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博士大约是没遇见过这样的客人,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赔笑道:“公子爷说笑了。”
说话间周围已聚拢了好些人,江阿蛮被看得不自在,顾不上多说,示意酒博士带路,然后躲难似的拉着云秀进了坊门。她的手心微微出汗,心跳加速,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是一座三层楼高的酒肆,雕梁画栋,朱栏玉砌,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酒博士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座,立刻有侍者送上两盏极精致的酒。
那酒盏有掌心大小,用整块白玉雕刻成莲花形状,盏内盛着碧绿色的酒液,青翠欲滴,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盏外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大约是刚用井水冰镇过的。
未上菜,先上酒。别说是云秀,就连江阿蛮也没见过。
看到云秀和江阿蛮满脸疑惑的表情,酒博士急忙热情地解释:“这是正宗的魏家酒,翠涛,须空腹品尝才能吃出妙处来。”
江阿蛮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而云秀则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大口喝了下去。
她感觉到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方才外面带进来的暑气似乎一扫而空,全身上下的毛孔仿佛都在舒展开来,舒服得无法形容。
她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好”,然后又喝了一大口。
江阿蛮看着云秀的反应,心中有些动摇。
她犹豫了一下,也尝了一口。
酒液入口后,她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却不肯出声夸奖。
这种高级酒肆云秀是第一次来,各色各式的水牌看得她眼花缭乱,生怕点错了什么。
于是,点菜的重任便落在了江阿蛮的肩上。
江阿蛮此刻内心也是一阵迷茫。
以往的酒肆之行,点菜的任务总是由小玉和双成负责,她从未看过水牌。她的目光在水牌上流连,试图从中找出熟悉的菜名。
家里的厨子是阿公从长安带来的,长安的美食早已成为她的味蕾记忆。对于蜀地的饮食,她并不熟悉,但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尝试。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随意地点了几道菜。
酒博士离开后,江阿蛮便一脸疲惫地半靠在椅子上,趁着上菜的间隙闭目假寐。
云秀本就精力旺盛,又是第一次在这种豪华酒肆吃饭,忍不住好奇地环顾四周。
这雅间并不是独立屋子,而是用红松木大屏风隔出来的空间,屏风面是清一色的大红缎子,上面绣满了“花开富贵”,映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闪闪发亮。
没等她看完,忽然听到隔壁雅间传来说话声。
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她能听到声音,却听不太清具体内容。
直觉告诉她,那好像是洛云飞和魏校尉的声音。
但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两个人怎么会也来这里?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吧?
实际上,隔壁雅间里的的确确是洛云飞和魏明二人。
刚刚在喧闹的赛场上,尽管周围人声鼎沸,但凭借魏明深厚的内力,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云秀与江阿蛮的低语。他听得一清二楚,云秀提到了青云酒肆的名字。因此,比赛结束后,魏明便带着洛云飞乘车来到了这里。
洛云飞不明白魏明为何会突然带他来到这个地方,但他知道魏明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想说的事情,他再怎么追问也是无济于事。
魏明看了一眼青云酒肆的酒旗,然后拉着洛云飞在街边的凉茶摊上坐下,随便点了两碗凉茶和几个点心。
洛云飞从来没吃过这种路边摊,坐在街边总感觉局促不安,忍不住问道:“不是去青云酒肆么?”
魏明微微一笑:“突然觉得有些燥热,想先喝杯凉茶消消暑。”
洛云飞心中早就猜到对方不会说出实话,但他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了一眼土瓷碗里盛着的凉茶,傲娇地扭过头去。
魏明没有他那么矫情,端起凉茶喝了一口,然后向街头一努嘴:“你看谁来了?”
洛云飞转头四顾,第一眼愣是没认出穿着男装的云秀和江阿蛮,经魏明指点后才认出来。
江阿蛮穿着一身玉色胡服,发髻上戴着镂空银冠。
她的眼睛里闪着清澈如水的光芒,双眉画的不是平常穿女儿装时的远山眉,眉形略平,眉尾上挑,看上去俨然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洛云飞的心跳瞬间加速,手中的折扇也不自觉地滑落在地。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他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和紧张,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乱撞。
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害怕被她拒绝,但又渴望能够接近她。
他想要走上前去和她说话,但他的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眼看江阿蛮和云秀被酒博士领着转向坊内,洛云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站起身想跟上去,却被魏明给按住了。
直到目送云秀两个转进了坊内,魏明才松手放开洛云飞,拉着他远远跟在后面。
两人进酒肆的时候,恰逢刚才的那个酒博士下来传菜。
魏明不动声色地塞给他一个小银锞子,然后压低声音询问江阿蛮和云秀所在的包间。
酒博士一见银子,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笑得合不拢嘴。
他鞠躬如也地领着魏明两人上楼,一边走,一边偷偷地侧头打量洛云飞,眼神中满是猥琐和暧昧,仿佛在说:“我懂,我都懂。”
洛云飞感到一阵困惑,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一再这样审视。
然后,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是把他当成魏明带的兔儿爷了。
愤怒如同熊熊烈火般在他心中燃烧,气得他险些一脚将对方踹下楼梯。
然而,他深知此情此景不宜发火,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尽量保持冷静。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魏明两人顺利地坐进了江阿蛮和云秀隔壁的雅间。
这个雅间虽然宽敞,隔音效果却不怎么样。两人窃窃私语无妨,但只要稍微提高一些音量,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