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不离眼神一冽,杀心顿起。
神出刚夸过人,却见对方速度放缓,太多漏洞暴露出来。
鬼没与神出一向配合默契,他见神出双掌与骆不离长剑缠斗,看准对方空落落的胸膛,当即率先一步,猛掌而去。
岂止,铁掌刚一送!
骆不离的剑锋已划破鬼没咽喉。
瞬时,鲜血从血管中暴裂飞喷!溅出数米!
骆不离浑身下,被血色浸染。
神出动作明显一顿,差上一点,又被骆不离一剑封喉!
“臭小子!你tm这是什么剑法!”
神出难过且惊骇万分。
骆不离不答。
但这一问,让他想到凉月洞的那一幕。
凉月洞内,温潭池中。
曾有雁影遮天,洒下须臾漆黑。
那时,他和季峥二人泡在潭水里,仰脸之际,望向头顶圆洞。
-----影掠,目不可及; 影下,人竟如盲。
这是骆不离自己说的。
继而,他从这一句中悟出太多。
众生追求浮光掠影,不去探究其源头,始终丢了快人一步的先机。
剑横扫而出,看似剑锋可追、可挡、可抗。
看到的却是剑影,真正的剑锋已达咽喉。
影子终究是影子,哪里能赶得上剑锋本身!
破绽是留给对方的。
执意要捕捉眼的景色,那么执着和不甘将是他最大的破绽!
神出分不清剑锋真正之快慢、虚实。
想冒进又怕重蹈覆辙,想要顽守又遭咄咄逼人的剑气。
一时间,这位江湖前十的顶尖高手,竟畏畏缩缩,乱了章法,找不准对方套路。
骆不离乘胜追击,运起十成功力。
残影愈来愈缓,神出更是摸不准。
在丢失鬼没后,他的气势已被消减一半。
鬼没脖颈处碗口大的疤泛着黑死色泽,血泊中的身躯已逐渐僵硬。
局势明显逆转。
徐卿尘与骆不离二人联手对付神出,后者明显不能及。
神出似有求陈啸天,但对方亦是被季峥缠得无法分身。
混斗之中,骆不离无意瞥见季峥的招式。
竟无一招一式来自缥缈派的剑法??!
那剑法,似专门克制陈啸天的刀功。
季峥所用的剑法当然不是缥缈派的功夫。
乃是魔教为覆灭陈啸天、夺得江西道,特地研析对方招式从而创造的克敌之法。
这套剑法对阵他派剑法,许是漏洞百出。
单单对上陈啸天,那便是榫与卯!
镶嵌的十分合贴。
他七岁入缥缈派,寻日里练习的是缥缈剑法。
但深更半夜,他可是将铭记于心的魔教功夫,千百遍的练。
且他上山没几年,骆不离被领进了缥缈山门。
后者更是被梅逸、徐意柳带入后山,封闭训练了十年。
那十年,季峥的老爹,也就是现任魔教教主,没少上缥缈派,暗中指点他儿子。
“你究竟是谁!”陈啸天狂刀凶猛,却遭遇阴柔至极的剑法,“为何处处克我之罡风刀法!”
季峥喘着粗气,回应,“任凭你什么罡风、烈风,到我这里,悉数化为绕指柔的春风!”
陈啸天怒气冲冲,刀法狠辣无疆,对人锲而不舍。
季峥身法诡异又妖柔,处处以柔制刚,不但让对方蛮力落空,还能处处避锋。
二人正斗得正酣,却听闻那一边仰天痛叫。
陈啸天一转眸,却见神出身体被骆不离洞穿?!
季峥飞落一边,暂且停下他这一局。
他满是爱意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果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神出鬼没二人,可是重伤过魔教八大护法之首--天魔郁驰的。
郁驰后因内伤不可逆,坚持了三个月,才亡。
这样算起来,他的梨花小师弟为魔教报了仇?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报了?!
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神出!”
陈啸天犹不得撕心裂肺, 现如今,他的左膀右臂皆被砍去。
座下四位大将,一个不剩!
当真是猎鹰被折了翼。
“怎么样?”季峥高扬下巴,得意非常,“孤家寡人了吧!在你面前的,可是梅逸的嫡传弟子!一人杀两……这功夫可以在江湖横着走了吧~”
“还未至最后,你得意什么!” 陈啸天回过神,他双手握刀柄,神色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骇人。
季峥预料,对方要使出最后一刀。
他不免心惊肉跳……
不知,自己给徐啸天的金蚕软甲能不能扛得住。
也不知,为骆不离准备的回阳丹有多大的效果。
更可怕的是,自己没有金蚕软甲、没有回阳丹。
太多的纷扰,乱人心神。
季峥深深呼吸,既然局面已经摆在眼前,犹不得再去考虑和退缩。
狂风怒起,眼看陈啸天运力,欲结束这场耻辱,却有人轻步走了进来。
“陈诗情!”
