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江阿蛮点的菜品便陆续上桌。
醋芹清新爽口,葵菜翠绿诱人,水煮羊排鲜嫩多汁,金灿灿的烧鹅皮脆肉嫩。
然而,那一碗看似汤品却又非汤品的菜肴,两人谁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云秀忍不住问酒博士。
“回公子爷,这是鲫鱼脍。”
“这是鲫鱼脍?这不是羹汤?”云秀疑惑地伸筷子在碗里搅动。
酒博士见状,忙解释道:“公子爷莫怪,益州城里的鲫鱼脍就是这样做的,小的不敢有丝毫欺瞒的。用半斤重鲫鱼一尾,切碎投入沸豉中,入胡椒、干姜、橘皮等末。这样做出来的鲫鱼,不仅味道鲜美,还具有治疗五痢的功效。两位爷请慢用。”
酒博士躬身退下后,江阿蛮看着云秀一脸懵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你不也不认识吗?”云秀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我不认得也猜得出,谁让你偏要问?被人家当土包子了吧?”江阿蛮掩唇而笑。
江阿蛮是不爱笑的,此刻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种清冷而又美丽的笑,像是冰雪中的一抹春色,又如春天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媚,瞬间照亮了整个雅间。
云秀和江阿蛮说的话,隔壁雅间听得清清楚楚。
洛云飞一脸痴迷地凝视着屏风,傻子似的也咧嘴嘿嘿笑了起来。
魏明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碗上,那酒液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他的眼睑微垂,仿佛在聆听隔壁雅间的动静,又似乎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酒肆中午的客人不少,等魏明点的菜上齐时,隔壁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云秀啃剩的骨头在手边堆成小山,此刻正盛了一碗鲫鱼脍双手捧着喝。
江阿蛮的食量小,只吃了一只鹅腿,用鲫鱼脍泡了半碗饭就不吃了。
确定江阿蛮放筷子不吃了,云秀将剩下的烤鹅和羊排都拽到自己的面前,吩咐使者再上两碗米饭。
以往在蹴鞠队用餐,江阿蛮吃完饭后就回房了。她只是听说云秀的食量大,却不知道竟然这么大,看着狼吞虎咽的云秀,关切道:“吃不下就算了,别撑到。”
云秀将桌上的肉菜一扫而空,满足地放下筷子,将剩的小半碗酒一饮而尽,抬手背随意擦了下嘴,笑道:“没有我吃不下的。阿公说我长了个狼肚子,吃饱还能再吃三碗。”
提到狼,江阿蛮心中一动,突然很想问问对方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事,正思忖间酒博士来问是否还有其他需要,江阿蛮这才意识到已过了午后,下午的训练即将开始,急忙让酒博士结账。
听到账单上写着一百七十文钱,云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顿饭竟如此昂贵。
江阿蛮并不在意,但她却突然想起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她身上并没有钱!
每次外出,结账的琐事总是由小玉和双成负责,她早已习惯了出门不带钱。
酒博士是人精中的人精,一见江阿蛮反应就立时变了脸色,皮笑肉不笑道:“吃不起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今天不把这酒钱结了,你俩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洛云飞一听江阿蛮没带钱,喜出望外地就想去英雄救美,却被魏明一把按住,捂住了嘴。
隔壁酒博士继续挖苦道:“真没钱也不要紧,凭你俩的长相,去隔壁楚馆挂牌,要多少……哎呦!”
一枚金戒指砸中酒博士的嘴,打断了他的信口开河,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屏风边才停下来。
江阿蛮冷声道:“这够不够?”
酒博士低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盛唐时的富贵之家并没有戴戒指的风俗,宝石指环和金指环都是胡商异族携带而来的,人多不识。
但酒博士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自然认得,更知道此物价值不菲。
酒博士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逝,故作为难道:“这是什么东西?可也值得这许多酒钱?”
江阿蛮冷笑一声:“隔壁就是柜坊,你派人跟我去押了此物,若是不够……”
“若不够小的自去和掌柜的讨个情。”酒博士忙不迭插嘴陪笑道:“公子爷们有事尽管走,小的就不耽误两位爷的时间了。”
云秀一看就知道此物定不止一百七十文钱,刚想开口却被江阿蛮拦住,提醒她再拖下去会耽误下午的训练,然后就强行拉着云秀下楼。
酒博士心中暗喜,以为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
然而,他刚要捡起戒指,就被隔壁雅间伸来的手抢先一步拿到了。
魏明推开屏风,随手丢出一袋钱,语气冷淡地命令道:“把这两桌的账一并结清。”
酒博士本以为能从江阿蛮身上大捞一笔,没想到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他知道,自己惹不起魏明这样的人,只能暗自吞下这口气。
见洛云飞拿过戒指就想追下楼去,魏明抬手就拦住了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洛云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瞄见江阿蛮已走到楼下,情急之下点头道:“对,我真的喜欢她。”
魏明注视着楼下,冷声道:“如果你真喜欢她,就该尽早回家。”
“为什么?”洛云飞差点儿跳起来。
“你订婚了,最迟明年年底就会完婚。”
平静的声音,听在洛云飞耳中却恍如惊雷,他试图用强硬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慌乱:“那……又怎样?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
魏明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怜悯:“你是不是大丈夫我不确定,但你要娶进门的妻子却是女中丈夫。据说罗家枪尽得真传,六岁能搏狼群,连洛宁远那个二愣子都怕他那阿姐,你还妄想三妻四妾?”
“那……那又怎样?她再彪悍,我娶妾,她,她还敢打我不成?”洛云飞的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魏明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她敢不敢打你不好说。她是正妻,不许你纳妾你能怎么样?”
洛云飞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想要辩解,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魏明继续道:“当然,你可以金屋藏娇,但除非你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守着,否则早晚被她卖掉,或者被弄死。”他的语气冷淡,仿佛在讲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洛云飞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怔怔地坐回凳子上,半天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