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虽有心回御府见骆不离,但他好歹为了前程忍了下来。
他长住于宫中,借着养病的缘由常和天子续父子情谊。
这一住,便是两个月!
只是近几日,不见天子踪迹。
到了晚膳时间,天子才匆匆赶来,父子一块用膳。
李乾逸没吃几口便觉无味,放下碗筷,长叹一声。
“父皇何故如此?”李御也跟着放下筷子,询问起来。
李乾逸看了眼大好的李御,犹豫好久,才开口:“南疆那蛮族又闹起来了,且势如破竹,我大荣武将去了七八,皆不能夺回南疆重地。”
“怎会如此!”李御佯装大惊,起身道:“区区一个南蛮也抵挡不住?”
李乾逸看着身旁焦急的人,道:“你是知晓的,南蛮之子极难对付,他用兵一向诡诈,我大荣一时竟不能敌。”
李御沉默起来,于心里想,这张开实在是厉害!
他到底给了武胡亮和南蛮王之子何等好处,让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演一出戏?
只为让自己逃出生天?!在霸气回归?!
“御儿,父皇知你病刚初愈,不易车马劳顿……但也知你南疆行兵丰富,对战那南蛮之子十有九胜……父皇想……”
李御当即立下抖袍而归,抱拳诚诚道:“父皇,你不必说,孩儿是您的儿,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大荣若失一寸一尺,如何对得起我李氏祖辈抛头颅、洒热血!如今儿臣是戴罪之身,有幸得此机会,定当戴罪立功!若成,儿臣不图一丝一毫,金银赏赐、加官进爵,一概不受,只盼父皇夜夜安寝!”
“好孩子……父皇没看错你…… ”李乾逸起身,将李御扶起。
“父皇您没吃上几口,儿臣心疼。”李御起身,再次劝慰,“您多吃一口,儿臣就有一分力气杀敌!父皇您吃的饱饱的,儿臣便有使不完的力气去守大荣的寸土寸疆!”
李乾逸忍不住红了眼眶,实在是太过欣慰。
“好!我父子俩今日吃饱喝足!”李乾逸复又坐下,重新拿起碗筷,虽有德喜传楚贵妃身子不爽欲见天子,也被天子匆匆打发。
李御适时地为之夹菜添饭,一派其乐融融!
一连几日,天子食香寝安,可宫外却有人食不香、寝不安。
李延坐在高处,一声不吭。
座下的李平年依旧没什么表情,温言言姗姗来迟,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言归正传。
“要是让李御跑了,等立了功,再次归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打水漂!我那十几日的牢狱之苦算是白挨了?”温言言盯着晶莹通透的指甲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些毛躁没修剪齐整,还有一颗小小的肉刺处在边缘处,隐隐泛疼。
“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战事,李御的运气怎么这般好!”李延锤着桌子,一脸不甘,“那武胡亮守了多年重地,怎就抵挡不住?”
“南疆战事起的不无道理。”李平年转着玉玩道:“李御一向是南疆克星,他被剥了太子头衔,又投入大牢,南疆怎会放弃这天大的好机会?武胡亮此人有勇但无谋,这些年也就靠着李御威名撑着,李御一倒台,还有他什么事儿。”
“南疆坏我好事儿!一旦李御逃出生天且战胜而归,又少不得一番算计。”李延欲见猛虎归山,当真是又急又气,奈何天子已放话,征讨一事,全权归于李御。
“李延,你急什么,老虎不还是没回深山吗?”温言言指甲掐起肉刺儿,小心拨弄:“何况他还要走上一段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平年咂摸出味来。
温言言逮着肉刺一拔,却未得手,这才抬头道:“等他至南疆前线,我们自然无法动他。但,他在前往的途中,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谁又能左右。”
“你是想半路击杀?”李延摇头,“可我们手上没有一兵一卒。”
温言言笑了,扬起小巧的下巴,“你当我温氏铁甲军是吃白饭的?”
“你?!”
“在我看来这是件好事儿……”温言言娓娓道:“他借着装病已和天子融洽了关系,又借着戴罪立功博了天子泪去。我们若再行事,恐怕很难。不如干脆一点,在外面解决了他,也免了日夜费神。”
“这个法子好,我赞成!”李平年首次的明确表态,“夜长梦多,他若得胜,我们顷刻化为被动。”
温言言和手上的肉刺怼上了,她一面拔肉刺,一面回应:“我们所有人浮出了水面,没了退路,唯有这斩草除根,才是捷径。”“我调出一万铁甲军,化身平民商贩在沿途设下机关陷阱,使出万般手段,定要李御的命!”
