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召集过来,却没有人敢对莫茵所中的毒下定论。
众位太医探过她的脉象后,都纷纷摇头。但又生怕直说小姑娘只怕无力回天,被震怒的韩允杀了头。又想莫茵中毒只是重度昏迷,还未断气,便掂量着死马当活马医,谨慎建议用绿豆汤先给莫茵灌服解毒试试。
莫小妍亲自口对口给莫茵灌下两碗绿豆汤。但莫茵却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嘭!”的一声。韩戒一拳砸在桌子上,将桌子上的杯盏茶壶震的跳跃乒乓作响。
韩允挑眉看向他,正想开口训斥,却见韩戒双眼通红,一脸怒色,“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心肠如此狠毒,竟然胆大包天敢下毒暗害母妃,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韩戒脸上的愤怒和心痛让韩允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眼前的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他对莫小妍的尊敬和孝顺化解了他的不悦。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韩戒注意到韩允朝他投来目光,便直直向他道:“父皇,戒儿恳请您封锁宫门,将今日赴宴之人都排查一遍。那背后主谋一定在其中。不能让他跑了!”
“戒儿务躁。”韩允摇摇头不赞同,沉声道,“今夜特殊,事关国体。并不宜声张。先救活茵儿重要。那背后主使既然胆子大到敢在今夜大宴上对你母妃下毒,你以为他会等着被朕抓到么?我们只需耐心些,待他自露马脚。如今,救治茵儿才是首要之事。”
他只是命管公公将接触过那坛葡萄酒一干太监宫女控制住。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命令宴会终止。知道莫茵是因为喝了葡萄酒中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想来要查清真相,并不困难。
夜已深,宁仁宫中仍然灯火通明。 莫小妍在床上抱着浑身软绵如无骨,脸色以及唇色都已经深紫的莫茵,双眼通红失神,口中不断喃喃:“茵儿,你坚持一下。听姑母的话,坚持一下,知道吗?你会没事的。姑母对不起你,是姑母害了你。姑母再也不留你在宫中玩了。姑母好后悔……”
妙珠站在莫小妍身旁,瞧着她丢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抹泪劝,“娘娘,茵儿小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您别太自责了,啊?”
韩允和韩戒站在房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又知劝是劝不动的,很是无可奈何,只能唉声叹气。
距离莫茵中毒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派出寻找安行的人还没有消息传来。一时一筹莫展,韩允便携了韩戒离去前往朝阳殿,前去照常进行宴后祭祀以及其他不能免除的活动。
莫茵仍旧维持着微弱的生命迹象。莫小妍将她放在床上,跪在床边脚踏上,握着她的手,默默流泪。
妙珠轻声道:“娘娘,大公子和大少奶奶来了。”
莫小妍浑身轻颤了颤,嗓音干哑道:“快请他们进来吧。”
妙珠领命出去,不多时,便领着莫谦夫妇两个进来。
莫小妍见到大哥大嫂,从床边起身,迎上前愧疚至极深深一揖,掩面哀声哭泣说道:“大哥,大嫂,我无颜再见你们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大半夜的忽然传召我们入宫来?可是妹妹身边出了急事?”
进宫这一路,那去家中接他们进来的太监并没有明确告诉他们半夜入宫的缘由,只说宫里出了事,贵妃娘娘请他们立刻进宫,所以莫谦还是一头雾水中。
妙珠见莫小妍哭的不能自己,莫谦和夫人方氏着急,便上前扶住莫小妍道:“大公子,大少奶奶,茵儿小姐今夜在夜宴上误饮了毒酒,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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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妙珠话还未说完,方氏便一声惊呼,拨开妙珠向床上望去,见女儿果然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方氏惊痛,失声惨叫着扑向床铺,“茵儿!”
莫谦跟着妻子过去,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脸色已经乌紫,意识全无,心中也是狠狠地一揪痛。他握紧拳头强自忍下,撑着理智的神思,回身望向妹妹,冷声问道:“此事是如何发生?是误饮还是有人蓄意投毒?”
莫小妍盯着哥哥愤怒而悲痛的面容,双腿一软,便朝着他跪下来,哀声哭道:“大哥,是因为我。茵儿是替我遭人毒害。我不该把那酒给她喝。我真该死!我不该给她喝酒!”
莫小妍面对莫谦,心中更是自责千倍懊悔万分,恨不能在莫谦面前以死谢罪。越说越痛苦,忽然抬手她就想要挥上自己的脸。妙珠察觉,惊叫一声“娘娘!”上前急急握住她的手,阻拦住她,在她一旁跟着跪下,苦口劝道:“娘娘,莫要这般自责。这不是娘娘的错。这都是下毒那人的错啊!”
莫谦从莫小妍和妙珠的言语中,大概明白今晚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他移步来到莫小妍身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叹息一声,强忍心头难过,道:“别哭了,妹妹。哥哥不会怪你。妙珠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旁人有心毒害你,茵儿替你挡灾。这大概是上天的旨意,命中注定有这一劫。”
方氏抱着爱女哭的昏天黑地,莫谦心中难过,劝了莫小妍,又走向妻子,将她和女儿揽在怀中,眉头深蹙,将痛苦压在心中,面上尽量不显现。
妙珠在莫小妍身旁,用手帕替她擦着泪。继续劝道:“娘娘,别太难过了。茵儿小姐如今还有气息存在,也就证明那毒并不是特别厉害。她也只是小饮了一口酒,想来等御林军找到安行安大人,一定能够救回她的。”
莫小妍点点头,头脑中清醒了些,嗓音沙哑问妙珠:“那些人如何了?”
