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在憋了多天后,见人伤势好了一半,才犹犹豫豫坐在床边。
季峥斜靠着软枕,见人畏畏缩缩,不禁问:“这么多天,你一直躲躲闪闪、欲言欲止,究竟出了什么事?”
“啊~”楚阳慌张抬头,支支吾吾起来,“没没出什么事情啊?”
“切!我和你狼狈为奸十几年了,还不知你的一举一动?”季峥将被褥将上拉,调转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你也知道十几年啊!”楚阳抬起头,鼓足勇气,“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十几年,每天晚上去后山练剑,练的到底是什么?!”
季峥身子一凝,僵住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对阵陈啸天阴毒狠辣的功夫是谁教的?还有,最后一颗救命丹药,是谁给的?”
缥缈派大师兄沉默半晌,垂着脸问:“是他说的?”
“嗯,是他。”
季峥长叹一口气,在这些天他估摸出骆不离甚至是梅逸对自己的态度。
有点,纸包不住火的感觉。
“他可……告知师父?”
楚阳摇头,“他说没有真凭实据,只当功夫是你自己悟的!”
“呵呵~”季峥忍住笑了,可笑声过后,他抬起一双极为美的桃花眸,“楚阳,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
“你啊……一肚子坏水!”楚阳抱怨起来:“可我没想到,你坏在其地方了。”
“我知你对师父的感情,对缥缈派的看重。”季峥吃力的坐起身来,拉过人的袖口,诚恳道:“所以,我要对你讲实话。”
“别拉拉扯扯的,我不是骆不离!”
“还不是怕你听后吓到!”
“切~这话是让我提前做好心里准备吗?”
“是了!”季峥松了手,目不斜视,“我正是魔教中人,且是教主之子!”
饶是楚阳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这样罪恶滔天的话一出,他免不了条件反射一般弹跳起来,“魔教少主??”
季峥就知对方是这个反应。
这些年,魔教的名声着实不好,虽未至人人喊打的局面,但根深蒂固的对立和鄙夷始终存在。
自己的爹根本不在乎这个正道怎么看,我行我素惯了,也不把正派放在眼里,双方时常有些小摩擦……谁让这些名门正派将魔教归结为邪门歪道,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
“你先别急!我虽是魔教之子少主,你可见我害任何人?可对缥缈派做过一丁点的坏事?这十几年了,魔教在此时间内,可有针对过缥缈派?”
楚阳反复一想,嚅嗫:“这倒是没有。”
“是了,”季峥落回手臂,喘着虚气道:“我季峥不是没心的人,缥缈派养育我十几年,大伙对我敬重又珍视,我都记在心里,岂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有了这样的安慰,楚阳惊诧的心稍稍回落,他忍不住埋怨起来:“十几年了,我竟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你来缥缈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个灭派寓言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季峥果断否决,“先前,我不知什么灭派寓言,我潜入缥缈派也不是为了与魔教里应外合的!”
“不是?!”
季峥颤动着睫羽,拍拍床边,示意人坐下, “你可知二百多年前,魔教祖师聂夜情与缥缈派开始祖师呓语的结契?”
“知晓啊,”楚阳看了一眼虚弱的人,走上前去,缓缓坐下,“那一段桃色秘史在江湖上传了百年了,经久不衰。”
“那你可知,我魔教师祖的那颗恋爱脑干了什么破天荒的事?”
“不过是死皮赖脸追我派祖师罢了。”楚阳陷入沉思,“但要说什么破天荒的,这还真不知。”
“当年我魔教祖师为了向呓语表明忠贞的心意,送了一堆至宝给缥缈派,其中就有一样--天书。”
“天书?”
“嗯,魔教至高功法-天书。”季峥将目光移向窗外,回忆起来:“我爹的邪功在江湖排得进前十……但我爹说,这点功夫也是由着上一届教主教习而已……循环以往,几代教主皆是如此!但没有一人习得全部天书,因为全九册都被聂夜情当嫁妆带入缥缈派了。”
楚阳胆寒,细想片刻,终于将事情弄明白, “也就是说,得天书,便是将天下第一收入囊中?”
“由于天书是偷偷摸摸送给缥缈派开山祖师的,这事,只有魔教中高层人物知晓。至于为什么魔教百年不敢正大光明上门索要的原因,有三……一是怕江湖人知晓,从而丢了脸面;第二,丢了安身立命的天书,所谓的正道绝不会放过消灭魔教的机会;再则,也是怕缥缈派被江湖各路人马眼红,陷入被人围杀的境地!”
