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的瞬间,云秀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挪到床边,身体不受控地倾倒在榻上。
门外的柳七气得浑身发抖,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抬手猛地拍在门板上。
声音如同雷霆一般,震得整个房子都在摇晃。
木屑四溅,门板在他的掌力下瞬间破裂,仿佛只需要轻轻一吹,就能倒下。
而那巨响恰好掩盖了云秀倒在床铺上的闷响。柳七没有听到屋内的任何异常动静,转身拂袖而去。
此时,蹴鞠队的训练刚刚结束,队员们都被刚才的巨响惊动,纷纷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朱邪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下那个已经破裂的门板。
老榆木门板在他的指尖下轰然坠落,烟尘四起,呛得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倒退。
那边,李安拦住柳七,似笑非笑地摇着扇子道:“至于么?她多大?你多大?你跟个十几岁的孩子较什么劲?病人需要保持心情愉悦才好得快,你不知道?”
当初李安跟朱邪置气时,柳七曾用这话挪揄过他,现在被原封不动地回敬过来。
柳七刚要反唇相讥,却被屋内传来的朱邪的惊叫打断。
柳七立刻把李安抛在脑后,两步并作三步冲进屋内。
李安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跟了进去。
然而,当柳七号脉后确认云秀只是脱力昏睡过去时,所有人都感到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水,不知不觉中第二轮比赛就在眼前。
这一轮,西宁州队将迎战泸州队。
泸州与戎州地理接壤,虽然她们没有戎州队的秋芙蓉那样的超级蹴鞠选手,但她们全队的整体实力却相当均衡,技术娴熟,传球和接应的配合更是出类拔萃。
比赛当天,阳光洒满赛场,看台上几乎座无虚席。
为了早点儿近距离看到江阿蛮,洛云飞早早拉着魏明来到他花重金买到的VIP观赛区,看着满坑满谷的观众,他惊讶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泸州队真的那么厉害吗?”
魏明瞥了眼空无一人的泸州队休息区,摇头道:“这些人应该是冲着西宁州队来的,她们首战打败了霸州队,爆出了大冷门,这观众席上,估计有不少是其他队蹴鞠队的队员,打算来一探虚实。”
“是么?”洛云飞环顾四周,却无法分辨哪些是普通观众,哪些是蹴鞠队的队员。他遗憾地抱怨道:“她们爆冷门也不是好事,这场的赔率只有两倍,下一百两银子才能赢回二百来。”
“怕什么?就算她们这场输了,你还净挣一百两呢。”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洛云飞忙不迭地挥手,“怎么会输呢?绝对不可能!”
看他急头白脸的模样,魏明好笑道:“要不这样,你以后都买她们输。赢了,你就能继续欣赏美人;输了,至少还有一笔银子聊以安慰。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洛云飞刚想反驳,就见西宁州队入场,人群之中,他一眼就锁定了江阿蛮的位置。
江阿蛮今天依旧是一身红衣,衬得肌肤晶莹剔透,如雪山之巅的冰川,举手投足间冷艳且高贵,让人不敢直视。
洛云飞此刻完全被江阿蛮所吸引,觉得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又像是君临天下的女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在她身上完美融合,让他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来描述。
洛云飞呆呆地看江阿蛮,人如木石,眼如定珠,三魂七魄都似乎已经离体而去。
在场观众也被江阿蛮的美貌所震撼,纷纷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上一场江阿蛮三人迟到,一路匆匆跑进休息区,观众们根本来不得及看清她的脸。
但今天,江阿蛮是随全队一起步入赛场的,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这一刻,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九天玄女,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
几名锦衣少年特地挤到西宁州队休息区的后方看台,他们争先抢后地往场边抛掷红绡,因为并不知道大美人叫什么名字,只能大声呼喊“西宁州队加油”。
一时间,场边如漫天红霞飞舞,无数红绡在空中翩翩起舞,然后纷纷飘落。
云秀看着这一幕感到十分困惑,她忍不住向身边的穆英询问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穆英喜滋滋地解释道:“这叫缠头。通常是赏给歌舞艺人的彩头,我们蹴鞠艺人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一匹红绡五百钱,看这些少说也有两匹,足足值一贯钱呢。”
听到这里,云秀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缠头”。
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但她对“缠头”二字并不陌生。
从小到大,在阿公给她讲过的那些床头故事里,“缠头”出现的频率极高。
阿公曾说,京城里的歌舞者爱用彩锦缠头,在达官贵人们的宴集,每当歌舞落幕,主人和宾客们总会赠罗锦给歌舞者以为彩头。
故事里的那些五陵贵族少年,为了追求风靡帝京的绝代佳人,更是不惜一掷千金,争相奉上缠头之资。一曲未罢,红绡锦帛已堆积如山。
江阿蛮看着场边堆落的红绡,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原本她没太在意,听了穆英的话,她才意识到这是“缠头”,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是名门闺秀,千金之女,却竟被这群纨绔子弟当成歌女舞姬般随手打赏,这让她无法忍受。
“她们平民出身,为名为利情愿去抛头露面,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江阿蛮的耳边忽然响起父亲在道观里说过的话。
这一刻,她才真正读懂了父亲那担忧不舍的眼神。
原来父亲不只是舍不得她远行,也担心她如何适应抛头露面的窘境,怕她无法面对像这样的羞辱。
她现在只是蹴鞠队的一员,根本无力改变这些,更无法反抗反驳这些打赏的人。
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但她也知道,这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