吼声穿透书房,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鸟。
两名身着劲装的亲兵立刻应声而入,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把沈峒笙房里的老仆、小厮,还有韩芸汐的陪嫁丫鬟。”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全给我绑到城西军营去。”
亲兵一愣。
军营大牢是审问战俘的地方,用来审家仆未免太过。
“别问废话!”沈策一眼看穿他们的心思,怒喝出声,“现在就去!”
“若有人敢通风报信,以通敌罪论处!”
亲兵不敢再迟疑,齐声应诺,转身快步离去。
沈策抓起桌案上的拓样,塞进怀里。
他披上挂在椅背上的旧铠甲,甲片摩擦着皮肉,带来熟悉的沉重感。
这副铠甲陪他征战半生,如今却要用来审自己孙媳的人。
走出书房时,灵堂的白烛还在燃着,火光映着沈峒笙的牌位,透着刺骨的讽刺。
城西军营的大牢里,火把将石壁照得通红。
沈策坐在刑讯椅上,面前摆着一套镣铐。
那是当年他亲手擒获的敌将用过的。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是伺候沈峒笙三十年的老仆张。忠。
老人被反绑着双手,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老国公,饶命啊!”
“饶你命?”沈策把玩着手里的铁镣。
“先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说出来。”
“峒笙和韩芸汐,跟二皇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忠的头埋得更低,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是……是少夫人牵的线。”
“说二皇子能保公子日后封侯,比跟着太子有前途。”
沈策的指节猛地收紧,铁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继续说。”
“公子一开始还犹豫。”张。忠咽了口唾沫,“少夫人就天天在他耳边说。”
“说太子妃顾娇娇当年被退婚,肯定记恨公子,迟早要报复。”
“还说……还说老国公您年纪大了,眼光不行,跟着太子迟早要倒台。”
“她还教公子,跟二皇子的人接触时要藏在她的城外别院。”
“说那里偏僻,没人会怀疑。”
沈策的呼吸越来越沉,胸腔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韩芸汐有没有打听书房的事?”
“有!”张、忠连忙点头,“前阵子您去皇陵祭祖,少夫人借口给公子送汤。”
“偷偷进了书房,在书架前摸了半天,还问过我‘老国公有没有藏东西的暗格’。”
“我没敢说,她就骂我是老糊涂,还扣了我的月钱。”
沈策猛地站起身,铠甲的甲片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
书房的暗格是他亲手设计的,除了老管家,没人知道位置。
韩芸汐竟然早就盯上了那枚玉佩!
“还有!”张、忠像是豁出去了,语速飞快,“这次公子去灾区,也是二皇子让少夫人安排的。”
“说让公子在灾区制造混乱,给太子妃的赈灾差事添堵。”
“少夫人还说,只要公子能把顾娇娇逼走,太子没了助力,二皇子就能稳赢。”
沈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封的寒意:“把他带下去,看好了。”
“下一个。”
韩芸汐的陪嫁丫鬟被带上来时,还带着几分傲气。
“老国公,我家小姐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您这么审问她的人,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沈策没跟她废话,直接将铁镣拍在石桌上:“说,韩芸汐给二皇子送过什么东西?”
丫鬟脸色一白,却依旧嘴硬:“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沈策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亲兵立刻上前,将烧红的烙铁举到丫鬟眼前。
烙铁的热浪扑在脸上,丫鬟的尖叫瞬间划破牢房:“我说!我说!”
“小姐给二皇子送过密信!”
“信里说恩国公府迟早会投靠二皇子,让二皇子放心!”
“还说……还说等拿到恩国公府的传家玉佩,就彻底绑死在二皇子船上!”
沈策的身体晃了晃,扶住身边的刑讯桌才稳住。
他一直以为沈峒笙只是被宠坏了,却没想到竟被韩芸汐挑唆着,做出如此背主求荣的事。
甚至还想把整个恩国公府都拖下水!
恩国公府内,韩芸汐正坐在梳妆台前。
她对着铜镜,细细描着眉毛。
桌上摆着一本账簿,上面用阿拉伯数字记着密密麻麻的账目——这是她从现代带来的记账法。
“小姐,军营那边传来消息。”
陪嫁丫鬟快步走进来,脸色慌张,“老国公把张、忠他们都审了!”
韩芸汐握着眉笔的手顿了顿,却没回头。
铜镜里映出她冷笑的脸:“慌什么?不过是审几个下人罢了。”
“他们知道的,都是我故意让他们知道的。”
她放下眉笔,拿起桌上的一张信纸。
信纸是太子府的专用笺纸,上面的字迹模仿得跟夜莫离一模一样。
内容是“命沈峒笙在灾区制造混乱,事后必有重赏”。
“沈策就算查到什么,也没关系。”
韩芸汐将信纸折好,塞进贴身的香囊里。
“只要把这封信拿出来,沈家的怒火就会烧向太子府。”
“到时候,顾娇娇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得了我?”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孝服。
素白的孝服衬得她肌肤胜雪,看起来楚楚可怜。
“更何况,我还有柳氏这个靠山。”
韩芸汐走到灵堂,柳氏正坐在蒲团上哭。
她走过去,轻轻扶住柳氏的肩膀:“婆母,您别太伤心了。”
“峒笙虽然走了,但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柳氏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芸汐,你一定要帮我!”
“都是顾娇娇那个毒妇害死了峒笙!我一定要让她偿命!”
韩芸汐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柔声安慰:“婆母放心,我自有办法。”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老国公!他回来了!”
韩芸汐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恢复如常。
她扶着柳氏站起身,迎了出去。
沈策一进府门,就直勾勾地盯着韩芸汐:“韩芸汐,跟我去书房!”
“我有话问你!”
韩芸汐往后退了一步,躲在柳氏身后:“公爷,您这是怎么了?”
“我刚失去丈夫,您就这么逼我,是不是太绝情了?”
柳氏立刻护在韩芸汐身前:“爹!你干什么!”
“芸汐是峒笙的遗孀,你不能这么对她!”
沈策气得浑身发抖:“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她挑唆峒笙投靠二皇子!还想偷我们家的传家玉佩!”
“峒笙的死,说不定都跟她有关!”
柳氏一愣,转头看向韩芸汐:“芸汐,他说的是真的吗?”
韩芸汐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婆母,我冤枉啊!”
“这都是顾娇娇的阴谋!她想陷害我,好掩盖她害死峒笙的真相!”
她从香囊里掏出那封伪造的密信,递到柳氏面前:“您看!这是太子府的密信!”
“是夜莫离让峒笙去灾区制造混乱的!峒笙不肯,就被顾娇娇害死了!”
柳氏接过密信,气得浑身发抖:“好啊!原来是他们!”
就在这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叫喊声。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惨白:“老国公!不好了!”
“世子……世子骑马出去,把顾尚书家的公子顾文道撞飞了!”
“现在顾公子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