今日话儿说得有些多,季峥不免急咳。
楚阳急忙起身,走至桌前,斟了杯热茶,递过。
润过干燥火燎般的咽喉,季峥握着杯子,颇为无奈,“自从魔教祖师爷将天书送给缥缈派,历经几代,几代魔教教主无一不想通过各种手段索要天书,没少明争暗斗。但缥缈派威胁要将天书给烧了,魔教这才作罢……到了我爹这一辈,想着派人潜入缥缈派,看来看去,唯有他的亲儿子最适合。”
楚阳尴尬一笑,将人上下浏览: “我看你是真的适合,很能藏呢~”
“我虽有些心机,但我可在此发下毒誓,进缥缈派绝无一丝恶意。”
“知道了~”
季峥一脸认真,但少倾,他罕见的腼腆一笑,“除了对我的小师弟。”
“哎呦~”楚阳急忙打住,刻意拿捏出鄙夷神色,“假意落水夺人初吻!青楼迫人画。龙.阳!巨石阵吮。啃!角色扮演一夜!灌下烈酒,诱人放荡!山巅之上无耻柔情!”“这些,真可以啊!”
季峥红了脸,悄咪咪道:“这些都是他说的?”
“不是他还有谁!”楚阳拳头袭上人肩,“你当骆不离是傻子啊!他虽单纯,但不代表没心思……一年下来,被吃干抹净,傻子才没有些后知后觉。”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我也无需在伪装什么。”季峥歪着脸儿,明眸放光,“等我身子好,才不要和他兜圈子了。”
“呸~”楚阳毫不掩饰鄙夷的嘴脸,“人家都快成亲了,哪还有你什么事。”
说到这,季峥心情不免低沉,心急道:“大不了鱼死网破,去tm的天书,本少主不找了!横竖扛着人走!”
楚阳嗤嗤笑了,“师弟的武功不比你差吧,人家可是单挑神出鬼没的英武少年,何况这里是缥缈派。”
“还真是棘手!”
一时,缥缈派大师兄陷入沉默。
……
“拜见大师兄。”
听闻门外有弟子,季峥探过头去,问:“何事?”
室外弟子恭敬道:“徐卿尘徐师兄在外求见。”
“呦~是他!”季峥点头,“让他进来。”
楚阳与徐卿尘并不熟识也就不便久留,他起身与季峥简单道别。
进门的徐卿尘面上平和,他款款走进来,对病榻上的人诚诚施了个礼。
“快别客气,你坐。”
徐卿尘点头落座。
那一日,对阵陈啸天,他得益于季峥给的金蚕软件才逃过最后一刀,不仅家仇报了,还意外的让他收获了妻儿。
“季师兄,我已改名换姓……姓林名一!”
“这是……”
“家仇已报,我生平最大的奢愿已经完成……已主动要求革除宗谱,由徐氏旁支接任银刀传人。”话说着,林一浅浅一笑,眸光温柔如三月春风:“剩余日子,我要过想要的日子。”
季峥眼前一亮,仔细琢磨:“你和陈诗情……”
“我已娶诗情为妻。”徐一补充道:“对了!她也改了姓名,与我同姓林!”
“这……这敢情是好!”
对于他二人,季峥内心五味杂全,有难过、更多的是内疚,如今的这番遭遇,皆是因自己一手造就的。
这个状态下,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告之。
其实,那几十口银刀徐氏根本就没有死,而是被魔教短暂囚禁。
之前的生杀,也只是一场假像。
为的,就是逼迫徐卿尘上山来寻梅逸。
纠结半晌,季峥还是放弃,他问:“那你们准备在哪里落脚?得空,我也好寻你们去。”
林一摇头笑道:“我和诗情,想走的远一些,彻底远离江湖纷争,过平淡的布衣生活。”
季峥明白话中的意味,不再多问。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他诚恳道:“林一,对不住!”
“季师兄这是哪里的话!我和诗情的相遇与结合多亏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季峥拖着病榻,掀开被褥,不顾人的阻拦,歪歪斜斜的下了榻。
“季师兄,你这是?”林一急忙扶着人手肘,不明问。
“林一,你别拦着我,我所做的一切,皆有其道理。也许,你现在不明,但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的!”季峥忍痛沿着人手边跪下,惨白的脸色上,是疼痛拧成了川痕……所以,你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
“这……”
“莫要拒绝!”
季峥面色果决且坚定,他双掌贴地,而后将脸儿垂下。
他给林一,重重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