徐卿尘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来此地作甚!”陈啸天转脸怒斥。
陈诗情不慌不忙,她一袭绯衣,涂脂抹粉,十分明媚动人。
她看向徐卿尘,淡淡道:“爹,有个人,欺负了我……我这次来,就是要亲眼看他死。”
陈啸天是个糙汉子,哪里细究她口中的话。
倒是陈诗情对人道:“徐卿尘,还记得上次山洞的种种?”
“这时候,你讲这个作甚!你赶紧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徐卿尘红了眼,大吼:“你难道不知你爹的最后一刀?周遭寸草不生?!”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那还快滚!”
陈诗情无奈,她猛吸一口,带着哭腔冲不远处的人,说:“在那个山洞错已经种下了,滚得再远,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诗情冷下,继而摸着自己的肚子,娓娓道来,“我不配我爹爹的女儿,与你这个仇人有了暗胎!我恨死你了,所以……要让未出世的孩子亲眼见他爹爹身首异处!”
众人震惊!
陈啸天顿觉五雷轰顶般的空白。
“不对,我说错了!”陈诗情抬起头,露出苦涩的笑容,“徐卿尘,我这次来,是要让这未出世的孽种,和你一起,共赴黄泉的!”
“陈诗情,你疯了!”徐卿尘双眸盈起热泪,“我求你走!求你立刻走!你是无辜的!你若不想留肚子里的孽种,横竖向人讨一碗堕胎药!绝不是出现在这里!”
徐卿尘明白陈诗情想死。
带着恨,与自己一起死!
但这也说明。
她,还爱着,他。
“诗情,你……在说什么?”
陈啸天诧异至言语断续。
“爹,女儿不孝了!”陈诗情稍稍施礼,继而挺直背脊道:“我被徐卿尘用陷阱围困,付出了身心……但女儿心甘情愿,如今走到这一步,怀了仇人之子,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唯有带着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死,方能减轻罪孽!”“还请爹爹,勿要看在女儿的份上,免了这最后一刀!”
“诗情……”陈啸天感慨万千,已是哽咽。
“凡事有始有终,好人、坏人皆难逃一死。”陈诗情面容变得平淡,“但做错了事,就得受惩罚! 所以,爹爹,您这最后一刀,请用尽全力!”
陈诗情神色如磐石,她仰头望向上方晴空,大声铿锵:“此等江湖纷争、还请天,来裁决!”
陈啸天含泪深叹!
少倾,南斗狂刀恢复理智,运起十成十的力道。
狂风怒吼,如飞龙盘空,萦于长刀四周。
一时,在场众人难抗着摧折万物的飓风,免不了后退几步。
迷茫之中,不见前路。
此时,季峥反常的回身拥抱住骆不离, 长发如菊丝,将人紧紧包裹。
“你……你这是……作甚!”骆不离颤抖着睫羽,难以置信。
“等人使出最后一刀啊!若没有我们作引子,他哪里会如此呢~”季峥温柔笑起,“其实,我并不想英年早逝,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比如,我想做你的男人……为期一百年!”
季峥看出对方双肩在轻颤,他伸出手j紧紧握住。
这一次,骆不离没有躲。
生死在即,季峥忍不住亲热叫唤起来: “小梨花?”
“你在叫谁?”
“我在叫你!”
“我?”
“这是我自己给你取的诨名。”
“为什么叫……小梨花?”
狂风越来越猛,已是毁天灭地之威能。
季峥吃力的睁着眼睛,虽然视线模糊不清。
猎猎宽袍在激流中飞荡,清脆之声,震耳发聩。
暗藏在缥缈派的魔教少主,将经年爱恋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全部倾吐出来。
“那一年,梨花开的时候,是我此生不可多得的心悸……只因你从后山归来,带着梨花和晨露,字正腔圆的叫我一声大师兄。”
“金陵之途,是我故意让船儿倾翻,目的就是为了夺你的初吻!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奢愿!”
话刚落,轰然一声炸裂。
晴天瞬时变色。
季峥紧拥着人,用着一方背脊,抗下身后欲将万物轰成齑粉的力道。
鲜血猛然喷出,季峥一个挺腰,似感被拦腰折断。
巨浪裹挟着二人飞离出去。
在失重的空间内,鲜血喷涌。
骆不离被人抱着,感受着怀中人的奄奄一息。
季峥用尽最后的一口力气,将袖口处的回天丸,塞入骆不离口中。
他轻声哽咽,“小梨花,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