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愣在原地,感到一阵茫然和困惑。
这银子是对方曾承诺给她的报酬,她现在只是要回她该得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明白刚刚还和颜悦色的人为何突然变脸。
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烧得厉害,她怔怔地低头看向那块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银子。
依照她的脾气,她宁可饿死也不会要这种被丢在地上的银子,但是为了去长安,为了四娘,她只能硬生生地压下这份屈辱,弯腰将银子捡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洛云飞却又喊住了她。
云秀停下脚,却没有转身回头,也没说话。
“还有你头上的珠钗和玉梳。”
对方语气中的讥讽与轻蔑,仿佛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仿佛一记重拳打在她太阳穴上,砸得她眼冒金星。
他一路追到益州来,是以为她故意带走这些首饰吗?
云秀愤怒地揪下珠钗和玉梳,连同几根断发一起砸进洛云飞的手里,然后转身摔门而去。
洛云飞龇牙咧嘴地忙不迭拢住这些饰物,错愕和讥笑一起凝固在唇角。
看着云秀头也不回地翻墙而出,消失在暮色中。洛云飞傻眼了,他转向魏明,语气十分困惑地问:“她不知道这些远不止二两银子?”
魏明眼角瞥见坊丁们从大门冲进来,他不动声色地迅速反手将角门关上,面无表情地道:“你不知道她是蹴鞠队的?”
洛云飞如梦初醒,懊恼地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拦着我?我还要找她问江阿蛮的事呢。”
魏明嘴角轻扯了一下,还剑入鞘,轻晒道:“你刚摆出公子爷的谱儿来,谁敢拦你?”
“那你也不知道帮我拦着她点儿。”洛云飞自知理亏,郁闷地小声嘀咕着。
他本以为来日方长,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在江阿蛮面前亮相,谁知道蹴鞠队竟提前一个月出发了。等他得知消息时,西宁州队已启程北上了,连个送行的机会都没捞到。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不管做什么,满脑子都是江阿蛮那绝世惊艳的脸和飒爽身姿。本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可是相思症状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日益加重。
忍了七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于是,他打着北上益州游学的旗号,拉着魏明一起追到了益州。
他原本打算与西宁州队同住一家客舍,却没想到益州剑南经略使安西真是好大手笔,竟为每支队伍单独准备了一家客舍,门口还派有士兵严密把守。
西宁州司马公子的面子在这里根本不够看,明知道蹴鞠队住在哪儿,他却连客舍的门都进不去。
“早知道就不该那样对她。”洛云飞懊恼地叹着气,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三天来毫无进展。
魏明轻轻拍了下腰间的佩囊,安慰他道:“其实也不算全无收获,这不刚赢了二百两?”
提起银子,洛云飞总算提起些精神,歪头问道:“如果我们继续买西宁州队赢,会不会赚更多?”
不等魏明回答,洛云飞自顾自地顺着思路畅想道:“淘汰赛还有四轮,循环赛有三场,照今天这样,赚个几千两不成问题,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别说京元客舍,经略使的门我也有办法进!”
攥着洛云飞丢来的二两银子,云秀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客舍。
一见她跳进院子,两只土狗“虎”地从墙根儿下站起来,抬头去迎她的手,流着哈喇子的大嘴巴直往她袖子里钻。
云秀没心思理会它们,只拍了拍狗头,就转身离开回屋了,谁知推开门就见柳七站在床头,脸色阴沉,语气不善地问她去哪儿了。
听了柳七的话,云秀刚进门时的心虚和委屈瞬间被愤怒所取代,连带着想起刚才在洛云飞那里受的闲气,心里的火腾地蹿了起来,没好气地说:“不用你管。”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柳七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刚才他让厨娘熬好了粥,本想来喊她吃饭,然而当他走进房间时却没见到人影,他找遍了整个客舍也没看见云秀的人影。
他担心她药效没过吃东西,会让内伤加剧,于是立即跑出去找她。无意间听街头的人们议论着坊丁追捕一个红衣女子。
柳七心头一紧,他觉得云秀应该不会如此大意地穿着红衣外出。然而他又实在不放心,于是返回客舍想确认一下比赛服是否还在屋内。
果然如他所料,比赛服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一刻,柳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云秀被坊丁抓到扭送法曹,最终被判了笞杖四十。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云秀从窗外跳了进来。
他又喜又气,心脏大起大落的超负荷运转让他差点儿吼出来。
没想到云秀的脾气比他还火爆,柳七顿时压不住火了:“不用我管?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内伤还没有痊愈,随便吃东西只会让伤势加重!”
云秀正在火头上,直接吼了回去:“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用不着你操心。”
听到这话,柳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云秀也被激怒了:“我就是不知道好歹!你以为你是谁?离了你我怕被粪草埋了不成?”
因为山神庙那晚的经历,云秀对柳七的身手仰慕不已,后来在大秦寺重逢时,又被对方及时救下,让她对柳七隐约有了一种心理上的依赖,觉得他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所以当她以为柳七会像罚朱邪那样也罚她一天不许吃饭时,她的内心涌起一种被朋友背叛的痛苦。
再加上刚才洛云飞突然的变脸,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她从宅子里跳墙出来,害怕被其他坊丁发现,但又饿又累,没力气翻墙,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躲藏。
终于回到客舍后,她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然而,她刚进门就被柳七质问去了哪里。
她能去哪里呢?
要不是他不让她吃饭,威胁要饿她一天,她也不会急于出去找吃的。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被坊丁追赶,也不会被洛云飞羞辱。
云秀越想越气,扯着柳七推出门,狠狠地摔上了门:“我说了不用你管就是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