妙珠低声道:“圣上已经命管公公在审问,想来快有结果送来了。”
莫小妍点点头。泛红的双眼中凝聚起一股冷意。某个人不知收敛,她没必要再客气了!
时至寅时过半,安行终于在京城一家青楼里被御林军找到,飞速带回宫中。
来到宁仁宫中时,那安行连外衫都还敞着,脚步踉跄,神智也不大清醒的模样。口中嚷嚷着,“你们这些兵贼,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大爷我不稀罕在宫里受那些老匹夫的鸟气!大半夜带我入宫作甚!我好不容易才睡了头牌花魁,你们这些贼人竟敢破坏本大爷的好梦!”
莫小妍心里着急。他一进来,她便激动靠近他。他身上的酒气好脂粉味便直冲冲钻入的她鼻孔中。鼻子受这气味一刺激,莫小妍险些打了个喷嚏。
眼见他这副醉汉尊容,莫小妍脚步一顿,看着他心里直打鼓:这人能救得了莫茵的性命吗?看着实在不像一个行医之人。纨绔流氓倒是贴切。
“安大人?”莫小妍强忍那股强烈的刺鼻气味,屈膝行礼,“给安大人见礼。”
坐在一旁的韩允见莫小妍为了自己的侄女,竟然这般委屈给这个不着调的男人行礼。那人还歪着头,斜眉斜眼地打量她,心中不由得一怒,沉声吩咐道:“来人,先给这安行醒醒酒,再让他救人!”
韩允话音刚落。妙珠已经动作敏捷地从门外端了一盆凉水进来,一甩手将一盆水泼向安行。
安行立即变成落汤鸡,凉水滴滴答答的从他脸上身上滑下来,看起来十分狼狈可笑。
他抬手抹了把脸,又把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抬头看向正好奇盯着他的莫小妍。双眼微眯,表情凝重,像在思考,瞧着是清醒了。
看完莫小妍,他又去看端正空盆的妙珠,然后伸出手指着她,笑了一声,道:“胆子不小,敢泼我水。”
妙珠瞪着他,道:“安大人在圣上贵妃面前撒酒疯,圣上不杀你头都是好事了。泼你一盆水算什么?奴婢这是在救你一命。”
韩允这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威严沉声道:“安行可清醒了?醒了朕命你立即救人。”
安行一向洒脱不羁。如今见到货真价实的天子,也不觉得不行礼有什么不对的。他甩了甩衣袖上的水,盯着韩允讥讽笑道:“圣上明鉴,草民眼下这副模样如何救人?”
韩允张口又要说话,莫小妍心里惦记着莫茵身上的毒。一下拉住韩允的衣袖,眼神哀求他先别再计较这些。见韩允微点了头答应,便立即命人去取干净衣服来,又上前温言软语对安行道:“安大人,是我们一时情急,唐突冒犯了,需你所救之人,现就在床上,你大人大量先给看看吧?”
安行斜睨她一眼,唇角若有似无一笑,朝着床上看去。
莫谦和方氏见他看过来,齐齐对他行了一礼,方氏眼中含着泪,殷切焦急对他道:“求安大人菩萨心肠,快救救小女性命吧!”
安行似没听到一般,不予理会,朝着床铺走近了两步。见到莫茵的面色,他眉峰一蹙,伸手又将莫茵的手臂抓起,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把了许久的脉,才淡淡道了声:“不幸中之万幸,还有救。”
这一句话,让房中紧张悲痛的气氛陡然消失。莫小妍欣喜上前道:“那就请安大人费心了。安大人救命大恩,莫妍定当磨齿难忘。永远铭记于心。”
安行好笑似地看了莫小妍一眼,“娘娘言重了,我救人是想救,却不是为了让你们记得我。还有,我救这小姑娘可以,但是你先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可以。”莫小妍完全不带犹豫,“安大人请直言。”
安行仍旧笑意满面瞧着莫小妍。他容貌不俗,眉眼俊朗,身量修长,虽然被泼了一身水,但并不狼狈,却另有一番俊俏。比之丰神之姿的韩允,并不落下风。
莫小妍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心道自己说的话也没问题,这人盯着他是有什么深意?
“娘娘答应的这般痛快,不怕办不到草民所说之事?”安行笑问道。
莫小妍摇头,“你有何心愿要求,尽管开口便是。”
安行道:“娘娘应允的太干脆,我倒一时想不出有什么需要娘娘助我实现了。不如此承诺就先留着,待日后我想问娘娘要什么时,再告知娘娘吧!”
韩允在一旁早看不下去这人的言行了,特别是他对莫小妍关注程度超过了他该救治的莫茵。韩允冷面上前,“安行,你想要什么,贵妃已经答应,还是请你尽快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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