一万铁甲军!
李平年少不得有些热血沸腾。
李御的一对人马不过数百,哪里抵挡得了杀人如麻的一万铁甲军。
“二殿下,如何啊?”温言言问道。
李延沉默不语,始终不见他的主张。
李鹤贤瞧出他的异样,不免猜测:“怎么?皇侄,你难道想慢慢撒网收鱼吗?或是你还没有玩个够?还想和李御明里暗里的较量?可我奉劝你,有时候,机谋远没有阴招来的管用,你的一时犹豫,说不准将来掉脑袋的是你自己!”
“其实下药、投毒、佯装无辜孩童啥的……最是简单有效。虽我也不齿这等行为,但现下情形已不允许我们等他归来,再设圈套。”
温言言终于捏住了肉刺,微微一笑。
良久之后,李延淡漠的回了个好。
话落,温言言掐紧指甲,捏着肉刺,刺啦一下……一块皮肉被活生生撕了下来,她举起血淋淋的手指,盯着笑道:“成了!”
京都这般谋算,那雷池州自然也再谋算。
张开得了李御的飞鸽传书,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抹须冷笑,算计是老套路了,但太子妃倒戈着实让他一惊。
既然那三方已同流合污,此次李御前往南疆之途,必将危险重重。
北面的温氏铁甲军,刺史大人一时猜不准温言言欲派多少兵马截杀,但他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
就着灯火,桌子上有江湖黑白两大佬的回信。
张开先是打开簌风的信,此人是现任武林盟主、有号令江湖百家的威势和能力。
果真如张开预料一般,江湖武林不从不掺和国家之事,对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更是不屑一顾,但保护李御前往南疆,却拨动了这些人的心弦。
正义之士,大多忧国忧民,最不愿见的便是战火四起、民不了生!
他们之间或多或少经历过因战事引起的生别离,如今南蛮侵袭,国家危在旦夕,哀声连天,他们哪里还坐得住?
虽有执剑抵抗的决心,但没有主心骨,依旧是一盘散沙,唯有寄托全部希望在南蛮克星--李御身上。
那么,保护太子殿下前往南疆,他们,必当拼命!
张开是一两银子也没花,就说动了正统武林为之效劳。
江湖,能人异士、卧虎藏龙之地,对上那铁甲军可有的好看。
张开打开信读道:“沿途十段,十大门派悉数待命,西南剑宗小剑王--北冥彦澈全程随候且用以联络各派。首段护航为笛风派嫡传弟子--若水、大弟子--羽风;第二段为烟沙宫少宫主--澜笙、宫侍--琢叶;第三段为南峰派大师姐--南宫祭月、小师妹--图图;第四段为少林小僧净台、净明;第五段为兵解山庄少庄主--乐仙、兵侍--千君潭月…… ”
刺史大人不再细读,这个名单,可谓分量十足!
皆是各大门派的中坚力量!
虽人不多,可都是以一敌千的顶尖高手。
至于魔教方面,张开拆开黑道大佬聂夜情的。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聂夜情潦草写道:为防止有小人偷袭、下毒、假扮无辜等等等……我魔教一方,派出小人中的小人--不侵红尘,贴身保护……他一人,足以!若不成,我退你一两银子!至于所谓的武林侠士那边,只要他们不派小剑王北冥彦澈,便好。
这是何到底?
难道那北冥彦澈和不侵红尘从来都不对付?是仇家?是冤家?
忽的,信角落有一行行小字,刺史大人睁开眼睛才看清。
下脚写道:“我聂夜情闲来无事,学习给人算命,第一个是为我爱徒--不侵红尘测算的……左算右算,他会和西南最高山峰上的一个人有些瓜葛,那人名字里含一个澈字……老子生怕是西南剑宗的人…不侵红尘是我魔教接班人,没了他,魔教后继无人……切记不要那边派来北冥彦澈!换只蛤蟆都成!”
张开无奈笑了笑,这位大佬还真有个性。
他花银两买通聂夜情无非是想让他在正道保护李御的途中不要生事。
毕竟,正邪斗了多年,至今没分个胜负。
如今武林同心协力抽调各派顶尖高手,若魔教趁机下手……朝堂、江湖一团乱,后果将不堪设想,那他也没回天之力了。
名单已定,且时间紧迫,犹不得再来往书信让人重新拟定人物。
张开将两份书信齐齐烧毁,各自化成了灰烬,融于一块。
自此,大荣黑白两道,史无前例的不再针锋相对,破天荒的团结在一起。
只为,护一人,奔赴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